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年少長成
柯若紅見那人五十多歲年紀,扎著頭巾,額下卻是長須齊胸,她嗔著圓圓的媚眼道:“好像……好像不對呀,我聽爹爹說,當今皇上恰好年少長成,好像……可沒這麼老!”
衛青鋒慢條斯理的爬過來,從兩個小丫頭香噴噴的肩頭上看下去,只看一眼,又趕緊跳下鸞轎,跑上前恭謹行禮道:“盧圭伯伯,您怎麼也趕來了?”
盧圭微微一笑道:“衛賢侄,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皇上怕還顯得不夠隆重,所以讓我也來做個媒,他來親自給你們主婚。”
衛青鋒見他穿著一身便服,那是用的朝上最最尊崇之禮,不禁汗顏道:“這不是折煞小侄了。”
盧圭把過他的胳膊,笑道:“你是居正公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親子侄一般,我給你做這個大媒,那是最最合適不過了。”
衛青鋒笑著抬起頭來,與他一道入宮而去,走了沒幾步,想起昨夜的見聞,輕聲道:“盧伯伯,小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問你,不知……是否唐突的緊。”
盧圭不以為意的笑道:“你有什麼盡管問就是了,何必拘禮?”
衛青鋒重重的點了點頭,與他入了宮門,轉頭站得比較遠,才低聲湊近道:“小侄聽說,我爹爹在去年和談之前,曾經去私下會過一次蠻子的使,這事情乃是伯伯親眼所見,可確有其事?”
“哦……?”盧圭重重的拖了一個長音,沉吟道:“你……你這是聽誰說起的?”
衛青鋒道:“這說起之人只說您當時也在現場,卻是不願提及自己的姓名。”他現下還未想好到底怎麼處置柯宴,因此也不方便透漏出柯宴的名字來。
盧圭捏著胡須躊躇道:“這個嘛……這個嘛……”
衛青鋒恭敬道:“盧伯伯,我爹娘在世的時候,曾經多次跟志兒說起到,盧伯伯您是當今天下第一清官,一心只為社稷江山,從未徇私枉法,小侄與您交往親近的少,卻也對您好生敬佩,常想著為官便要學習盧伯伯那樣清廉自省,您可是真的看到有這回事,卻又念著為我爹爹清譽著想,所以才不告訴我?”
盧圭聽得面色一窒,咳嗽一聲猶豫道:“衛賢侄,自從你帶兵北征之後,這洛都和談之事本是我和你爹爹二人主事,這些你都知道,我們和蠻子使會過一面後,有天夜裡……我從皇宮中出來,途徑蠻子使節的會館旁,竟然見到……竟然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裡面走了出來,我看的大吃一驚,便悄悄的跟了上去,現果真是居正公,當夜我便前去找你爹爹問話,你爹爹只是苦著眉頭飲酒,卻是一個字也不願多說,我回府後想想,更加不得安省,那時正是我們大軍在北郡傳來捷報,可謂緊要關頭,你爹爹此舉卻是難以捉摸,無奈下……哎,我只得去面見聖上,將這事情源源本本的都稟告給皇上。”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嘆氣道:“衛賢侄,你可莫要怪我,我對你爹爹的生平為人自是信得過,但是……難保他不會因為一些其他的事情踏錯一步,茲事體大,我一人根本拿不了主意,所以……所以才會向上稟報。”
衛青鋒聽得心底一沉,喃喃道:“如此說來,我爹爹……真的去會過蠻子使了?”
爹爹一身傲骨,領兵數十載而勝多敗少,他一生最最痛恨蠻子,怎麼會……怎麼會與蠻子之間扯上關系?這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再說……皇上知道這件事情後,以他年少氣盛的性子,又會怎麼論處?
他們說話間,穿過門廊,來到五彩繽紛的御花園,身前一個尖尖的嗓音高喊道:“聖旨到!”
衛青鋒和盧圭一聽,不由得一齊跪下來接旨,劉公公宣道:“今大喜之日,朕特賜大將軍玉制黃腰帶一菱,靴子、塵笏、馬鞍各一件,紅羅一百匹,銀器一百對、衣料一百身、聘禮銀子一萬兩。望大將軍日後善待鸞鳳公主,和諧美滿,欽賜!”
衛青鋒跪在地上苦笑:“朝下百官送來賀禮無數,皇上又賞賜這麼些金銀玉器作甚,擺在家中好看麼?”口中卻是虔誠十足的道:“臣領旨謝恩!”
劉公公將手中的聖旨交到他的手心裡,右手向後一揚,便有幾列宮廷侍衛手捧錦盒走上前來,劉公公呵呵笑道:“大將軍,皇上一片好意,你都收下罷,眼下吉時快到,你速去前卿院更衣涮洗,皇上和皇後娘娘已經擺好了酒席酒宴,正等著你呢!”
