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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無憂門(上)
老者笑道:“小兄弟,你若再裝,就未免有點不夠光棍了吧?我知你空空門人出手絕不落空,但你們空空一派的內功走的是陰柔路線,與我殺天九刀的至陽至剛完全不同,《天刀秘笈》你拿去又有什麼用?不如還給我,那些金玉神劍什麼的就都送你好了,權當是你此次行動的彩頭,你看如何?”
“前輩你大概是誤會了,我不是柳逸塵的弟子……”李無憂還想辯駁什麼,但隨即嘴張了老大,半天合不上來,“等等,殺天九刀,您老人家不會就是與劍神齊名的刀狂厲笑天厲前輩吧?”
“不才正是!”那老者微微一笑,“這裡也正是蝸居紫寰。”說這話時,他陡然挺直了身體,一股沛然的氣勢頓時從他身上散發了出來,布滿了整個紫寰殿。
“不是這麼巧吧?”葉秋兒也終於回過神來,“您的意思是說,這是您的家?那殿裡的所有東西,豈不都是你的?”
“還有外面那些紫玉首烏,也是費了我十年心血才養成,便也順便送給你們了吧。”厲笑天道,“這紫寰殿我已經封閉了十年,你們若非老柳的弟子,又怎麼能找上來?若沒將他的隨意囊練至化境,又怎能將這許多東西都裝到身上?呵呵,後生可畏,老柳教的好徒弟啊!”
啊!李無憂和葉秋兒面面相覷,只覺得自己身入冰窖。二人這番險死還生,本以為是因禍得福,到了一處古代神殿,尋得了大批寶物,正自意氣風發,萬萬料不到竟是跑到正氣譜第二高手厲笑天的家裡偷東西來了!
“靠!賊老天,你竟如此捉弄老子!”李無憂恨恨罵了一聲,但隨即卻笑了起來,心想:“以前看武俠小說,凡有人墜崖落谷,定是大難不死,並有後福!或逢世外奇人,或遇秘笈重寶,因此功力大增。若有佳人共同墜崖,則更大妙,易仇為親,陰陽雙修,從此縱橫江湖,天下無敵!老子陰陽雙修是有了,但絕食武功,寶物神器很明顯是不適合了嘛。畢竟連大荒四奇這樣的絕頂高手老子都已然在上次墜崖的時候會過了,這次上天總不能再安排李太白和藍破天躲在懸崖下面的某個老鼠洞裡苦等了幾千年,非逼著傳授絕食武功給老子吧?”
想通此節,李無憂笑道:“厲前輩,我們真不是柳前輩的弟子。您也別說反話了,我們拿了你的東西,全還給您就是。只不過那本什麼天刀秘笈,我們是真的沒見,您就不要為難小輩了吧?”
他話聲未落,卻見厲笑天微微一抬手,那四口木箱同時打開,裡面自然都是空空如也。
歷笑天掃了那四口木箱一眼,笑道:“呵呵!空空門下,果然是來也空空,去也空空。小兄弟,事實就在眼前,你還要狡辯嗎?厲某的功夫雖然不怎樣,但在江湖上多少有點名聲,和你師祖也算是有些交情,也不想落個欺負後輩的名聲。只不過那本秘笈卻是家師留給在下的唯一可以睹物思人的東西,還望兩位能給璧還,否則……”雖然依舊在微笑,但他眼神裡已經透出了殺機。
“喂!厲前輩,你怎麼不講道理啊?那個破箱子裡本來就什麼也沒有,只有你留下的一陣‘哈哈哈’的鬼笑聲,哪有什麼見鬼的秘笈啊?”葉秋兒本來一直是尊重前輩的,此時也終於忍不住了。
“只有大笑聲?”厲笑天微一遲疑,隨即臉色變冷,“這個木箱老夫雖然一直沒有開過,但家師臨去前明明交代裡面有殺天九刀的秘笈在,他老人家又怎麼會騙我?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喂!你別亂來啊!”李無憂剛驚呼一聲,一柄大刀已然當頭劈來。
這一刀倒也不甚急,也不是刀身未見而刀氣已至,只是這幾與江湖賣藝人相似的尋常一刀才劈至一半,李無憂已覺身周空氣頓時被抽了個干淨,而刀勢再進一分,那尋常一刀的氣勢卻陡然一變,仿佛是挾山超海的天地之威,沛然而不可抗。
好霸道的一刀!
