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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蓋世豪賭(下)
寒山碧見他法寶奇珍層出不窮,除了嘖嘖稱奇,對其出身來歷好奇更增,下定決心要弄個水落石出。只是李無憂對此卻是守口如瓶,一昧裝瘋賣傻,東拉西扯,就是半絲口風也不露,只讓她恨得牙癢癢,卻絲毫辦法也無。
當一彎新月掛在天際的時候,茅屋中司徒松發出了一聲贊嘆:“如此舞蹈,畢弄影不愧是一代舞道大家!”
寒山碧大喜:“司徒前輩可是已將書稿翻譯完了麼?”
蘇慕白道:“正是。老夫的《鶴衝天》曲譜也已刻在這塊冰上,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將他收回!”說時那塊玄冰已被他擲出茅屋來。
“那前輩就看好了!”李無憂嘻嘻一笑,手指一劃,數道無形浩然正氣出手,射入陣中。
浩然正氣一入陣,立時無所遁行,現出七彩光華,飛射向那塊玄冰,冰立時化作水,散入空氣之中。
“臭小子,你夠狠!”玄冰消失的同一時刻,一道黑影發出一聲慘叫,遁回茅屋之內。
“司徒前輩,你身嬌肉貴,這區區薄冰,怎載得動你?還是耐性等著我破陣吧!”李無憂哈哈大笑,下一刻,他道聲“凝”,右手手心中漸漸多了一片藍光,藍光漸漸擴大,最終散去,那塊玄冰卻再次現出形來。
原來司徒松想借著李無憂收回玄冰之際,用藏冰於物之術,先跑出陣來,卻被李無憂識破,打回屋中。
“無憂,你既然能讓冰水來去自由,何妨就讓兩位前輩施展法力附在冰上出陣,又何必多費力氣去破陣?”寒山碧不解道。
“此陣綜合了包括蘇前輩在內的六十四名四宗高手的力氣才布成,憑我的力量,最多只能讓一片冰水在其中任意來去,多一點都不行,何況是諾大一個活人?”李無憂無奈解釋道。
“媽的!原來是這樣。你怎麼不早說嘛,老子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大耗法力躲在上邊了?”司徒松恨恨罵道。
李無憂卻懶得理他,因為這個時候他聽見了蘇慕白大訝的聲音:“浩然正氣,凝水成冰,借物代形這三種武術你竟然能一氣呵成!好小子!你竟然精通四門之長,難怪敢口出狂言說能破此陣!”
暗自驚詫蘇慕白這份見微知著的洞察力,李無憂表面卻只是微笑:“晚輩不過是機緣巧合下學了些皮毛,說起精通,又怎比得上兩位前輩?”語罷再不說話,低頭一眼迅快掃過那塊玄冰,默默記誦心頭,轉手遞給寒山碧。
司徒松卻已等得不耐,嚷道:“臭小子,東西都給你了,你還不開始破陣?”
李無憂嘻嘻一笑,搖頭道:“這陣我破不了!”
此言一出,不啻憑空丟下一顆炸雷。
寒山碧當時幾乎沒昏眩過去:“你不會破陣,干嘛不早說?這下好了,血誓都已經發了,你才說,你知道不知道這樣會死人的?”
蘇慕白則是冷冷哼了一聲:“老夫早知道這小子靠不住!”
司徒松卻是大怒:“什麼!你破不了?臭小子,你敢耍我?”激動之下,狠狠地將腳跺到地上,剎時間,茅屋內東西四處亂飛,劈裡啪啦之聲不絕!
