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三回:墨微的往事
紉針咬手指:“原來墨微她……”
魚鱗舞點頭。
怪不得她總感覺墨微跟一般年紀的女孩子不大一樣,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番曲折。
要不是這次自己受孟香瓏的挑釁,一怒之下決定來邊關找拓跋珪,估計直到老死她都不會知道自己身邊有個如此神奇經歷的女孩子。
那邊墨微正跟六婆鈴鐺說自己這些年經歷過的事情,六婆鈴鐺聽得唏噓不已。
“這些年可真是苦了你了,孤零零的,也不知是怎麼熬過來的。”六婆說,她比著高度:“當初你跟著出堡的時候還只有這麼高,大約是五六歲吧?這一晃就過去了十多年,長成大姑娘了,要是在別處六婆都不敢認了。”
鈴鐺抱著墨微:“你可真狠心,出去了就再不見回來,連個消息都沒有,害我天天扒著窗口朝你家看。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你家的屋子都垮塌了,台階上都長出一人高的草來了,你都沒回來。我還以為你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呢!”
“不是我不想回來,只是沒辦法。當年我跟阿爹出去後四處尋找堡主夫人,可是都一無所得。後來阿爹為了繼續尋找,就帶著我進了個戲班子寫戲本子,我們隨著戲班子東游西蕩幾乎跑遍了四國六部,可是始終沒聽到確切消息。
在路上阿爹救了個少年,認了干親。本來阿爹說在找完大魏,要是還是找不到人的話就帶著我回來,可誰知後來……阿爹死後,就是認的那個哥哥在照顧我。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我的來歷,我怕給月勾沙堡帶來禍患,就想再等等,看一看。
直到前年,我覺得這位哥哥應該能相信了,想要告訴他,讓他跟我一起回來的時候,哥哥卻病倒了。阿爹走了後我們就被戲班子攆出來了,也沒錢抓藥治病。
哥哥怕我受到傷害,怕我一個人沒辦法生活,他就勸我說不如賣身為奴,找一家有權勢的人家當丫頭,免得被外面的壞人欺負。也是他幫我找的人牙子簽了賣身契,沒要多少錢,只求那個人牙子給我找個好人家當差。
我當時不知道哥哥他就要死了,他是強撐著幫我做了最後一件事,我還怪他來著……”墨微眼睛濕濕的。
她想起那個骨瘦如柴的少年在最後的日子裡怎樣為她擔憂,一遍遍地教著她到了人家裡當差,千萬要記住多干活少說話,要記住禍從口出,不要爭鋒要強——“我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好。”他說。
可惜自己那時不懂對方對自己的好,一心恨他把自己賣身為奴。她罵他忘恩負義,是天底下最壞的大壞蛋,會遭天打雷劈。
“如果我遭受天打雷劈能為你換來一生安好,我情願受天打雷劈。”少年慘白著笑臉說。
直到他死了,她因為恨怨咒罵他終於受到老天的懲罰時,那個良心還沒完全死掉的人牙子看不過去,才告訴她少年都為她做了什麼。
她恍然大悟,抱著少年冰冷的屍身大哭喊著哥哥,可是卻再也喚不回對方笑著揉亂她頭發的寵溺動作。
“我進了戰威侯府,府裡的兩位主子都是好人,尤其是夫人,對我非常的好。從進府到現在,從來沒有罵過我一句打過我一下。我終於懂了哥哥的良苦用心,可惜……”墨微凄凄地苦笑著。
鈴鐺兒聽的淚眼汪汪,使勁地摟著她,不住地安慰著:“不哭,不哭啊小蝴蝶。雖然沒了疼愛你的阿爹和哥哥,但是還有我叮叮當當和六婆,還有我阿爹阿娘和哥哥他們,大家都會疼愛你照顧你的。”
六婆撩起衣襟抹眼淚,一邊附和著:“是啊,不要難過。如今回來了就好,以後你就跟我們一起過活吧,咱們都是一家人,都會好好照顧你的。”
墨微搖搖頭:“謝謝六婆和叮叮當當。但是我不能留下來。”
“為什麼?”叮叮當當驚問。
“你忘了,我已經賣身為奴了,是死契,這一輩子都是戰威侯府的婢女。”
鈴鐺兒氣憤:“那什麼破府有什麼稀奇?你既然已經回來咱們月勾沙堡,就再也不要回去了,我瞧他們還敢到這裡來抓你不成?”
她勾著墨微的胳膊使勁地搖著。
墨微輕笑著搖頭:“叮叮當當,不是這樣說法。”
鈴鐺兒情緒激動:“不是這樣又是哪樣?難道說做個自由自在的人不好,倒是去當伺候人看人眉高眼低的奴婢好嗎?
哦,我曉得了,定是那家人拿著你那賣身契不肯放人對不對?你放心,如今我哥哥也在慎思堂當差,你又是因為被派出去找堡主夫人的,你的這些麻煩堡裡一定會給你解決掉。”
鈴鐺兒拍著胸口保證,情緒激動,墨微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她搶了先去。墨微只能無奈地苦笑。
六婆嗔她:“鈴鐺兒,你不要瞎胡鬧,先聽你妹妹把話說完。”
鈴鐺兒噘嘴:“我又沒不讓她說……”她還要繼續嘟囔,被六婆狠瞪了一眼,這才吐了吐舌頭不吭聲了。
墨微笑著安慰了她兩句,這才告訴兩人自己是隨著夫人前來的,因為當初跟隨阿爹走的時候年紀小,並不太記得清月勾沙堡的確切地方,只記得是在一片很大的沙地中。
“直到我看見熟悉的城鎮出現才知道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家鄉。只是我來的時候心情急迫,沒有跟主子說一聲,只怕她會急得不得了。而且還有個好姐妹,也肯定急的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剛說到這裡,就聽背後魚鱗舞的埋怨聲響起:“你還知道我們會擔心你啊?我還以為你要來撿寶丟下我們不管了呢!”
