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心頭的結

  諸葛文聞言,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眼中的生氣也緩緩的落了下去:“倘若我晚來幾個月,或許就不會目睹這麼多的事情。”

  楚辰知道諸葛文說的是什麼事情,微微的抿唇,楚辰不再言語,關於水家的事情,他只能看看,不適合插手。

  諸葛文又看了楚辰一眼,渾身再次隴上了一層死氣:“原來對我緊追不舍的人,是你。”

  “本世子不能讓她的身邊,出現任何不知名的危險。”楚辰語氣古井無波,“你的換命尋死計劃,對本世子沒有任何用處。能救諸葛文的唯一方法,便是徹底毀了鳳家,滅了老祖,絕了這天地間出現的神思之力。”

  水默誠聞言,微微一震,而後瞳孔一縮,看著楚辰,喃呢的開口:“鳳星降世,帝星霸天,絕天下異能,統山河無疆。”突然水默誠神色一凜,看著楚辰,神色認真,“師父讓我來京城找的人,或許就是你。”

  “本世子無心鳳家之事。”楚辰平靜的道,“但是她對鳳家恨之入骨,所以本世子不得不計劃一下,助她鏟平了鳳家,消她心頭的結。”

  水默誠渾身一震,而後嘴角揚起了一絲清淺的弧度:“希望你,說的是真心話。”頓了一下,水默誠又道,“我還是會在鳳梧山等你,就算我想的都是空談,我也不能讓文丫頭一個人上路。她性格溫良,黃泉路上怕會被厲鬼欺負。”

  三月的風,吹散了水默誠的言,帶著水默誠身上的死寂,入了水府之門。

  水府之中,白靈漫天,禮官親持,參喪之人,臉色各異。對於水益元於宮中救火身亡的活法,信者三分,懷疑者三分,哀嘆者四分。

  今日送靈,水清顏跪在祠堂之中,燒著紙錢,神色清淡。白氏哭的天昏地暗,雙眼通紅,花氏也哭的昏了幾次,懷孕三月的水清素也傷心的動了胎氣。水家親眷,唯有水清顏一人沒有落淚。

  水默誠自那天跟楚辰出門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現在的水家,竟然沒有一個正統嫡脈給水益元送靈。禮官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也不敢去打擾皇上,於是來了靈堂。禮官見靈堂中,唯有水清顏一人是清醒的,當下進水清顏請了出來。

  水清顏看著時辰,微微抿唇:“再等等。”

  禮官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四小姐······”禮官欲言又止。

  “若是到了時辰還沒有人回來,那麼就讓子歸帶行。”水清顏給了禮官一顆定心丸。

  禮官聞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下官也是這個想法,京城水家本族沒有男子,用外族雖有不和,但千戶伯之子,乃在大國醫嫡長女名下,是最好不過的人選。”

  禮官剛說完,管家就匆匆的奔到了水清顏的面前:“四小姐,四小姐,你快去百花院看看,三姨娘好像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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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清顏眉頭一蹙,曾氏已經許久不曾出來鬧騰了,這又是要鬧哪一出。當下水清顏蹙眉去了百花院。

  還沒有進到百花院,水清顏便聽到了婉轉悠揚的曲聲。當下水清顏腳步一頓,恍然想起三姨娘曾氏出身,好像是一名戲子。

  “咿,看這些花陰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零,慘慘戚戚,照奴孤零,思郎難親。”

  水清顏聽著唱詞,抿緊了唇,快步朝百花院走去。

  到了百花院的門口,水清顏停住了腳步。

  只見白氏一身鮮艷的戲服,水袖飄蕩,身姿婀娜,蘭花指微微抬起,淡淡側身,巧笑嫣然的看向了門口的水清顏,眼角之處,雖然有歲月的積澱,但風貌之美,依舊尚存。水清顏能相信到,曾氏年輕的時候,是多麼耀眼的花旦。

  “看風過處,落紅翩飛,咿呀,君儂知,妾心似那滿地紅,傷別離,寄君心,不願牡丹謝,不想芍藥落,只願住君心。”

  曾氏的水袖飄蕩了水清顏的眼睛。

  此時曾氏的眼中沒有萬物,她的神情,顧盼神飛,仿若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日,他們班主受邀帶著她,到了一戶人家唱戲。那人家非常富有,所見處,裝點精致,亭台樓閣,通體氣派。

  她想多看一眼這樣氣派的府邸,她隔著湖水,看到了小橋上的他,只一眼,便輸了她一生。一切,只是不小心多看了一眼。

  班主說,戲如人生,戲子唱戲便也嘗盡了人間悲歡。她唱了很多遍的悲情戲,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她還是看不透一個‘情’字。

