第290章 天時地利人和

   葛嬤嬤瞥了楊千予一眼,目光中露出回憶的神色。

   “納蘭貴妃,是個命苦的女人啊!有道是紅顏多薄命,無情帝王家,先皇一開始,是想讓納蘭貴妃成為這後宮之中的一個靶子。她承受了多少寵愛,就要遭到多少嫉恨。那時候,每天這星月閣裡迎來送往的探子和細作數不勝數,納蘭貴妃數次中毒,壞了身子,所有人都以為她今生都不會有孕了。”

   隨著葛嬤嬤的描述,一副畫卷在楊千予眼前展開。

   春曉之濱,這星月閣前的荷花池裡萍絮成茵,數不清的宮人捧著各式各樣的禮物從中經過,他們各為其主,眼中藏著深深的心思。陽光溫暖地灑在這殿宇內,屋檐上的琉璃色澤閃著光,帷帳裡面點著熏香,是甜甜的花果香氣,叫裡面的人沉醉其中。

   那絕色的女子獨自坐著,她聰明剔透,又善良軟弱,這所宮殿裡的一切都是皇帝的恩寵,可那聖心卻飽含著深意,是皇帝忌憚著她娘家勢力的體現。

   她是一個孤獨的靶子,是皇帝豎起來招惹他人仇恨和嫉妒的犧牲品。

   可諷刺的是,這一場游戲,皇帝竟也付諸了真心。

   “可皇上後來,卻愛上了她……也許是她太可憐了,她的姐姐也疏遠她,認為她奪走了陛下的寵愛。這樣美麗而無助的事物,總是會讓人想要保護的。”葛嬤嬤說:“皇帝很糾結,他不願承認自己愛上了這個女人,他開始不願臨幸別的女人,而只寵幸貴妃。雖然之前也是,但那是做戲,而後卻是真心。”

   楊千予覺得納蘭貴妃當真是可憐,她不過是一個被家族送入宮中作為籌碼的女人,卻要成為這樣的皇權犧牲品。

   她點頭說道:“其實這些,淑太妃都跟我說起過,納蘭貴妃是個苦命的女人,她雖然得到了皇上的愛,但這份愛對她來說,還不如沒有。”

   葛嬤嬤卻道:“也不能這麼說。”

   她指了指那聖旨說道:“最起碼,皇帝願意給她一個許諾。”

   “這是何意?”

   楊千予疑惑地問。

   葛嬤嬤說道:“這聖旨得以保留,其實,皇上是知曉的。”

   皇上是知曉的?那也就是說,當初這聖旨是酒醉而寫,但皇帝酒醒之後,卻同意保留這一份糊塗的命令,齊景杭其實就是皇帝認可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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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嬤嬤說道:“太子……資質有限,皇上不是看不見。皇上一直想著,若當真太子不堪造就,他也不能將這江山社稷送到齊景天的手上去。”

   “所以……”

   “所以,他便留了一手,一旦太子最終還是令他失望,他便履行當年與納蘭貴妃的承諾,將五皇子扶上皇位。”葛嬤嬤肯定了揚千予的猜測。

   可五皇子的身體,根本不能……

   楊千予滿心疑慮,葛嬤嬤看了出來,嘆了一口氣道:“納蘭貴妃死後,皇上後悔不迭,覺得自己一開始就錯了,不應該將納蘭貴妃推到那種位置上去。他將五皇子記在皇後名下,就是為了補償納蘭貴妃和五皇子,可皇後雖然不是納蘭貴妃死亡的真正推手,卻也因嫉妒,暗中害過納蘭貴妃,皇上對她放心不下,畢竟皇帝日理萬機,不能時時刻刻保護五皇子的安全……他想著若是齊景杭對她的親生兒子沒有威脅的話,可能皇後便不會針對齊景杭了。”

   “您的意思是……齊景杭身上的毒,乃是先帝所下?”楊千予驚訝萬分。

   葛嬤嬤點點頭。

   “先帝的初衷,乃是為了保護杭兒,自然會留有解藥,但先帝突然駕崩,恐怕這解藥……”

   楊千予笑道:“解藥的事無須擔心,我們已經在西北找到了昔日藥王谷的傳人何神醫,他們已經答應,為殿下研制解藥。殿下身體中的毒,不止一種,恐怕除了先帝,還有很多人想要殿下的命。先帝所下之毒,恐怕反倒正好救了殿下的性命也未可知,之前何神醫說,這集中毒素相生相克,反倒令殿下得以保全。”

   葛嬤嬤笑了笑,欣慰地道:“如此甚好。”

   齊景灝一臉沉郁,率軍前往徽州,這一路上看遍了流民和飢荒,因著他不斷的征兵,百姓們早已不堪重負。

   “還有多遠?”齊景灝問。

   “陛下,就快到了。”千少天回答道:“咱們到了徽州,先去跟夜刃將軍他們接洽,隨後便可同白飛揚和齊景杭決一死戰。”

   “你覺得,我們的勝算有幾成?”

   千少天心裡發虛,干笑了兩聲道:“陛下,您乃是天命所歸,咱們大樂必定是旗開得勝!”