墨微倏地回頭,滿臉驚訝地看著向她走過來的眾人:“夫人,你們怎麼也……?”
魚鱗舞嘆氣:“有什麼辦法呢?我身邊那個小丫頭忽然一聲不吭地就跳下沙丘,衝進據說很凶險的蜃龍幻境裡去了,做為她的主子,我要不把她找回來,可怎麼甘心?”
紉針跑上來一把抱住墨微,噘嘴道:“你都快要把我們給嚇死了!”
“喂喂喂,你是誰啊?怎麼一跑上來就搶我的小蝴蝶?”鈴鐺兒在一旁看見紉針對墨微親近,頓時心裡不滿,伸手就撥拉紉針嚷道。
紉針不甘示弱地回擊:“我不知道誰是你的小蝴蝶,我只知道這是我們的墨微,我跟她在一起兩年了。”
“哼,才兩年有什麼稀罕的?我可是跟蝴蝶從小玩到大的!喏,這就是她家,那就是我家,我們是近鄰,近鄰你懂不懂?”鈴鐺兒指著面前的房屋得意洋洋。
“那又怎樣?墨微剛才說過了,她五六歲就離開了你,能記得你已經是給你面子了!哪像我和她,我們是一起被人牙子買下來的,也是一起進的侯府,吃飯一個桌子睡覺一張床,合蓋一條被子……早超過你的小時候了!”紉針不服氣地把墨微拉回到自己身邊。
鈴鐺兒跺腳:“我們一起采過花捉過蜻蜓!”
紉針叉腰:“我們一起打過水畫過畫烤過紅薯!”
鈴鐺兒:“我們……”
紉針:“我們……”
兩人言來語去,竟然完全忘了還有魚鱗舞安德芳幾個人!
眾人險些掉了下巴,都一臉見鬼了的神情看著兩個為了爭墨微,吵的熱火朝天的女孩子。
“墨微,你確定你是女的,不是男子吧?”好半天,魚鱗舞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幽幽地問同樣瞠目結舌的墨微。
墨微哭笑不得:“夫人!”
“你不是男子,那難道是她們上輩子結了仇?怎麼見面就吵呢?”魚鱗舞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搖搖頭又點點頭地嘆氣道。
墨微只剩苦笑。
她也不明白,紉針和鈴鐺兒兩個素未謀面的人,怎麼才見面,連對方名字還不知道呢,就能吵的這麼“親熱”,也真是看掉她的眼珠子了。
六婆見自己孫女跟紉針吵的實在不像話,便拿拐棍在地上敲了敲,咳嗽一聲喝道:“鈴鐺,你又鬧騰什麼?還不乖乖的給我安靜點,小心回頭告訴你娘知道,叫她揍你,別喊我救命!”
說著又對魚鱗舞等人笑著賠罪:“我這個孫女性子就是這樣,喜歡熱鬧,客人們別笑話。你們別看她現在吵的凶,回頭包管她跟那小姑娘玩到一處去。”
寒暄幾句後,六婆熱情地邀請魚鱗舞等人去她家。鈴鐺受了自己阿嬤的訓斥也不吵了,乖乖地站在了她的身後。
魚鱗舞笑道:“多謝六婆相邀。不過咱們都是為了墨微來的,既到了這裡就是她是主我們是客了,客隨主便,隨她安排就是了。”
墨微低頭想了想,對魚鱗舞說:“我離開這麼久才回來,也要見一見過去的一些人。還有,當初我是隨著阿爹一起被派出去辦事的,如今雖然事情沒有完成,但阿爹過世了,我也得跟沙堡的各位長老們說一聲。
夫人,不如就先在六婆家暫住,等我去見過長老們回復了任務後再去天門關好不好?”
魚鱗舞微笑:“既是到了你的地方,豈有讓你這麼匆忙來回,連家也不好好住一晚的?況且小時候的親友們這麼多年未見,想必也是牽掛的很。你且安心去做你的事,天門關就在眼前了,不急在一時。”
轉過臉對六婆笑道:“只是要打擾六婆了,我們這一行人暫住幾日,還請供給些吃食,回頭折算些錢鈔可行?”
因為不知道這個神秘的月勾沙堡倒底屬於哪一國,更不知道它的流通貨幣是不是也跟大魏一樣,魚鱗舞只能詢問六婆。
六婆呵呵地笑著搖手:“不消得不消得,不過是粗茶淡飯,添幾雙筷子的事,不需錢鈔。”
說罷喊鈴鐺去家裡打掃安置客人的房間,搬干淨鋪蓋出來,又叫她去喊兒子媳婦回來,魚鱗舞急忙攔住,說不要如此客氣,否則他們就不敢承受了。
墨微也跟著勸六婆,說自己主子是個隨和的人,不講究那些,又商量是不是現在就去沙堡的慎思堂。
紉針奇怪:“這裡也有個慎思堂哎!”
侯府裡有個慎思堂,據說是老公爺取的名,還是跟他的好朋友,大魏的年輕太師蕭炎蕭暖陽一起商量出來的名字。
魚鱗舞輕輕點頭:“一個名字罷了,沒什麼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