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四回:淑妃與芬芳

   淑妃帶著龐奴兒氣勢洶洶地趕到凌霄宮。

   枯守著這座沒了主人宮殿的眾人見狀心中暗驚,都瑟縮著不敢向前。

   他們已經沒了庇護,如今的他們只是在混吃等死而已——在皇上還沒有想起如何發落他們之前,他們哪裡都不敢去。

   主子謀逆,在她宮裡的這些人都逃不了干系,有些膽小的甚至選擇了自盡,但芬芳這個凌霄宮掌事姑姑沒有。

   或許是看到有個領頭羊在,宮人們也漸漸放下了,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過一天算一天。

   但恐懼仍在,就像影子,每到天黑就會出現一樣,他們依舊經不起半點風吹草動。

   淑妃的來到就像是被故意忘記的恐懼,隨著她的出現,轟然炸響在眾人的頭頂。

   “娘娘萬安。”眾人驚惶地匍匐地上,給淑妃問安。

   “萬安?有你們那位該死一千遍一萬遍的主子,本宮根本就是難安!”淑妃氣勢洶洶地開口就罵。

   她指著匍匐一地的眾宮人,將早已死的不知到了哪個角落的雲妃又罵了一頓,然後怒氣不消地又連累起眾人,將凌霄宮從上到下所有人罵了一遍。

   眾人趴在地上不敢吭聲,硬著頭皮聽她劈頭蓋臉的臭罵,噤若寒蟬。

   許是罵累了,淑妃終於停下,指著跪在最前面的芬芳命令:“你給本宮過來,其他人滾!”

   眾宮人如逢大赦,忙不迭地叩頭謝恩然後爬起四散而去。

   只有芬芳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娘娘叫奴婢所為何事?”孤單的芬芳硬著頭皮問淑妃。

   淑妃臉上一片冰冷肅殺,眼中更是煞氣四溢,好像下一刻就會要了芬芳的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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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只是好像——“去打開內室門,本宮要好好瞧一瞧雲妃姐姐當初的風光!”

   芬芳做夢也沒想到淑妃殺氣騰騰地過來的目的是這個,驚訝地抬起頭望著對方,一時忘記了回答。

   見芬芳失態地看著自己,淑妃眼睛一瞪:“看什麼看?小心本宮挖了你的眼珠!”

   芬芳趕緊低頭:“奴婢知錯,娘娘饒命。”

   “嗯。”淑妃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然後說:“看你這麼識相,本宮就暫且饒了你這一回!還不去開門,要本宮親自動手嗎?”

   芬芳連說幾聲不敢,掏了鑰匙去開了內宮的門。

   淑妃叫龐奴兒留下:“給本宮看著,不許人進來!”

   龐奴兒不明白淑妃這是要干什麼,只能點頭答應。

   芬芳小心恭謹地請淑妃進去,淑妃昂著頭大步往裡走,她那烏黑發髻上的紫玉釵輕晃著,在陽光下閃耀出一片光芒。

   雲妃的臥榻依舊蓋著明黃色的錦袱,桌案上的長春花已經凋謝,空氣中有隱約的刺鼻灰塵味。

   淑妃冷笑一下,看著那明黃色的錦袱:“雲妃姐姐果然是心高啊,這樣的顏色也敢用,呵呵,佩服!”

   她伸出手指,指尖輕觸那枯萎的長春花,語帶嘲諷:“可惜心再高也沒用,還不是人走茶涼。如今皇上事多無心管到這裡,等哪天有空了,這凌霄宮也就到了該換新主子的時候了。”

   芬芳聽淑妃這話分明就是說給自己聽的,咬著唇,她垂下頭不吭聲。

   見她這樣,淑妃冷笑:“怎麼,本宮說句實話你心裡就不高興了?還在替你那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死鬼主子惋惜?哼,本宮勸你不要再呆守了,識時務點,趁早換個主子跟隨是正經。”

   “淑妃娘娘!”芬芳倏地抬頭,“我們娘娘已經死了。不管怎樣,人死為大,請淑妃娘娘您自重身份,就不要再……”

   “放肆!你一個宮婢也敢教訓本宮?”淑妃立起峨眉。

   ……

   龐奴兒無聊地看著宮門外一米多遠的地方,兩只同樣無聊的麻雀在打架。

   她想不明白,在這個荒涼的只剩下麻雀的地方,還有什麼值得去看守的。

   “娘娘也真是的,這裡誰還會來,偏還要我守著……真是無聊透頂,呵……”她伸手掩住嘴巴打了個哈欠。

   突然內室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她一愣,就聽見淑妃厲聲罵了句:“本宮就罵了怎麼樣?本宮還要打你呢!”然後就是什麼被撞倒的聲音。

   龐奴兒慌忙高聲問了句娘娘怎麼了?內室傳來淑妃冷厲的回答:“給本宮站好門口不許進來!”

   龐奴兒一只腳已經跨出,急忙又悄悄地縮回,心裡卻忍不住嘀咕:“娘娘這麼大氣是為什麼呢?”

   ……

   “你都瞧清楚了?淑妃她的確就是打罵了一頓宮人?”柔妃問合歡。

   合歡點頭:“是。奴婢潛藏在凌霄花下面瞧的清楚,淑妃娘娘先是罵雲妃,後來芬芳不服氣就強了幾句嘴,結果淑妃娘娘就怒了,扇了對方一巴掌還推了她一把,然後芬芳就摔倒了。”

   “你怎麼看?”聽完合歡的話,柔妃轉過臉去問魚鱗舞。

   魚鱗舞在心裡仔細盤算了兩遍,始終覺得淑妃這麼做有些古怪。

   “臣妾不知道淑妃娘娘到底對雲妃娘娘有多大的仇恨,才會讓她不顧身份地親自去凌霄宮欺辱一個掌事姑姑。”魚鱗舞斟酌了一番,隱晦地說出自己的觀點。

   柔妃聽她在“不顧身份”和“親自”兩個詞上加重了語氣,心裡明白她的想法,頓時笑了。

   魚鱗舞的想法,其實也正是她的想法。

   在這宮裡,目前就只有淑妃和她的位分最高,淑妃想要教訓人只要派人去傳喚一聲,那凌霄宮裡沒了主子庇護,誰敢不來?

