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8章 劃地為牢(3)
李無憂心頭一熱,緊緊將她抱住,痛吻上她櫻唇,後者熱情回應。
足下絕壁千仞,雲濤幻滅,身際罡風猛烈,動輒有粉身碎骨之險,這對曠男怨女竟然深深熱吻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聲鷹唳,一陣罡風已然猛地撲了上來。李無憂叫聲不好,忙拔出右手無憂劍朝身後刺去,不想葉秋兒正趴在自己胳膊上,他本已力盡多時,這一下頓時失了平衡,連人帶劍朝下墜去。葉秋兒叫聲李大哥,脫離自己立足之處,也自跳了下來,果然是生死相隨了。
那只生著翠綠羽毛的巨大蒼鷹不想這二人竟然同時下墜,一呆之際,早已失去二人蹤跡,盤旋一陣,悻悻遠去。
急墜之中,頭下腳上的李無憂猛地大叫一聲“賊老天,幫我一把”,奮起生平功力,猛地將無憂劍朝絕壁中一插。
“嗡!”深入半截的無憂劍發出一聲巨裂的鳴響,彎成了弧形。李無憂腦中也是一陣嗡鳴,右手虎口已然裂開,鮮血淋漓,但身形卻終於給定在了這陡壁之上。
尚未定下神來,眼前已是一片紅影罩來,李無憂大駭,伸出左手猛地抓去。“嗤!”地一聲裂帛之聲響起,掌心先是一重,隨即一輕,不及細想,再次拔劍,身形猛墜三尺,同時左手再抓。
謝天謝地,方才那一下雖然只是抓在葉秋兒的衣袖,但已然帶慢了他下墜之速,這次終於抓住了她胳膊。同一時間,無憂劍也再次深入絕壁。
兩個人,雙手相握,就這麼四足懸空,憑著一柄長劍吊在了波哥達峰的堅滑絕壁之上。
好半晌,兩個人終於自震驚中恢復過來,對視良久,都是一笑。這一次,誰也沒再說什麼“你放開我,自逃生去”之類的廢話,都在等著李無憂力盡,到時兩人就可以一起墜入崖下,零落成泥,死亦同穴了。
生死之際,一笑凝眸,人世間的幸福,能勝過眼前的,怕也不多了吧。李無憂這樣想時,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喜歡葉秋兒這個可愛丫頭了。
不知過了多久,葉秋兒忽道:“李大哥,你若是辛苦,不必再撐了,咱們這就下去吧!”
李無憂剛要點頭,心頭一個聲音卻讓他猛地一震:“懦夫!你怎可就此放棄?你還算是李家的後人嗎?眼前雖是絕境,難道你就不能絕處逢生嗎?”
天地洪爐中那白衣人的身影從他心底才滑過,眼前已然是一亮:說不得,總要賭一賭了!低頭對葉秋兒道:“秋兒,你身上還有兵器沒有?”
“還有一柄軟劍,一把流星錘,一把短刀,三只短劍,十二顆霹靂彈,二十九支流水箭……”
汗!你當你是兵器商啊?帶這麼多東西,難怪你比豬還沉!李無憂暗自抹了把冷汗,道:“你把短刀扔到我嘴邊,然後將其他的都扔了!”
葉秋兒應了,用空閑的左手掏出短刀扔了過去,李無憂用牙齒險險咬住刀柄。在葉秋兒一愣之際,他猛然將身體一側,那柄短刀已深深插入絕壁之中,隨即將兩個人身體的重量都加到了短刀上,右手拔出無憂劍,在絕壁上戳了起來。
葉秋兒先是一愣,隨即卻展開笑容,道:“李大哥你真是天才!”
