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我也是個俗人
金陵大學每年一度的校園歌手大賽，偌大的內館座無虛席，顧安在秦碩源的指引下找到了預留的位置，就在評委席後面，絕佳的視線基本可以將場上選手的風貌盡收眼底。
燈光暗下來，觀眾席上有人亮起了小燈牌，還有帶著熒光棒和小發箍入場的，乍一看就像一個小型的演唱會現場。
顧安也是沒想到，這驟然安靜的氛圍讓人莫名覺得舒服，身旁坐了一對情侶，從入場起就一直十指緊扣，女生另一只手裡舉著一個小燈牌，臉上洋溢著期待。
身邊的男生似乎有些吃醋，側過臉來觀察了好久，盛滿深情的眼底裹挾著小小的失落，
“這個初晨有那麼帥？我有點後悔幫你弄到前場的票了。”
女生轉過臉來嘻嘻一笑，順勢將頭靠向他的肩膀，不用過多解釋，這小小的動作足以融化男生眼底所有的不安。
顧安看著，情不自禁將目光轉向右手邊，男人對這樣的場面似乎並不排斥，身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舞台零散的燈光印刻出他立體的五官，半張側臉上是恣意享受的神態。
那一瞬間好像周圍所有的聲音都驟然湮滅，顧安只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周圍所有的畫面都變得模糊，只有他的半張側臉在眼中不斷被放大。
她遲疑了一下，突然伸了個懶腰，將頭靠上了旁邊的肩膀，手也伸了過去，一把握住了那寬大的手掌。
顧澤似乎有些吃驚，下意識轉過臉來，顧安額頂的頭發就蹭上了他的下巴，那莫名的酥麻一瞬間抵達了胸腔。
“你怎麼了？”
他嗓音沉悶，極快地掩蓋了那一絲倉皇。
“沒事呀，有點累了，最近院裡的事情好多，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個整覺了。”
她的語氣稀松平常，握著的手緊了幾分，再順勢往懷裡拉了拉，那樣子就和小時候跟他撒嬌賣乖沒什麼兩樣。
於是他也和以前一樣，騰出來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臉上笑意清晰溫和。
只是他們的心底都很清楚，隨著時間的輪軸往前推移，他們再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樣。
內心難得的靜謐很快被場上驟然揚起的喧囂所打斷，秦碩源和另外三位主持人從幕布後面緩緩現身，在觀眾席如潮水般的響應和歡呼聲中，比賽的大幕就此拉開。
金陵大學在教育宗旨上一向倡導學生全面發展，校園歌手大賽已經是延續了近十年的校園傳統，會參加歌手比賽的人中除了少部分是這一屆的新生，其他很多人已經是學校裡小有名氣的人物。
他們通過學校文藝演出等多種途徑積攢了或多或少的粉絲，因而更大程度上將這樣的比賽當做是展示自我的機會，上台唱歌的同時和台下觀眾頻繁互動，惹得現場熱浪滾滾，尖叫不斷。
顧安悄悄觀察過顧澤的神色，但無論台上是飽含深情的情歌還是熱情似火的說唱，他都是一副淡然卻溫和的表情。
直到賽程過半，上場的是一位大一新生，男生穿著嘻哈風，表演了一首Hip-Hop，唱的還算不錯，但可能是急於表現自己，他在中間穿插了一段街舞表演，動作華麗令人驚嘆。
就在場上響起熱烈的掌聲，連顧安都不禁被這段表演吸引了的時候，男生後空翻的動作突然出現失誤，整個人四腳朝天摔在了地上。
大家似乎都被嚇了一跳，歡呼聲瞬間泯滅。
男生臉上有些難堪，顧安清楚地看到了他臉上失落的神情，但他還是迅速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表演。
只不過接下來的表演開始頻頻出錯，動作表演不斷摔倒，唱的歌也開始落了好幾個節拍，最後場面開始混亂，觀眾席上發出了窸窣的唏噓。
男生最終沒撐完整首歌，眼淚憋到了眼眶，在熱烈的音樂浪潮中退出了舞台。
顧安有些可惜，暗自評價一句，
“他其實唱的還不錯啊，就是失誤之後心態沒調整好，大概是太在乎觀眾的反應了。”
顧安分析的不錯，顧澤也表示贊同，只是他跟著補充了一句，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承擔眾人質疑的心理素質。”
聲音淡漠，不帶任何個人情緒。
像是對剛剛那位男生的評價，但這話落在顧安耳中卻別有了一番意味，她的心跳跟著漏了個節拍，目光集中在舞台上，假裝不在意地問，
“那你呢，你有這份心理素質嗎？”
顧澤的回應很快在耳邊響起，
“沒有，我也是個俗人。”
不意外這樣的答案，但是親耳聽到，這簡單的幾個字還是像一記重錘敲在了顧安的心扉上。
“因為我們是俗人，所以要遵守俗人的規矩是嗎？”
那邊再沒有回應。
她偷偷轉過臉去，那張側臉還是映照著舞台的燈光，顯得十分明朗立體，他眸光深邃，眼底清澈卻不流露任何情緒。
顧安緩緩收回了目光。
她想他們各自都明白這番話的意思，只是誰都沒有戳破。
在俗人的世界裡，他們是父女，永遠無法擺脫他人的眼光從而無視這重身份的桎梏。
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清晰的笑意，十八歲少女的心思在這一瞬間更加明朗了一些，她打算用理智勸告自己坦然接受對方的“俗人說”，不去做舞台上那個倉皇落幕的表演者。
她抽回了僵硬到麻木也一直伸著的那只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這時台上上來一對男女組合，唱起了搞怪的日文歌，她便也跟著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後合。
時間過得很快，比賽最終接近尾聲，參賽選手的得分是在賽程中每隔一位選手公布，今年的冠軍基本已經沒有懸疑。
等頒獎環節結束，館內觀眾席上已經有人陸陸續續離場，按照慣例，比賽正式落幕前的最後一個節目應該是所有參賽選手上台齊唱校歌，但今年似乎有所不同。
今天比賽的最終表演項目是四位主持人合唱，曲目改成了範瑋琪的《最初的夢想》，這對於一部分老學員來說算是一個小驚喜，正要離場的很多人也不禁紛紛停下了腳步，跟著哼唱起來。
秦碩源站在舞台上，燈光聚攏在他身上，渾厚干淨的嗓音一出，惹得一眾女生紛紛尖叫起來。
院草秦碩源在大部分同學的認知裡總是一個過於冷淡沉默的人，大家一想他是辯論隊的頭號殺手锏也就不難接受這個現實，邏輯思維縝密的人在感性層面終歸會匱乏一點。
但是今天這招一出，著實有些讓人大開眼界。
當然，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更是讓人瞠目結舌，其英勇事跡一時間在校內廣為流傳，連帶著顧安也成了學校裡的紅人。
顧安未料到秦碩源會來這一出。
當著館內所有師生的面，當場向她示愛。
歌曲進行到一半，幕後有一位男生給他送來了一束花，原本以為是粉絲示愛的方式，卻不料他捧著那滿滿一大束的紅玫瑰緩緩從台上走來，徑直走到了顧安面前。
顧安這才緩過神來，略微有些詫異，這時眾人紛紛站起身來，各個鎮臂高呼，全場的目光都聚集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