“司徒前輩足下留情!”想起屋內的驚世珍寶很可能就毀在這莽夫的這一陣亂腳下,李無憂心疼得直流血,“前輩不必著急,晚輩只是說此陣我破不了,並沒有說此陣不能破。”
“你究竟搞什麼鬼?”蘇慕白、寒山碧和司徒松齊聲道。
“在老婆大人和兩位前輩面前,我又能搞得出什麼鬼了?”李無憂見司徒松終於停了下來,暗自松了口氣,卻再不敢玩火,忙解釋道,“我又不是李太白或者藍破天,又怎能僅憑一己之力與這布陣的六十四名前輩高手相抗?”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司徒松越聽越糊塗。
“既然破不了,又何需要破?”李無憂笑道。
啊!寒山碧與蘇慕白先是齊齊一驚,隨即卻已是隱然有悟,唯有司徒松怒道:“不破陣又如何出陣?”
李無憂不答反問:“你如何進來的?”
司徒松恨恨道:“提起這事老子就火大!老子當時不小心,打賭輸給了蕭衝天,不得不自囚五十年,我聽他說蘇老怪也是好賭之人,就要求囚禁在此來。鬼才知道蘇老怪無能,這鳥陣是能進不能出的。至今已是六十年,老子憑空多耗了十年光陰!你說可恨不可恨?”
蕭衝天是蕭如故的父親,上一任的蕭帝。李無憂聞此心下大奇,與寒山碧對望一眼,心中存下一疑:“司徒松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竟然讓蕭衝天將他囚禁在此這麼多年?”
正自一呆,卻聽蘇慕白道:“小子,你不說破陣,光問進陣做什麼?”
李無憂暗罵一聲老鬼陰險,表面卻哈哈大笑道:“不知進,怎知出?你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了!”
“啊!”司徒松一愣之際,蘇慕白和寒山碧卻已猛然大悟。
“待會我將這大陣中的浩然正氣暫時吸干,司徒前輩你則用百川歸海將金水火三性靈氣抽出,蘇前輩你則逆用百川歸海,將司徒前輩抽出的靈氣重新歸原,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則此陣不攻自破!”李無憂尚未說完,蘇慕白已大喜接道,“小子你果然聰明絕頂!這個法子竟然都被你想到了!”
李無憂自不會說這法子是創陣的四奇教的,洋洋得意道:“老子是千年難遇的天才人物,想到這樣一個小法子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好了,廢話不說了,現在已是子醜之交,乃陣中浩然正氣最弱之時,大家聽我號令,准備破陣!阿碧,你站遠些給我護法!”
眾人齊齊應了,寒山碧退出五丈之外,李無憂輕喝一聲,全身漸漸凝聚一片黃色微光,黃光越來越濃,漸漸變做七彩之色。
下一刻,彩光大盛,李無憂身周兩丈之內,都只見其光不見其人,人和光都已變做一個七彩光球。
隨著他身周彩光越增,原本彌漫在陣中的隱隱壓力已慢慢消失,而那茅屋在寒山碧心中的位置也漸漸清晰,不在如方才一般不可捉摸。
到寒山碧的真氣終於可以鎖定茅屋之時,李無憂大喝道:“破!”