“嘿!對於這一點,為夫可是從來不否認!”李無憂找到一線生機,心情立時大好,嘴裡咬著刀柄,卻依舊不肯放過油嘴滑舌的機會,只是因為全是閉口音,難免詞不達意。
“誰說要嫁給你了?亂說什麼!”葉秋兒好半天才弄清楚他說什麼,忍不住啐了一口,心下卻是一陣甜蜜。
段冶打造的無憂劍果然是一柄鋒利不遜於倚天劍的神劍,切在冰壁裡面的青岡石上,也如削豆腐,二人說笑間,李無憂已然在右方的陡壁上挖出了一個夠兩人容身的小洞。
“起!”李無憂手臂用力,同時足尖在冰壁上一點,將自己和葉秋兒拉進洞去。
進得洞中,兩人對視一眼,都升起恍入隔世之感,之後一笑,筋疲力盡的兩人緊緊抱在一起,不時竟沉沉睡去。
“啊!”迷迷糊糊中,李無憂忽然聽到一聲驚呼,自昏睡中醒了過來,卻見葉秋兒正將右手五指湊到嘴邊吹,無憂劍正在她腳邊不遠。
見他醒來,葉秋兒一把擰在他左臂上,怒道:“你這把是什麼破劍,怎麼忽然變成了塊火炭?”
這一下正掐在李無憂胳膊的傷口,只痛得他呲牙咧嘴,但也讓他迅疾醒悟,無憂劍是天下罕見的神劍,早已通靈,非劍的主人不能使用。之前葉秋兒之所以能用它攀登,主要是因為自己一直抓著她的身體,她使劍就等於自己在使,才沒有產生排斥,此刻她乘自己熟睡時自己動劍,自然是有得苦頭吃了,不禁笑道:“這劍是有些古怪,以後沒我允許,你別亂動……對了,好好的,你動劍做什麼?”
“誰希罕你那破劍了?”葉秋兒委屈道:“老蜷著身子,難受得緊,我想將這洞弄大些。”
李無憂想起自己二人都是重傷之身,自己還有毒在身,即便休息得當,有沒有力氣爬上峰頂還是個問題,他之前之所以沒有深戳,一是體力已盡,二來也是覺得沒必要,此刻聽葉秋兒如此說,心頭微微苦笑:“能多得一時舒服,總是好的吧!”當即抓起劍,奮力朝石壁上刺去。
他睡了一覺,體力稍微恢復了一些,是以這一劍依稀已有往日的風氣,刺到壁上,只如切在豆腐上一般,深至沒柄。
“咦!應該不是這樣的啊?”他忽然驚訝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葉秋兒一奇。
李無憂卻不答話,猛地抽回長劍,朝旁邊又刺了一劍,這一次劍方刺出,他已是面露喜色:“秋兒,我們也許有救了!”但隨即又是一沉,“不過也許有更大的危險也不一定,你仔細了。”
葉秋兒看他患得患失,正自不解,卻見後者長劍幾刺幾挖,眼前光線陡然亮了起來,不禁大奇,定神看去,無憂劍過處,竟然隱有耀眼紫光透出,同一時間,一種奇異的香味也隨著那紫光飄了出來。
不會吧?就這麼隨便一挖,竟然挖出個別有洞天?
縱笑今古,天地鬼神盡虛妄故可恃唯我。
橫眉乾坤,聖賢哲達皆糞土而君子自強。
一副對聯,深深地鐫刻在一扇石門的兩邊,如行雲流水,在紫光的映照下,看來瀟灑出塵,但那連綿不斷的筆畫卻只如醉舞長刀,隱然殺伐之意綿綿不絕。
“無論今古的世界,天地鬼神都是虛假,而聖賢哲達卻又都是狗屎,可以倚靠的只有他自己,這人好狂……但也好可憐!”葉秋兒從巨大的喜悅中恢復過來後,難得地傷春悲秋似地嘆了口氣。
“倒也未見得!”李無憂啃了一口手裡一塊如何首烏樣的紫色東西,發表了不同看法。
“這話怎麼說……喂,你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竟然就敢亂吃?”葉秋兒驚呼起來。
李無憂以無憂劍戳穿石壁,後面果然別有洞天——一個十丈方圓的山洞。山洞只有一個出口,但已用石門封閉了起來。除開石門的兩邊有上述的那副對聯外,在無他物。
