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烈火
這段時間裡,君離驍沒有來冷宮一次,但青衣人卻是常常在冷宮出現。
起初朝露總是被神出鬼沒的青衣人嚇一跳,但到後來就算青衣人突然出現在朝露眼前,朝露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繞過去,繼續給她的娘娘采花。
看著朝露淡定的表情,青衣人三號有些郁悶,這小丫頭怎麼不一驚一乍的了?一直都是青衣人三號在嚇唬朝露玩,一號和二號都不屑於參加這種幼稚的游戲,他們都忙著給皇上和林娘娘傳信,沒工夫理他。
三號想了想,又是一個閃身離去。朝露看見青衣人不見了,不由得松了口氣。每次青衣人突然出現,朝露心裡還是害怕的,但發現她越害怕就青衣人就越嚇唬她。朝露長了教訓,於是每次都緊緊的繃著臉,裝作平靜的樣子,心裡卻已經尖叫個兩個來回。
“嘿!”正當朝露心裡松懈時,一個聲音突然從她背後響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朝露被嚇得措手不及,沒來得及裝出平靜的樣子,直接尖叫出聲。
朝露轉過頭看見青衣人眼睛彎彎,似乎笑的正開心。朝露心中來氣,把手中一捧花全部砸向青衣人。
青衣人武功高超,躲開朝露這次無力的反擊輕而易舉,但三號沒有動,任憑朝露將花砸到他身上。
朝露看青衣人笑的更歡了,只能氣鼓鼓的撿起掉在地上的花,然後頭也不回的小跑著離開。
朝露沒有發現,她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朵紅色的笑話,與她紅撲撲的臉蛋交相呼應。
林傾顏坐在床邊看著這有趣一幕,不由得笑出了聲。
這時候,朝露捧著一束新鮮的花回來了,臉上還是紅撲撲的。朝露嫻熟的把花瓶換了水,把新鮮的花插入。
冷宮設施陳舊,干巴巴的一點味道都沒有,可朝露仍然過得有滋有味,充滿了朝氣。林傾顏受到她的感染,心中也慢慢放晴,從大花的陰影中走出來。
“朝露,青衣人可是欺負你了?”林傾顏一本正經的問道,心中卻在暗笑。
“沒有,沒欺負我。”沒有想到林傾顏會這麼問,朝露臉上又開始泛紅了,但沒有向林傾顏告青衣人三號的狀。
看著小宮女羞答答的模樣,林傾顏端不住了,笑出了聲:“哈哈哈,朝露你可真可愛,我都看到了。哈哈哈……”
看林傾顏樂不可支,和那青衣人笑的一樣歡快。朝露有些氣惱,伸出來撓林傾顏的癢癢。
“哈哈哈,行了朝露,我以後不逗你了……”林傾顏身子十分敏感,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連忙求饒道。
朝露放了手,又跑去接著收拾東西去了。若是剛開始,朝露是不敢和林傾顏這麼放肆的,但相處的時間長了,卻發現這位林娘娘一點架子都沒有。時常連本宮都忘了自稱,直接以你我相互稱呼。
朝露膽子便大了些,雖然還是娘娘奴婢的叫,但是偶爾也敢和林傾顏玩鬧玩鬧。林傾顏對這一變化樂見其成,和朝露的相處讓她十分的輕松。
低頭看看手中的信,林傾顏臉上的笑容緩緩散去。
這是君離驍托青衣人給她送來的。
“傾顏親啟:
在你看到這封信時,說明你我的離別之日就要到了。次封信朕已寫了許久,反反復復修改了幾次,但最終仍是不滿意。因為朕難與你離別,割舍不掉你。所以愈發覺得此信可惡。但為了傾顏之安危,朕仍決定將你送到這朱牆之外。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朕寫的第一封信送與你最好,雖有些文辭不甚貼切,辭藻也不甚華麗,但的的確確寫出了朕心中所想。”
林傾顏眼中含笑,翻了一頁,接著讀下去。
“朕久久看不到你,於是總在心中懷念你的樣子。朕那晚在鳳舞殿中見你,就覺得古人曰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說你就該是你這樣的女子。
這樣的傾顏本該被朕捧在手心,可朕無能,保護不了你周全。方貴妃並沒有真正懷孕,那日小產只是假像而已。但這更讓朕憂心不已,京城的平衡已經維持不了多長時間,馬上就是一場你死我活鬥爭。所以傾顏若在宮中更讓朕安心不下,不如早日脫身。
你那宮女朝露,是朕親手為你挑選的,絕對忠心耿耿。並且朝露有一獨門秘技,就是可聽懂獸語,馴化野獸為自己所用,希望傾顏好好利用這一特點,若有危險好憑此脫身。
朕在你書桌的櫃子裡,放了金葉子和碎銀,足夠傾顏在宮外生存。其實朕想把全天下的好東西打包好與你一起離開,包括朕。
但路上坎坷艱險,若是帶多了東西怕是引人注目,所以傾顏不要怪朕吝嗇,朕對你從不吝嗇,朕恨不得將自己也給你。
朕怕你吃苦,想來想去就讓施無量陪你出宮,女子在外行走諸多不變。施無量便假裝當做你的叔叔,路上好有個照應。路上要用的通關文牒都已准備好了,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朕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一切,只盼你平平安安的出宮。若是朕成功了,便立刻派人接傾顏回來。若是朕身敗名裂,傾顏就忘了朕吧。
傾顏的驍哥哥留。”
讀完這一頁,眼淚不知不覺的落下。林傾顏心中鈍鈍的疼,像是用已不鋒利的刀子劃過胸膛,雖不痛徹心扉,但讓人止不住的難過。
一邊抽泣著,林傾顏一邊提筆寫到:“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總有千種風情,更與和人說?
