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39章 送我走吧(2)
“你別過來!你走!讓他們打爆我的腦袋!快點!讓他們開槍打爆我的腦袋啊——”
“你別那麼激動,也許……事情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余地……”
吳像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的這個女人。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不是什麼蒙昧無知的普通百姓,她見識過真正的靈異事件,她多半也明白了她現在是個什麼東西……
“嗚嗚嗚……挽回的余地……你跟我說也許有挽回的余地……呵呵呵……哈哈哈……你告訴我怎麼挽回!”
女人的聲音已經接近尖叫,她猛地從磨盤上站起,轉身面對吳像,那個十幾歲女孩兒被她拎著頭發提在手上,門口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女孩兒的胸腹之間開了個大口子,裡面的髒器只剩下一些碎片,而OL女郎的上衣上則是沾滿了血肉碎片,
而OL女郎本身……可以看得出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她的衣服上有很多破口,應該是墜崖的時候被樹木和石頭劃破的,然而從那些破口的地方露出來的肌膚卻是吹彈可破極其的誘人,完全沒有受過傷的痕跡。
唯一的例外是左邊臉頰上的一道抓痕,似乎是用手指甲剛抓出來的,皮膚翻卷,露出了裡面的肌肉,不過這個傷口也在以肉眼幾乎可見的速度愈合著。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挽回,但是……我不會告訴白夜你現在的樣子的。”
吳像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勸慰她,能做的,只有向她保證瞞著白夜。
這是個看臉的時代,白夜是個帥哥,光在這九華市就有兩個女人喜歡著他。其中一個是躺在醫院的小太妹小玲,她自然是不會穿OL套裙的。眼前這個活死人正是幾天前還和吳像一起共進過晚餐的何露雪。
何露雪算是吳像在九華市遇到的第一個活死人吧,也是交情最深的一個。這幾天裡,吳像一直在下意識的回避著何露雪的事情,因為對於活死人,他是真的沒辦法。可是今天……看來是避無可避了。
“呵呵……不告訴白夜嗎?那還真是謝謝你了。不過……已經無所謂了。我都這個樣子了,還需要去在乎別人如何看我嗎?”
何露雪苦笑了一聲。
“那個……你……你真的確定你知道自己的情況嗎?”
吳像不想對何露雪用強的,如果能說服她跟自己回去,那是最好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現在的情況,自己大概也清楚。你知道的,我是個記者,我的消息很靈通。前天,有一家醫院接治療了一個車禍病人,病人大量出血,還不知道血型,需要驗血然後輸血。當時醫院對患者的血液進行了檢驗,結果在檢驗的過程中發現那病人的血液早就已經腐敗了。”
何露雪說著,用指甲劃開了自己的手腕,一滴暗褐色的血液頓時從傷口裡流淌了出來。
“就是這一種……已經腐敗了的血。醫院方面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檢查或者取血的過程有了問題,然而接連試了兩三次,血液依舊是腐敗的。我在醫院裡的線人把這當成一條新聞線索給了我,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在急診室外正聽到兩個護士在低聲聊天,她們說那人流了那麼多血,嘴唇白的都跟紙一樣了,正常人早就死了,可是那個人還在那裡一邊喊疼,一邊咒罵著醫院不趕快救他……”
“然後……”
“做記者這些年,我見過不少死屍,那個人的嘴唇比我見過的一些死屍還要白。他早就該死了的。後來我從周江那邊聽到了警署要搞大動作,就是和這種看起來早就該死了卻依舊還活著的人有關。當時我特別高興,如果這事兒坐實了,我就拿到了第一手的大新聞,結果……我怎麼都沒想到,當那瓶子裡的水滴進我鼻孔裡的時候,我的鼻子裡開始出血,和那個病人一樣的血……”
說到這裡,何露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臉來看向吳像。對於何露雪的眼神,吳像並不畏懼,他只是很痛心。
“何小姐,要不,你跟我……”
“什麼都別說了。”
何露雪抬手打斷了吳像的話,緩步走到吳像身前。院門口的那些警員們看到這一幕瞬間緊張了起來,一個個抬起槍口對准了何露雪的腦袋。
吳像雖然背對著他們,卻聽到了手槍打開保險的聲音以及那些警員們沉重的呼吸聲。他抬起右手,搖了搖,示意警員們不要開槍。
“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不害怕嗎?”