   等到了自己的宮裡,想怎麼折磨豈不是更比在凌霄宮要方便許多?可是淑妃偏就倒過來,自己去了一趟,還又打又罵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這樣一個明明身懷煉藥絕技,卻隱伏了這麼多年不被發現的人,要說對方心思簡單,說什麼柔妃都不會信。

   “本宮有時候覺得,在這宮裡,最厲害的人反而是這個看起來咋咋呼呼的淑妃。”柔妃說著自己的感覺。

   “嗯。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可事實上很多會咬人的狗都是既叫的響亮又咬的凶狠。”魚鱗舞點點頭。

   柔妃正在喝水,聽了她這話,噗地一笑,險些將茶水噴出去,急忙拿帕子掩住,笑的像風中搖曳的花朵一樣,指著魚鱗舞點了點:“你呀!”

   將淑妃比做咬人的狗,估計大魏朝也就只有魚鱗舞一個人了。

   笑過之後,柔妃命令合歡:“繼續監視,不要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是。”合歡領命。

   現在是布局的時候,千萬不能出現紕漏,哪怕是一點點。

   果然柔妃的感覺沒錯,傍晚時分合歡來報說,凌霄宮的那個芬芳悄悄去了兩個地方。

   “一個是御膳房,還有一個是……”合歡表情糾結,遲疑著沒說出來。

   柔妃看她一眼:“還有一個是哪?”

   “是……淨房!”合歡臉色扭曲。

   淨房?!這去的地方真是……眾人險些反了胃。

   皇宮裡沒有茅廁,貴人們出恭用的都是特制的便器,叫做官房。將這些污穢存放起來的房間就叫做淨房。

   難怪合歡這麼糾結!

   奇怪了,這芬芳去御膳房還能理解,巴巴的跑去臭烘烘的淨房干什麼?

   “她見了什麼人?”柔妃問。

   合歡說芬芳先是跟御膳房負責采買肉菜的人說了幾句話,意思是要求著這人幫忙在宮外給自己買一些治傷的藥——“白藥、三七、止血藤……,對了,還有一味黑心姜。”合歡列舉了藥名。

   這些藥果真是治外傷的藥材,但是……“黑心姜?不就是烏姜嗎?”柔妃皺眉,竭力想要從這看起來很正常的藥材裡找到線索。

   大魏朝從來不把烏姜喊黑心姜,因為嫌名字難聽。可芳菲偏偏就把這個稱作黑心姜,是有什麼暗喻嗎?

   “那去淨房呢?”柔妃問。

   “去那裡倒是沒找什麼人,就是要了些手紙……我還以為她要在那裡出恭呢!”合歡說。

   當時真的把她奇怪的半死。貴人們出恭是在自己的臥室裡面隔開的地方,宮女們也都有便盆在自個屋子裡解決,這跑到淨房來還真是第一次見。

   合歡總歸是女子,愛干淨,對於這種污穢地方心理不大適應,所以就離的有些遠,只能看見芬芳討要手紙,至於真正意圖她看不出來。

   柔妃自然也是明白她的,雖說合歡這種行為其實已經是犯了暗夜的規矩,但柔妃不是管她們的方少雲,更不是魚潛,所以也只是問過話後就算了。

   合歡出去後,柔妃繼續跟魚鱗舞討論芬芳這件事情。

   按理說芬芳被淑妃打罵了一頓,心裡是憋氣的,如果她來找後宮實際掌權人柔妃訴苦倒是正常,這跑去兩個不相干的地方怎麼看怎麼不對。

   “就算是她要治傷,後宮有太醫,不管現在她們多麼被冷落,抓兩副平常的藥總還能夠,她巴巴的去求人,這有點過了。”柔妃說。

   “會不會是她不想受那個氣呢?”魚鱗舞問。畢竟後宮跟紅踩白很正常,萬一藥房的人看不起她,也有可能導致她寧可花錢去外面買。

   柔妃卻搖頭。

   她告訴魚鱗舞,雖然雲妃謀逆,凌霄宮確實沒有了勢力受冷落了,但自己曾嚴令後宮各管事房不得隨意欺負和侵占凌霄宮眾人的東西,因為皇上還沒有給她們定罪,她們就還是清白的。

   柔妃此舉只是為了安定後宮,但她的殺伐決斷卻又很能鎮住人,所以凡是她的命令都是被遵從的。

   魚鱗舞又想,既然不是這樣,那麼芬芳這樣一番動作是為了什麼?

   “我總覺得她這麼做好像是有意吸引人注意。”一旁的墨微忽然說。

   柔妃看著她,“怎麼講?”

   墨微看了眼魚鱗舞,見對方鼓勵她,於是就大膽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雲妃雖然不在了,但凌霄宮還有其他人,她又是唯一一個領頭的,如果她要做什麼,用不著自己去吧?打個比方,在侯府裡,如果夫人不在家,紅綃紅羅兩位姐姐想要買個什麼,肯定不是自己親自去跑腿,定是叫下面的小丫頭去,除非是她想要出去……”

   墨微話沒說完,柔妃忽然一拍桌子:“本宮猜到了,這個芬芳只怕是要溜出宮去見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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