倒是地上卻生滿了一種會發光的紫色植物。這種植物,看上去似乎是何首烏,但卻不是以土壤為養分,而是生在石中,植物本身還發出陣陣芳香,彌漫了整個山洞。
以李葉二人的廣博,卻都不認識那紫色植物,深怕有毒,不敢食用,是以一開始,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破解那副對聯,以求能深入石門後面,或者能夠尋到一些生機。不想二人搞了一天,卻全無進展,想用無憂劍破開石門,卻根本是難動其分毫,顯然是有封印守護。李無憂久處無聊,飢餓之下,干脆不分青紅皂白,猛吃起那紫色何首烏來。
聽葉秋兒驚呼,李無憂振振有辭道:“再不吃東西,我們就要餓死在此了,即便是毒藥,做個飽死鬼,總也是好的。更何況,我早已身中劇毒,也不知道能活過今天不,再加一昧毒,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說得不錯!”葉秋兒點了點頭,也用劍取了一塊那紫色何首烏,削掉表皮,啃了起來,頓時蜜汁滿口,齒頰留香,竟是難得的美味。
二人吃了數塊,卻並無不妥,都放心食用起來。
吃飽之後,李無憂取出南山佛玉汁,替自己和葉秋兒療傷。
葉秋兒卻是識貨之人,不禁驚疑道:“這不是禪林早已失傳的療傷聖品麼?你怎麼會有這麼多?”
李無憂懶得解釋,就說是師父給的,自己也不知道。之後有什麼難題,他也一律推到蘇慕白身上,倒是省事不少。
當下二人運起微薄功力各自療傷,漸漸竟然入定。
李無憂入定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體內元氣前所未有的充盈,而傷勢竟已全數復原!他又驚又奇,南山佛玉汁雖然是療傷聖品,但也沒到自己一次運功就能好療那麼重的傷勢吧?
正自驚奇,卻聽葉秋兒歡喜道:“太好了!李大哥,你終於醒了!”
“我入定了很久嗎?”李無憂覺得有些奇怪。
“不是很久!是非常久!”葉秋兒撇嘴道,“今天已經是第十天了!”
“什麼?十天了?”李無憂大驚,那次參悟仙凡障壁,自己也不過是靜坐了九日,這次光入定就花了十日時光,這怎麼可能?
“可不就是嗎?我入定了一會就醒了過來,你倒好,怎麼叫都叫不醒你,人家每次一碰到你身邊三尺,立刻就被你護體罡氣給震了開來。也不知你是不是有事,都擔心死了!”葉秋兒抱怨道。
李無憂見她眼眶深陷,形容憔悴,又是感動又憐惜,柔聲安慰道:“秋兒,謝謝你!”
“誰要你道什麼謝了?”葉秋兒俏臉一紅,轉過了頭去。
“哈哈!不想要我謝,難道是要我香一個嗎?”李無憂哈哈大笑,猛地撲了上去,在小丫頭臉上就是一陣猛親,後者驚呼連連,又驚又慌,霎時間,什麼星河劍法十面埋伏全忘了個干淨,雖然又打又罵,卻如何逃得出他的祿山之爪?
猛然間,李無憂的手指碰到了一團富有彈性的綿軟所在,下面立時就有了生理反應,心道不好,忙運氣壓向分身。自中了寒山碧的女兒香以來,他每次想與慕容幽蘭親熱,分身剛有反應,立時變會痛得深入骨髓,而他的應付法子則是將真氣中的陰寒部分注入,讓其迅速軟縮,卻不想因禍得福,落到慕容幽蘭眼裡,這竟成了他謙謙君子的明證,對他痴心更甚,李無憂每每只能哭笑不得。
只是這一次,情形似乎有些特殊,分身堅硬如鐵,卻並無任何痛楚。
難道女兒香的毒竟已解了麼?啊!是了,阿碧曾給我服了避毒珠,說是可解百毒,這女兒香也多半是因此也解了!哈哈,媽的!老子終於可以……天下的美女們,等著老公我!
“咦!李大哥,你把什麼兵器藏在褲襠裡了?頂得我好疼!”
李無憂老臉一紅,隨即神神秘秘道:“嘿!是上古神兵了!厲害著呢!”
“真的麼?快給我看看!”
“真的要看?”