   齊景灝看了看身後的兵馬們,那些兵馬要麼是千少天的嫡系兵馬,要麼是京城裡的富家子弟組成的御林軍,這些人穿著鎧甲,可眼中透露出來的是隱隱不信任的光輝。

   黑衣的步兵們靜如止水,他們身後背著的是弓囊箭袋,腰間掛著的帶著血槽的刀。

   寒風之中這些鎧甲都結上了冰霜,到了晚上,開始轉陰了,齊景灝下令原地扎營。

   “距離徽州還有多遠?”

   千少天回道:“前面就是岐山,很快就會到徽州了。”

   齊景灝看了看這陰雲密布的天:“看樣子明天又要下雪了,這連日的雪天好不容易放晴。有時候朕想一想,這一生也跟這冬日的天一樣,一直下雪一直下雪,很少有放晴的時候。”

   “陛下總是喜歡多想。”

   “你覺得朕是喜歡多想的人麼?”

   “臣……不敢亂說。”千少天說道。

   “不敢說,便是肯定了。”齊景灝並未發怒,他看著太監們忙前忙後在帳子前生起火來,天黑下去的速度很快,只一會兒便已經看不清楚遠處的景像,烏壓壓的一片雲遮了過來,可罕見的是沒有起風。

   齊景灝也裹緊了身上的大氅,那黑色絨毛的皮裘所能夠帶給他的溫度有限,可這漫長的冬夜卻似乎沒有盡頭。

   “千將軍,原來朕身為皇帝,也會感到寒冷啊!跟從前朕做皇子的時候,沒什麼兩樣。”齊景灝低聲說道。

   “皇上……”千少天鼻子一酸,差點就想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

   可就在這時,遠處想起了馬蹄聲,前方的高山仿佛是一只巨獸,張開血盆大口,等待著行人自投羅網。那山中奔出來一隊人馬,弓馬精良,為首的統領帶著獸皮制成的帽子,眼中精芒爍爍。

   千少天站起身來,做出防御的姿態,同時身邊的一些兵將們也抽出刀劍,半蹲下來與那隊人馬對峙。

   齊景灝身在此處,大樂國皇帝所在,由不得他們不慎重。

   “你們是什麼人!”那統領一昂頭,聲音頗為粗獷地吼了一聲。

   千少天冷靜地上前兩步,手扶在腰間的劍柄上,低聲喝道:“你們又是什麼人?”

   “我們是……”那隊人馬中跟在那統領身邊的一個人搶著開口。

   那統領伸手制止了他,顯然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千少天心中起疑,他拇指一推,那劍便出鞘少許,這黑夜裡他看不清前面人的模樣,卻見那人下了馬來,大步朝中這邊走過來。

   千少天一愣,突然想到一個人來,他回頭看了看一臉驚疑的齊景灝,低聲道:“陛下,這人恐怕有些危險,要不您先進帳子裡避一避?等臣下問清楚這群人的底細,再報於陛下?”

   齊景灝沉下臉來:“你是覺得朕沒有媲美先帝的膽色麼?先帝攻白國之時,曾孤身一人提刀縱馬,連闖白國十二道關口,朕身為先帝的兒子,自然不能縮在帳子裡。更何況朕身邊有千將軍和這諸多兵士,又有何險?”

   那統領問道:“你們這麼多兵,是大樂的人?”

   千少天無法,不敢暴露齊景灝就在此處的消息,說道:“爾等是何人?朝廷兵馬途經此地,若是無事還快快退去!”

   那統領一聽卻哈哈大笑,大步走過來道:“朝廷的人?大樂的軍隊,我們是先前聯系過千將軍的,白國殘部,將軍記得麼?”

   “你們是夜刃將軍的人?”千少天盡管心裡一有預感,但還是問道。

   “我就是夜刃。”那統領走上前來,火光映照著他的臉,竟是個很是年輕的男子,雙眉入鬢,面若削成,很是精干的模樣。

   齊景灝也聽到了那統領的話,打量了統領一番,對這個未來有可能共同作戰的夜刃將軍很是滿意。

   千少天收回了劍,眯著眼睛問道:“你就是夜刃?你們的人都在這兒?”

   這裡的白國殘部未免也太少了些。

   夜刃說道:“嗨,怎麼會!我們的人大部分還在前面那座岐山之中,這大雪封山的,今日早上好容易放了晴,哥幾個兄弟們,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獵物,正好就遇上了你們!”

   千少天問道:“西北軍,現在還在城外?”

   “齊景杭還在城外,但有消息稱,徽州的城守已經准備與齊景杭商榷,打算開城獻降。”夜刃說道。

   齊景灝大聲道:“開城獻降?徽州城守好大的膽子!”

   徽州城守乃是先帝青州石家的人,與齊景灝的生母乃是同鄉,齊景灝繼位時念在這層情份上,沒有另換徽州的太守,而是保留了他的職位。

   事實上,齊景杭領著西北軍這一路過來,很多城池的守備都選擇了開城獻降。齊景灝登基已經是疑點眾多,而西北軍剛剛擊退白國正是聲名迭起的時候,滿國的百姓都對西北軍懷著敬意和熱情,而對那日漸暴戾的齊景灝充滿怨懟。

   有道是天時地利人和,齊景杭占了人和,便足以與京城的齊景灝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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