  她在戲台上甩袖之時,隔著遠遠的戲台,她看到了他。他亦抬頭看了她。她的心,因他一眼,再也找不回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那天,她出了差錯,插了《西廂記》中詞。唱出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下了戲台,她本該被罵,但是班主卻半笑半愁的對她道:“水家的公子看上了你,阿阮,以後你就不用跟著我們受苦了。”

  她的夢,片刻成真。可是,她的戲,依舊是她一個人在唱。他納她為妾,不過因為那個女人的一句諷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夢,她是他和那個絕色女人的犧牲品。

  “雲心水心,呀咿,儂有閑悶,妾有愁思,春水渡來,花顏褪去,傷情咿,怎生上我眉痕,啊咿呀。”水清顏看著曾氏的眼角的水光,看著她眉眼間的傷,看著她詞句中的哀,不自覺的上前,不自覺的開口:“三姨娘!”

  曾氏的眼神從迷離狀態慢慢的回到現實。輕輕一笑,曾氏看著水清顏,蘭花指再次抬起:“人生在世如春夢,寧可青鎖紅牆住夢中,且看夢中情郎眉眼含春水,兒女繞膝樂······”曾氏唱到這裡,聲音戛然而止。

  看著曾氏嘴角緩緩流下的黑紫色血跡,還有曾氏眼中哀傷迷離的神色,水清顏心猛地一跳,曾氏服毒了!

  水清顏見曾氏的身子搖搖欲墜,以個箭步衝上去,欲扶住曾氏。無奈,水清顏小瞧了曾氏的的體重,被曾氏帶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在水清顏牢牢的摟著曾氏,曾氏沒有滑出她的懷。

  水清顏還沒有回過神,曾氏的手中便多了一根發簪。曾氏毫不猶豫的朝水清顏刺去。水清顏反應敏捷,抬手握住了曾氏的手腕。

  曾氏眼中透著恨意:“六小姐和你,一同從城外回來,然後上吊自盡。老爺去了宮中,跟著你回來,便被燒死了。水清顏,為什麼,我身邊的好,你都要奪走!”

  水清顏眉頭一蹙:“清慧的死,與我無干。至於父親的死,可以說是命運所致,也可以說是緣分所錯。或許,父親唯有死了,才能解脫。這是他的選擇,我不會干涉。就像三姨娘,我現在可以救你,但是我知道,你不需要我救!”

  曾氏嘴中湧出了一大口血跡,笑著流出了眼淚:“四小姐說的沒錯,是命運所致,是緣分所錯。”突然,曾氏丟了手中的發簪,一把握住了水清顏的手:“四小姐,求求您,將婢妾葬在六小姐,的身邊!”曾氏說著,口中的血,不停的湧。

  水清顏看著曾氏眼中最後一絲祈求,緩緩的開口:“好。”

  曾氏眼睛一亮,嘴角湧上了笑意。慢慢的她的眼神似乎迷茫了,突然曾氏猛地動了一下,睜大了眼睛,一口氣說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來生,再不願做夢中人!再不行糊塗事!”說完,她的身子便徹底的軟了下去。

  曾氏死不瞑目。

  水清顏抬手將曾氏的眼睛闔上。

  “來生不願再做夢中人?人生如戲,又豈是能隨意選擇的。三姨娘,六妹妹不孤單,她的身邊有她心中所念的男子。”水清顏說著,緩緩的放下曾氏,然後起身,“黃泉路長,姨娘慢走。”

  水清顏話落,院中揚起了一陣風,打落了百花院中的百花,零落在了曾氏的衣裙邊,在她的衣裙上鋪上了一層落紅。

  這一刻,水清顏發誓,絕不做一個苦陷愛情漩渦的人,絕不為了愛情,放棄自我。倘若楚辰有一天背叛她,她即便下不了手殺楚辰,也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管家福叔立在院子門口,他的身後還有下人在。水清顏緩緩的開口:“三姨娘的死,不要對外聲張。按照三姨娘的遺願,送往姑蘇六小姐的墓旁。”

  福叔立馬點頭。

  百花隨風飄蕩,隨著水清顏揚起的發一起飛舞。水清顏走出了百花院。有勤快的下人,給水清顏拿來了干淨的孝服。水清顏換了身上,染了血跡的孝服,到了前廳。

  隱約中,她聽到了十萬火急的馬蹄聲穿過了城門。水清顏手捧著兩套孝子喪服,一步步的往門口走去。她神色清淡,與場中的悲傷的氣氛格格不容。路上的客人,下人,見狀都紛紛的給水清顏讓路。

  水清顏穿過長道,越過了花廳,榻上了水府大門的階梯,邁出門檻的那一刻,一個卷了一身風塵味的人於她正面撞上。

  她的大哥,水書誠回來了。同時,這也意味著,丁家大軍離京城不遠了,隨著丁家大軍,來朝互動交流的北漠王,也快到京城了。換句話說,京城恐怕的天,恐怕又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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