李無憂頓時將呼吸斂去,轉為先天內呼吸,本想用出落英十三劍相抗,但心頭猛地一震:這一刀威力雖弱,但怎和那石門上的三十二字刀法怎地如此相像?心念才一轉,手中無憂劍已然作刀勢應了上去,無巧不巧,正將厲笑天的刀勢抑住,並隱然有了一種反擊之勢。
“咦!你怎麼會這招縱笑橫眉?”厲笑天大驚,但隨即恍然,“小子好高的天分,竟然這麼快就從秘笈中學會刀法!好,我倒要看看你學了多少!”人猛地騰空而起,長刀一轉,從上而下劈出。
這一次,一刀劈下,卻依舊平平無奇。
李無憂卻更加謹慎,將長劍舞成一團圓,身周仿佛是有了一個透明的光罩。果然,厲笑天一刀尚只劈下三分,那光罩之上已然是金鐵交鳴之聲。
金鐵聲響畢,那刀也只不過劈下了四分,而厲笑天這一刀卻也再劈不下來,頓時大笑:“哈哈!果然天資聰穎,我這招破碎今古就是不發而至,後發先至,至而不發,就是要讓對手在時間差裡移動,但你能用斷續乾坤破解,已深得這套刀法的要旨!比我那蠢徒弟強多了!來,再看我這招天地不仁。”
李無憂看他收刀回撤,廢話連篇,本以為他起了憐才之意,那知這家伙最後話鋒才一轉,大刀已然毫不客氣地再次砍了過來,暗罵一聲老狐狸,便要舉劍相迎,卻見這一刀鋪天蓋地而來,猛然想起什麼,龍鶴步轉動,連連後撤。
厲笑天大喝道:“小子,你想死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越是躲避,這招天地不仁的威力就越大!”刀勢卻半分也不停下。
李無憂轉到葉秋兒身旁,一掌擊打在她身上,喝道:“別運勁!”後者驚呼一聲,身不由己地如箭後射,剎那間已至殿璧,眼見要撞上牆壁,身體卻一個弧線急轉,從那石門射出,再飛三丈,恰巧落到洞外。
飛行十余丈,由始至終,她都是人如疾箭,卻都是憑了李無憂那一掌之力,自己卻並未用過自己半分力氣。人懸空中,雙足猛地運勁在絕壁上一撐,頓時斜飛三丈,手中赤影劍洞入絕壁,險險定住身形。
卻聽“轟”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方才那洞穴所在仿佛有人引爆了千萬炸雷一般,碎石金玉從那洞中洪流一般衝了出來。
“李大哥!”她慘呼一聲,手中長劍頓時把持不定,心中只是一片空白,身體輕飄飄的,朝山下墜去。
“喂!臭丫頭你別裝死啊,你要死也要等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再死不遲!”迷迷糊糊中,葉秋兒覺得有人在猛烈地搖自己。
她掙扎著坐了起來,卻見一對魔爪正在自己豐滿胸部撥弄,魔爪的主人一張英俊得變態的臉上偏偏是嬉笑神情,一副憊懶模樣,卻不是李無憂又是誰來?不禁又喜又悲:“李大哥,原來我們做鬼了都還能在一起呢!”