“當然了,本女俠才沒空和你鬧著玩呢!”
“哈哈!那你可別後悔!”
“誰後悔誰是小狗……哈,天下怎麼有這麼短的燒火棍?”
“……”
幾番**,兩個人躺在何首烏的藤蔓上,葉秋兒忽眉間一蹙,道:“李大哥,你是蘇前輩的嫡傳弟子,豈不是和我師父還高一輩?我和你這般,似乎壞了禮法。我們的婚事,師父他們多半不會同意!”
李無憂先也是一愣,是啊,老子其實是大荒四奇的結義兄弟,居然和自己的徒孫的徒弟搞上了!哈哈,這個關系還真是***復雜!要是讓四大宗門那些迂夫子知道,不知道會作何感想!***,生死未蔔,哪裡管得了那許多?
他眼光落在那一副對聯上,不禁撫掌大笑:“秋兒你看!既然天地鬼神盡虛妄,聖賢哲達皆糞土,那什麼輩分禮法豈不更是狗屁?你我郎才女貌,正是天成佳偶,顧忌哪些鳥人作甚?秋兒你說是不是?秋兒?”
低頭,卻見葉秋兒早帶著倦意和幸福的微笑沉沉睡去。
“這丫頭……”李無憂笑了笑,抬頭,眼光卻又落到那三十二字上。看了一陣,只覺這字狂則狂矣,其中似乎又隱含了一種寂寞蕭瑟之意:因劍指宇內,無抗手輩而寂寞;因世情看透,蒼茫天地竟無可於對話之人而蕭瑟。
越向下看,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寂的出世之念,慢慢充盈了整個心中天地,不知覺間,他已然長身而起,拔出無憂劍,照著那縱橫捭闔的筆勢,緩緩舞動開來,山洞中頓時劍氣驚雨。他越舞越快,似有驚雷霹靂,又似有春雨淅淅,片刻之間,卻又轉成龍嘯鳳鳴。
“縱笑今古,天地鬼神盡虛妄故可恃唯我;橫眉乾坤,聖賢哲達皆糞土而君子自強”這三十二字,直如龍蛇急走,遍游他全身一百零八大穴。每一次出劍,都似重若千鈞,又忽地輕如鴻毛。轉合之間,眉發上指,肌膚間似有水銀流動,帶著一種入地引力,直若要將他引如阿鼻地獄。髓骨間,卻又輕氣上揚,似要帶著他乘風飛去。
初時他尚是以劍作刀,但漸漸的已經是刀劍不分,只是隱隱的一股刀意在劍中流暢。
葉秋兒被一陣時緩時急時重時細的銳風破空之聲驚醒,睜開眼來,卻見眼前瑞彩千條,霞光萬道,一人披頭散發,藍衫飄飛,長劍咄咄,身形婉轉,縱躍飛騰,似欲乘風直上青天九萬丈。
她只覺得那劍勢時而如幽澗溪流潺潺,天上浮雲輕輕,時而卻又如奔雷急電,傾山移海,無形的壓力只將她逼得瘋狂後退,貼到牆角,運氣相抗。遠遠的,只見那個藍衫人影時而瘋狂,時而儒雅,時而憂愁,時而大笑。她忽覺得面上有蟻爬感,輕輕一摸,不知何時自己竟已淚痕滿面。
睥睨天下的傲氣,乘風歸去的逸氣,饒指斷腸的情意,交替占據了李無憂的心靈,他須發皆張,仿佛有洪流在肌骨間流動,帶得他全身每寸肌膚都鼓脹。
“李大哥!”葉秋兒忽然驚叫了一聲。
“可恃唯我!”李無憂忽地大喝一聲,手中長劍化作一道電芒,猛地朝那石門劈去。
“轟隆!”一聲,石門成粉,眼前光華大盛。
李無憂踉蹌後退半步,支劍半跪,噴出一口鮮血,喃喃道:“好霸道的刀法!”
呆立半晌,他猛然想起什麼,回頭過去,卻見葉秋兒右手捂著左臂,滿臉痛楚地倚在遠處的洞壁,詫異道:“秋兒,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