霎時飛砂走石,各色電光亂竄。李無憂身上的彩光漸漸變做綠色,而火色、金色和藍色三座巨型虹橋卻飛奔向茅屋之中。
過得半個時辰,虹橋漸漸變淡,其將散未散之際,李無憂又喝道:“撤!”同時人朝上空高飛。三座虹橋消失之際,茅屋之中同時有三蓬彩光衝霄而起,直指李無憂。
“我靠!有沒有搞錯?”李無憂大驚。事出意外,躲避已是不及,無奈下奮起生平功力,夾雜著方才凝聚的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全力轟出。
“轟!”浩然正氣與那三蓬彩光靈氣撞到一處,發出一聲巨響後竟僵持在一起,霎時間空中流光溢彩,光芒萬丈,說不出的好看。
李無憂卻只覺得全身骨骼如銷如溶,說不出的難受,除開剛才引自天地的浩然正氣外,經脈裡本身的每一絲元氣也都抽過來抵擋,但依然被那三道光華壓得喘不過氣。
那三道彩光本是百年前布陣的六十四人之力,威力之大可想而知,李無憂若非是用本身功力御使剛才抽取自大陣的浩然正氣抵擋,早已粉身碎骨。但這兩種力量,都幾乎都等同於天地之威,實非人力所能抗,所以即便是僅僅只是借得浩然正氣之力的李無憂,還是茅屋中借了金、水、火三靈氣的蘇慕白,兩人也都很快便要吃不消,只是這個時候誰先放手就等於自尋死路,無奈下不得不都死撐下去。
寒山碧見此又急又怒,飛撲向茅屋中,卻立時被迎出的司徒松所阻,脫身不得。
四道光華僵持了約莫十息,李無憂功力終究稍遜蘇慕白一籌,當即便要崩潰,心際靈光猛地一閃,一行字跡浮現心頭“懸星辰之力以成軸,引乾坤之氣而為元”,暗自咬牙道:“說不得,只好賭一把了!”頓時將全身最後一道元氣分成真靈二氣,再將真氣化作浩然正氣猛地向前一推,將那三蓬彩光壓得一縮,同時將那道靈氣轉做土性。
下一刻,引自天地間的浩然正氣抵擋不住三道彩光靈氣的襲擊,反噬而回,李無憂噴出一口鮮血,但那道浩然正氣已為其所吸引,迅捷地化為他本身功力,再次回擊,暫時擋住了靈氣的進攻。
“***!老子終於領悟了吸星**的奧妙!”李無憂不禁大喜。這吸星**本是在北溟時候,若蝶便已傳授給他,只是他天資聰明,偏偏於此門妖術上全無慧根,練了三月,毫無寸進,倒沒想到今日生死關頭終於初有領悟。
他正自得意,體內浩然正氣卻又已耗盡,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卻再次反噬而回,李無憂故技重施,吸氣化氣,再次抵擋住靈氣的進攻,如是數次,暫時免於不敗。
“好小子,竟然能與六十四位高手相抗!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強撐多久!”茅屋中傳來蘇慕白的笑聲,顯然是行有余力。
“白痴才會強撐!”李無憂哈哈大笑,雙手虛抱,合抱中心,金光一閃,忽然出現一個金缽。
下一刻,蘇慕白驚訝地發現,李無憂放棄了抵抗,但浩然正氣化作的黃綠之光和那三道靈氣卻全數朝那金缽吸納而去。是什麼東西,竟然有如此威力?
“***!是時候了!”李無憂狂噴出一口鮮血,猛地念訣,將正氣盟法術“移花接木”打入金缽之內。
金木水火四色彩光頓時自金缽內放出,直射向下,源源不絕地落到波哥達峰附近一個山頭上。“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個小山頭竟齊腰被夷為平地!李無憂筋疲力盡,如斷線風箏一般,飄飄折折,墜到那池水之中。
下一刻,他冒出水面,卻見手中金缽已然有了數道深深裂痕,再看看那座面目全非的小山丘,不禁咋舌,慶幸道:“還好老子見機得快,不然連伏魔金缽也罩不住了!”隨即劫後余生的欣喜化作了滔天怒火:“蘇慕白,你這個生兒子沒屁眼的老王八蛋!說話不算話,恩將仇報,卑鄙無恥的偽君子!是不是你爺爺和你媽通奸才生下你這雜種,不然怎麼完全不懂廉恥?”