“去!大吉大利!老子有千條命,哪那麼容易死?再說了,真的死了,整個大荒的百姓能答應嗎?即便他們沒良心,但廣大讀者們能答應嗎?”李無憂輕輕捏了捏她臉頰,笑了起來。
“可我剛才明明看見你和厲前輩……”
“唉!你這丫頭有時候聰明得我都害怕,有時候卻又笨得要命!像我這麼貪生怕死的人,怎麼舍得和那老家伙同歸於盡?”李無憂嘆了口氣,“我只不過要和他印證一下刀法,怕讓你受了波及才把你先推了出來,沒想到你看到爆炸就嚇成哪樣,連抓劍都抓不穩,要不是山腰上有棵松樹阻了你一阻,而我又及時出現,你就徹底辜負老子的一番苦心了。”
“對……對不起!”葉秋兒紅了臉,羞怯起來,這個時候,她仿佛又是山頂初見的那個葉秋兒了。
“呵呵!算了,沒事就一切好說!不過下次你一定要對我有信心,不論多麼艱險,沒有你老公我戰勝不了的!”
“恩!”葉秋兒頷首應了,一低頭卻發現脖子上的明珠猶在,自己已然在波哥達峰的山腳的一處密林中了,好奇心起,問道:“你和厲前輩後來怎樣了?”
“哈哈哈哈!”李無憂放聲大笑,“那老家伙也就是會吹,真要打起來,也不過是堆爛泥。和他硬拼一招,竟然將整個殿都給拆了,老子當時就火了,這殿雖然是他的,但建築的人多不容易是不?當即使出殺天九刀中的一招‘唯我可恃’將他打得跪地求饒,屁滾尿流,末了還沒死皮賴臉地要拜我為師,我看他資質雖然差殿,但一把年紀還有這麼虔誠的求學之心,為配合夫子有教無類的大慈悲精神,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他,以後江湖相逢,他少不得要奉上熱茶,恭謹地稱你一聲師娘就是。哈哈哈哈……哎喲……”
葉秋兒聽他牛皮哄哄,最後一笑幾乎是沒笑茬了氣,顯然是牽扯到某處內傷,哪裡還不了解真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不揭破,只道:“哎喲!那可不好了,多了個輩分這麼高的徒弟,我的輩分豈不還是在我師祖之上了?”
“笨!”李無憂狠狠敲了一下她的頭,“是他得管你叫師祖,但你師祖還是你師祖,你師祖則是他師祖的師祖……什麼亂七八糟的,別說了,我肚子有點餓了,我們趕快回潼關去。”
葉秋兒點點頭,忽然眼光落在李無憂的衣服上,不禁大是詫異:“李大哥,你原來的衣服呢?這件衣服黑漆漆的,胸口還繡了朵金色牡丹,未免太也沒品位了吧?”
李無憂嘻嘻笑道:“剛才在洞裡和老厲一場惡戰,衣服早變成丐幫的制服了。我擔心丐幫的人會不會向我收專利費呢,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個倒霉鬼要搶劫我!”
“妙啊!居然有人敢打劫雷神!來而不往非禮也,他打劫不成反被你打劫了吧?”葉秋兒撫掌笑了起來。
“呵呵!好句‘來而不往非禮也’!只不過這小賊奸猾得很,被我打成重傷,居然硬是乘我不注意偷了我的乞丐制服給跑了。”
李無憂雖然這樣說,葉秋兒卻知道他定是擔心自己,不然以他的輕功,還能被一個蟊賊逃掉?
她心下感動,卻也不揭破,只是皺眉道:“不過這衣服上似乎有濃濃的脂粉味,該不會是個女賊吧?”
某人忙發誓賭咒,諛詞如潮,只將小丫頭弄得心花怒放這才罷休。
二人邊說,邊朝潼關方向走去。
一別數日,也不知道那邊戰況如何了。王定,你可千萬別讓老子失望才好!呵呵,要是讓小蘭和秋兒這兩個活寶呆一起,不知道會不會將潼關鬧個天翻地覆。
想起慕容幽蘭,李無憂頓時記起小丫頭一直嚷著要到波哥達峰捉一只此地特產的翠羽雄鷹,只是兵凶戰危,自己擔心她的安全,一直沒有放行,此時夜色籠暮,群鳥歸巢,自己既然就在此處,不如順便捉一只回去,既討得了她歡心,又報了當日懸崖上那畜生幾乎讓自己和秋兒喪命之仇,何樂而不為?