“你是我朋友。”
吳像淡淡的吐出這五個字。
“真好。”
何露雪張開雙臂擁抱住了吳像,螓首斜斜的倚靠在吳像的肩膀上。
“我之前是不是死過一次?我調查過那個病人,他之前好像死過一次,但是又好像沒有。”
何露雪的聲音很輕柔,就像是戀人之間的低語一般。
“嗯,追查雌雄陰陽屍的時候,你被那家伙給害死了。對不起,當時不在你身邊。”
“沒關系。這就是我的命。從當記者的那天起,我就想過自己會有曝屍街頭的那一天。”
何露雪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釋然,顯然,一路逃過來的時候,自己是什麼時候死的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著她。
“好了,跟我回去吧。有我在,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吳像一邊說,一邊用手在何露雪的背後輕輕拍著。他知道何露雪現在的情緒起伏很大,原本在追查活死人的事情,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變成了活死人,被警員追的跳崖,還殺了人。哪怕精神再堅韌的人,也不可能保持的住平靜。
“回去?不,我回不去了。”
聽到吳像這話,何露雪退後一步,推開了吳像,她的臉上滿是苦澀。
如果是在跳崖之前,吳像能出現在她面前和她說跟他一起回去的話,何露雪覺得自己還是可以跟吳像回去的。哪怕是因為在押解她的車上殺了幾名警員,她也會跟吳像回去。
當時的情況……在知道自己是活死人之後,何露雪一直在蒙圈,在那輛押送車上,她的腦子裡就只有“我變成了怪物”這幾個字在不停的盤旋著,當她想到被擊中看管後可能出現的情況,何露雪的心中充滿了恐懼。
她只想逃走,因此,她開始琢磨一個怪物應該有什麼樣的能力。
好像回應著她的想法一般,十根尖銳的指甲就從手上長了出來。當時車裡的幾個警員立刻緊張的看著他,其中一個還把槍口對向了何露雪。何露雪不想死,她原本就很惶恐,那個指向她的槍口變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她尚存一些理智的神經給徹底壓斷了。
當何露雪回過神來的時候,車上剩下的已經只有死屍了。
對於一個殺了人的怪物,警方會怎麼處理,這還需要問嗎?何露雪不想死,她只能逃跑,然而那些警員又怎麼可能放過她。站在懸崖上面,何露雪是絕望的,當時在心底裡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對她說著,讓她跳下去,只要跳下去,就還有一線活路。
何露雪跳了。
幾十米高的懸崖,在下落的過程中,何露雪撞上了好幾棵長在崖壁上的樹,這才讓她沒有被摔成肉餅,不過就算這樣,她的兩條腿還是摔斷了,身上到處都是傷痕。她的墜落嚇壞了那個正在山崖下耕作的農婦。
見到何露雪傷成這個樣子,農婦嚇壞了,趕忙讓人幫忙把何露雪抬到了她家裡,在讓人去打急救電話的同時,農婦先對何露雪進行簡單的包扎。
整個過程,何露雪都是清醒的,只是被疼痛撕扯著每一根神經的她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可是當她的眼神不經意的落到農婦身上的時候,一個念頭從她的心底裡湧了起來——她看起來好香。
何露雪自己都不知道當時斷了雙腿,還渾身是傷的自己到底從哪兒來的力氣。就那麼朝著農婦撲了過去,用牙齒硬生生車扯開了她的喉嚨。
血液很鹹,很腥,可是灌進嘴裡之後,何露雪卻覺得甜美無比。她的雙手和嘴巴開始不受控制的在農婦身上肆虐著。作為一個記者,何露雪參加過各種各樣的飯局,品嘗過各種各樣的珍饈美味,可是和眼前的美味比起來,之前那些屁都不是。
就這樣她殺了農婦和農婦嚇傻了的二女兒,然後又在院子裡抓住了想要逃跑的大女兒。