隔著厚厚的珠花窗壁,依然可以聽到外面震天的鑼鼓喧囂之聲,只不過聲音稍稍悠遠,傳到慈寧宮內已是小了許多,盡管如此……虞鳳依然可以想像得出整個洛都城會是怎樣一幅沸騰的場景,聽下面不斷進出的來人小聲議論,今日皇兄不但在皇宮內擺下了喜宴,甚至……沿著長長的洛水之濱也布下了酒席無數,皇宮畢竟是森嚴之地,只有少數身份地位獨特的人才能入內,還有甚多前來朝賀的大小官員,以及番族的使節都被安置在了洛水旁下。
虞鳳的心頭又是激動,又是惶恐……今日是自己一生中最最重要的大日子,今夜一過,自己……便要作那壞相公的小妻子了,雖然前次宮中私會,壞相公對自己態度不好,甚至……事後還留下生冷的話語獨自去了,但是……不論如何,自己總要嫁給他了,這也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今日之前,虞鳳有時候都會覺得自己仿佛如處夢端,現下這結果,實在無法不令她激動難禁。
慈寧宮中不斷湧進湧出一些下人宮女,手中收拾的大多是她的隨身之物,這些鏡台,書卷,搖扇無一不是在皇宮內陪伴自己十多年的舊物,此刻都被皇兄當做自己的嫁妝賜到了壞相公的家中,虞鳳緬懷的看著這些多年熟悉之極的東西,左手摸摸,右手拿起又放下,再過不久……自己便好像這些嫁妝一樣,也會被送到大將軍府去了罷,想起今夜便是自己與他的洞房花燭夜,郎情妾意下,自己一定要死死的依偎在他的懷中,將這些日子來憋在心頭的,卻又苦無機會對他說起的話兒,盡數宣泄給他聽,也好讓他知曉,自己對他的那一幅相思眷念之情,實在是已經到了明知面前就是萬丈懸崖,也會毫不猶豫的跳身下去的地步了。
想到這裡,虞鳳頓時稍稍清醒過來了,暗自回思起昨夜的主意,嗯,下面……就是要將倩兒妹妹送到他的身邊去了,但是自己又千萬不能露面出來,故老都說,大婚之時,掀開紅蓋頭前,新郎官與新娘子切忌不可提前會面,否則便會大大的不吉利,也給這二人幸福美滿的婚姻帶來不可控制的禍端,虞鳳明明萬分想要見衛青鋒一眼,可偏偏又要苦忍住自己的心事,中規中矩的按照習俗來辦,自然是害怕自己無法與衛青鋒白頭終老。
虞鳳大大的杏眼左右瞄瞄,見到下人們各自忙的緊,只有自己這個當事人才是好整以暇的端坐著,她今日起得極早,更是早就梳妝打扮將自己修飾得活色生香,只見她此刻挽著雍容華貴的長髻,額角上貼下來幾許劉海,將媚氣無比的小臉襯托的好似春海芙蓉,窈窕的身子上穿著大紅的喜服,脖子和手腕上掛滿了珍珠翡翠,金光閃閃的甚為耀眼,右手的指尖還帶著翠白的玉石戒子。
虞鳳的右手稍稍一動,便牽書到了身邊一個紫裙小衣,面色清冷如常的小姑娘手邊,相比於虞鳳此刻國色天香的貴氣打扮,衛倩兒卻依然是一幅民家麗質女子的模樣,神色冷漠的坐在她的身邊,仿佛這身邊萬千的喜氣一點也與她沾不上邊,她的小眉頭微微蹙著,嘴角呢喃的蠕動了幾下,忙碌的下人們自然是什麼也聽不到,只有一直關切著這未來小姑子又或是小姐妹的虞鳳才能隱約聽清楚,她呼喚的是:“志哥哥……志哥哥……”
虞鳳心思一柔,忍不住拿起她羊脂白玉一般的小手兒,親切的湊過去道:“倩兒妹妹,前些日子讓你一直在宮中陪伴著我,可是苦了你哩,這些天我一直無法出宮,所以也不能把你護送出去,不過今日便又不同了,我皇兄禁錮著你,我代他向你陪個不是,他坐上皇位也不太久,對你志哥哥看得極重,所以對你絕不會有半點惡意,我們一會……便偷偷的溜出去,讓你和志哥……和相公呆在一起,到時候皇兄就算是知道了,也說不出什麼不對來。”
她溫柔的話兒說到這裡,隱約感到面前近在咫尺的倩兒神色一動,接著卻又淡淡的沉寂下去,虞鳳急道:“怎的,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麼?哎……倩兒妹子,你千萬不要生氣呀,我日後若是見到皇兄,一定大大的罵他一頓,替你出頭,好不好?”虞鳳此刻眼波流轉,目中盡是討好十足的意味。
衛倩兒狐疑的抬起螓來,猶豫道:“你……你真要送我去見志哥哥?”
虞鳳重重的一點小腦袋,嬌笑道:“若是這麼點小事情都做不好,我還怎麼好意思嫁給你哥哥?”她說到做到,話音剛落便親昵的牽起倩兒的小手,然後拉著她一道與自己出門,兩人聯袂方自走到宮門前,虞鳳忽然又轉回身來小聲道:“壞了,那幾個……那幾個面孔生厭的龍武衛怎麼還站在宮門前不走?”
前些日子,無論倩兒要去哪裡,這些面無表情的龍武衛便會站出來阻止,即便是虞鳳出頭應付,他們也只說是仁宗的旨意,半點也不退卻,虞鳳氣恨的早已牙根癢癢,卻是拿這些油鹽不進的龍武衛校官沒有半點法子,她悻悻的拉著倩兒又走回到宮內坐下,為難的蹙著小眉頭道:“這可怎麼辦,沒想到……今天這樣的日子,這些人還是像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我又怎麼帶你出門?”
倩兒神色冷漠的看著虞鳳在自己面前,一時歡愉,一時小心翼翼,一時又愁眉不展,心想:“哎……這位千金公主,便是那次我和志哥哥在北郡出征時,說起的那位公主大小姐了罷,沒想到……沒想到就連身份這般尊貴的她,也為了討好志哥哥想破了腦袋,足見……她對志哥哥倒是真情真意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