驍哥哥的傾顏留。”
寫完這一句,林傾顏終於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哭了起來。先是大花小花,現在又要與君離驍離別。這一走,就是生死未知了。
青衣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輕輕的抽走了信,上面還沾著林傾顏的眼淚。
君離驍接到信後,手指不停摩擦這封信,規規整整的放在桌子上,等著墨跡和淚痕晾干。君離驍有一種衝動,想立即去林傾顏身邊,可是他不能。
君離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一雙雙眼睛注視著,雖然他可以像青衣人一樣來影無蹤,但只要他一消失,立刻就會被注意到。
這樣對傾顏離開的計劃不利,君離驍深吸一口氣,平復著自己的心境。
等著信紙晾干,君離驍小心翼翼的把信折好,鎖在了櫃子裡。但想了想,把鎖頭打開,將信又拿了出來。
君離驍眼中滿是悲郁,輕輕嗅著信上的墨香,嘶啞著聲音吩咐道:“開始吧。”
原本看似空無一人的大殿突然有幾個青色身影滑過,只是一瞬,隨即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君離驍把信放在貼近胸口的口袋裡,眼神便的堅定起來。剛才的憂愁哀傷仿佛一下子消失不見,昔日精明果斷的帝王重新回歸了。
靜思宮中。
“娘娘,我們該走了。”朝露手腳利索的收拾好兩個包裹,輕聲在林傾顏耳邊說道。
“對。該走了。”林傾顏回過神來,神色變得堅毅了起來。
“書桌裡的金葉子有沒有拿,全都收拾好了麼?”林傾顏害怕有什麼遺漏,問向朝露。
“娘娘放心吧,奴婢全都收拾好了。再不走就當誤了時辰,娘娘快些。”朝露有些著急,心中很是緊張。
林傾顏最後看了一眼這靜思宮,昨日朝露采集的花朵還都鮮活著。
“好。”林傾顏輕聲應道,隨即頭也不回的與朝露離開。
在走之前,林傾顏與朝露都換上了普通的宮女服,朝露甚至還往林傾顏臉上塗了一層灰,祈禱她不要那麼引人注目了。
低著頭,林傾顏和朝露一路疾走。朝露似乎對著宮中十分熟悉,專門挑人眼稀少的地方。
“施無量怎麼不和咱們一起走?”林傾顏低聲詢問朝露,實在是她們走的鬼鬼祟祟的,林傾顏不由得被這氣氛感染。
朝露也壓低了聲音,神秘的說:“他從另外的地方走,如果與我們一起就太扎眼了。”
林傾顏點頭表示理解。
此時兩人面對的是出宮的必經之路,路上人來人往。林傾顏和朝露身上都背著包裹,若是直接大大咧咧的走過去,很容易被有心人發現。
朝露和林傾顏蹲在小道的樹叢之後,不時的探頭探腦,看看路上的情況如何。
終於,等到路上沒人,朝露飛快的拉上林傾顏就要走。雖然兩人心中十分著急,但也不能跑著出去,宮中這樣做是失了規矩,若是急匆匆的就更加的引人注目了。
所以林傾顏和朝露的心雖然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但還是按著規矩,低著頭小步小步的向前走,但腳步卻十分的急促。
突然,朝露悄悄拉住林傾顏,使了個眼色。林傾顏看著不遠處的步輦,咽了咽口水,與朝露一同跪下。
“參見貴妃娘娘。”林傾顏刻意壓低了聲線,不想讓方貴妃認出來。
方予身子剛好,正想透透氣便撩起了簾子,問道:“你們兩個背著包裹,匆匆忙忙的想去哪兒啊?”
朝露跪在方予那側,林傾顏跪在另一邊。正是春光燦爛的日子,逆著光,方予看不太清兩人的臉。
“回娘娘,奴婢是尚衣房的宮女,奉命去宮外采買新的綢緞。”朝歌忍住顫抖的聲線,說道。
林傾顏心中大呼不好,就算方予沒看清她,但站在車外的林嬤嬤卻一定能認出她來。林傾顏頭低的很沉,但如此近的距離,也夠林嬤嬤看清自己了。
但不知為何,林嬤嬤並沒有出聲,保持著沉默。
“哼,最近尚衣局的花樣是越來越少了,我看你們這群奴才都是偷奸耍滑的,不好好的做事,竟想糊弄本宮……”方予抱怨道。
“來。你們抬起頭好好讓本宮瞧瞧。”自打林傾顏上位以來,方予對所有比她貌美的宮女都有防範,但凡找到了就想個法子打殺了,或是讓宮女毀了容。
方予心想絕對不能有第二個林傾顏了,要殺雞儆猴,不能讓其他小賤人再打不該打的算盤。
方貴妃話音剛落,就聽遠處有人驚慌的喊著:“靜思宮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