“哈哈!罵得好!罵得痛快!”接口的卻正是蘇慕白的聲音,緊隨其後的是一陣摧枯拉朽的拆屋聲,李無憂一愣,定睛看去,卻見那茅屋中勁氣亂射,茅草竹壁四處飛散。
不時,那座茅屋已然煙消雲散,原地空空蕩蕩,唯有一名白色長衫的中年書生背負雙手站立,夜風中,很是卓爾不群。
這家伙難道就是蘇慕白,似乎也不是很帥嘛?只不過看上卻只有三十歲上下,了不起,內功深湛的人就***牛啊!不過老兄,你背負著雙手裝酷出場的造型早就過時了,也好意思拿出來現?不如擺個屁股朝上平沙落雁式好了!等等,老蘇說的法寶奇珍呢?怎麼半點影子都沒見?一定是這老東西吞到肚子裡了。***,人說宰相肚裡能撐船,果然不是鬧著玩的。不過那麼多東西,你老藏在肚子裡不怕消化不良嗎……
“弟子寒山碧恭喜陛下重見天日!”一個恭敬的女聲打斷了李無憂的胡思亂想,他心頭一震,抬眼望去,卻發現寒山碧不知何時已趴伏在地,頂禮膜拜,而一名白髯虯發的黃衣老者正恭敬立於一旁,顯然是那司徒松了。
“不必多禮。朕這次能重見天日,你居功至偉,你這就起來吧!”蘇慕白輕輕一拂袖,寒山碧立時覺得身前排山倒海的巨力壓來,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
“朕?蘇老怪,你***當自己是皇帝啊?”李無憂驚疑不定,艱難爬上岸來,靠得近些,卻見夜色掩映下,蘇慕白淵峙岳停,氣度非凡,果然有皇者氣派,不禁大怒:“少***給老子裝糊塗,你以為罵自己兩句,又裝成皇帝就沒事了啊?剛剛偷襲老子的帳,不能就怎麼完了!”
“無憂!不得無禮!還不快來拜見吾皇!”寒山碧斥道。
“老婆,你是不是也糊塗了?蘇老兒最多不過當過宰相,什麼時候又坐上皇帝了?”李無憂不解,心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錯了!眼前這位就是百年前一統我魔門的魔皇,姓古,諱上長下風的就是!”寒山碧道。
“古……長……古長天?等等,阿碧,你說他不是蘇慕白,而是古長天?與蘇慕白齊名的魔皇古長天?”李無憂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倒退了三步。
“哈哈!除了朕之外,天下又有誰敢稱魔皇?”蘇慕白大聲狂笑,聲震高崗,只驚得林木發抖,群山亂顫。寒山碧和司徒松為其氣勢所攝,紛紛拜伏於地。
“不!不可能!”李無憂又是驚訝又是懊惱,再次倒退三步,頹然坐到地上,“不,我救的是天下第一名俠蘇慕白,不是魔皇古長天,不是……不是……”只是聲音漸漸變小,思前想後,聯系起剛才種種,卻是連他自己也不得不信,眼前這白衣書生更有可能是古長天。
二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自然是盜王陳不風,而古蘭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卻能與他不相伯仲。一百年多前,正道第一高手是傳奇人物蘇慕白,而當時唯一能與他抗衡的也正是燕狂人的傳人、魔道第一高手的古長天。
在百年前那個風起雲湧的時代,身為新楚宰相的蘇慕白,和一直居於地下幕後操縱天鷹王朝,並控制著天下魔門的古長天,幾乎給這個時代的每一處都被打上了他們的烙印,因此這個後世人無限向往的時代又被後世史家稱為雙驕時代。只是當蘇慕白高唱《鶴衝天》掛冠遠去不久,讓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魔皇古長天也從此不知所蹤,徒留後世人扼腕而嘆,誰料想這一代凶人竟是被困於此,此時一旦重臨人間,實不知又有幾家歡喜幾家愁,多少生靈又要遭塗炭。
李無憂一心只以為那陣中人是蘇慕白,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拼盡全力救出的非但不是昔年的正道神話,反是他的死對頭,曾經一日夜間盡屠十萬楚軍的古長天,百姓死活自是與他關系不大,但被騙的心中卻充滿苦澀,懊悔便轉作了憤怒,雙目中已是血紅一片:“阿碧,你是不是沒來潼關之前就已知道我精通四宗法術?你是不是早已知道這山頂陣中所困的不是蘇慕白而是那狗屁皇帝?”
“膽敢辱罵我皇!找死!”司徒松大怒,便要動手,卻聽古長天淡淡道,“算了,司徒護法,他怎麼說也救過朕,且饒他一次。”司徒松恭敬說了聲遵命,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