與葉秋兒說時,他當然是筆削春秋,略去前面的重點不提,小丫頭對當日之事,正耿耿於懷,哪裡有不同意的道理?
於是兩人放緩腳步,細細搜索起來。
過了不久,葉秋兒忽然低呼道:“李大哥,你看哪邊?”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顆巨樹之巔,一只翠羽鷹熟睡正酣。李無憂大喜,迅快地在她額頭一吻,扶搖直上。
此時他功力非但盡復舊觀,經歷這一系列生死邊緣游蕩後,更有精進,輕功更已是登峰造極,人雖向上如箭直衝,卻並不帶起半絲風聲,黑夜裡,儼然一個幽靈。玄宗的掌門太虛子常誇葉秋兒是百年不遇修習輕功的奇才,她平素也頗為自恃,見此卻不禁嘆為觀止,江湖成名,果非僥幸。
“撲!”翠羽鷹天生的敏銳讓它還是在李無憂近它三尺的時候發現了敵人,身上百分之一的羽毛忽然脫出身體,如箭一般朝李無憂射來,而雙翅卻猛地撲騰,掙扎著欲圖飛走。
“靠!你竟然還有這麼一手!”李無憂笑罵一聲,一式掬波手已然虛虛地抓了過來。青虛子私下裡曾引用一位武學名家的話對李無憂這套自創的擒拿掌法評價說“三尺之內,死生由他”,嘉許之高,由此可見。至於他這隨手一式,更是掬波手中的精華,別說是一只蒼鷹,就是菩葉某次過招時也曾不小心敗在這招掬波看淚之下。
自然而然的,融合了萬流歸宗手法的掬波手將那數百根羽毛無一例外地沒收,而那翠羽鷹也毫無意外地落在了李無憂另一只手裡。
但就在李無憂暗自得意之際,一串清脆的鈴聲響徹整個密林。鈴聲方自未絕,奇奇怪怪的鳥叫聲陡然從密林深處響起,此起彼伏,讓李無憂生出自己重臨當日封狼山頂百鳥朝鳳的錯覺。
“李大哥,我們好像中了埋伏!”葉秋兒叫了起來,這個時候要是遇到龍師兄他們,叫人家怎麼好意思?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打開天眼的李無憂很快發現了端倪,暗夜裡,黑壓壓的一片人流從四面八方朝自己這方彙聚,而那些鳥叫聲正是這些人發出的。原來這只鷹鳴就是暗號!只是埋伏的策劃者怎麼知道我要來捉翠羽鷹?莫非潼關還有內奸?這些人的輕功都是一等一的好,又是哪方的人?四大宗門還是蕭國天機?
他愣了一愣,隨即興奮起來,***,老子正等著你們呢!當即落到地面,將那只已經被點了穴的翠羽鷹交給葉秋兒,柔聲道:“不用驚惶,一切有我!”
這平平常常的一句話,落在葉秋兒耳裡,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力,心緒頓時平和,只覺便有萬千風浪,亦可閑庭信步了。
很快,人流就在他二人四周彙集。群鳥鳴叫聲止,三百余條身著夜行衣的漢子,各持一個圓筒狀的古怪兵刃,靜靜地站在他二人丈許之外,黑壓壓的,仿佛是一群鬼魅。
“李大哥,這些人,我怎麼一個都不認識呢!”葉秋兒忽然興奮地叫了起來。
“暈,這些兔崽子每個人都身著古蘭的名牌夜行衣,唯一露出的眼睛上都戴著一副齊斯那邊流傳過來的高檔墨鏡,你能認出才怪了。”李無憂不知道這丫頭是因為不用面對四大宗門而高興,幾乎沒被她氣死。
聽到李無憂的話,那些人頓時有了些騷動,六百余只眼睛裡的火焰仿佛要透過墨鏡噴了出來,足下微動,立時便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