事實上在抓住農婦大女兒的時候,何露雪的理智已經蘇醒了一些,可是她卻根本就停不下來。她們的味道實在是太美了。而且,她能感覺到那股鮮活的生命力從她的口腔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修復著她殘破的身體。
對於自己做的事情,何露雪恐懼、自責,卻又無能為力,她根本就無法阻止自己的動作,直到她看到了吳像。
“我累了。這麼活著好累。送我走吧。”
何露雪的臉上,寫滿了無奈與釋然。
看到吳像,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是個人,想起了為了救那些孩子們,她和吳像等人一起做過的那些事情。這讓何露雪有些無法面對院子裡的三具屍體。
她們都是好人,一家子都是好人,她們是見到她墜崖,把她帶回家救治的,可是她卻吃了她們。
作為一個記者,何露雪自然認得趙連明。吳像既然能和他站在一起,又能指揮那些警員,何露雪知道吳像如果想保下自己還是可以做的到的。可是……自己還有被救贖的資格嗎?
在押送車上殺人,何露雪還可以安慰自己那是自衛,可是當她撕開農婦脖子的時候,她就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資格了吧。
“何小姐,別這樣……”
吳像自然知道她說的送她走並不是離開這裡,而是離開這個世界,可是……
“你不用勸我了。送我走吧,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其實我剛剛就想撕開自己脖子的,可是……我怕疼,自己做不到……求你了……”
何露雪後退了兩步,對著吳像凄然一笑,緩緩的跪坐在吳像面前。
即便衣衫破爛,滿是血污,何露雪依舊保持著那份女白領的優雅,她的雙手交迭在小腹上,雙目微閉,螓首微抬,臉上滿是即將解脫的那種釋然的笑。
吳像感覺自己的嘴角在不停地抽搐。眼看著自己的朋友變成這個樣子,他的心裡同樣難過。可是他無能為力,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把活死人變回正常人……
既然,這是何露雪自己的要求……
“王靜怡,幫我一把。”
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句,吳像把拘魂令從身體裡放了出來,口中快速念動法訣,“嘩啦啦”一條條陰氣鐵索從拘魂令中飛出,直刺入何露雪的身體,隨著吳像用力一扯,一個朦朧的人影被從何露雪的身體裡扯了出來,收進了拘魂令中。
何露雪微抬的螓首緩緩垂下,釋然的笑容永遠的定格在了她依舊美麗的面龐上。
“邪火召來,火炎王陣。”
感受著從拘魂令流進自己身體的陰冥之氣,吳像按照冥火玄陰煉魂功的行功路線把那團陰冥之氣運到右手上,只聽“呼”的一聲,一團黑火,從吳像的掌心冒了出來。那種陰寒的灼熱感真的很怪異。
這算是吳像第一次自主使用這種黑火,可是誰又能想到,第一次用來燒的,卻是自己朋友的軀殼。
“呼”
吳像右手一拍,黑火從何露雪的頭頂灌入,在最短的時間內湧遍全身。只用了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何露雪那麼一個剛剛還活脫脫的美嬌娘,就在黑火的灼燒下,變成了一堆飛灰。
“這,這就完,完了啊?”
趙連明是知道吳像有本事的,可是他咋都想不到吳像的本事能有這麼大,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就把一個大活人燒成了灰燼?而且他站在院子門口,都能隱約感覺到那股子黑火帶來的寒意。
“走吧。”
吳像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扭頭朝著村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