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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往事
“不是給我的,也不是給爸爸的,”何承宇頓了一下,“所以要放進博物館,我沒有地方存放。”
“那麼只是單純的作品是嗎?我都不知道阿姨的愛好是制作陶瓷制品,還有其他的嗎?因為是愛好應該會有很多吧,我可以弄一個展示櫃,專門用來存放阿姨的作品。”
“不是愛好,只有一個,不用單獨做展示櫃,就放在其他的陶瓷制品中間,越普通越好。”
安如悠雖然對他的說法感到很奇怪,但是能聽出來何承宇不願多,說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何總我答應你,但是我依舊要請你吃飯,因為我想跟你探討一下設計圖的規劃。”
“下次你直說就好,我也不會推辭的,等我安排一下時間,秘書會通知你的。”
退出聊天界面,何承宇嘆了一口氣。抬眼看到書櫃上某個隔層擺放的陶瓷罐子,墨色的底釉色中間有被制作者隨意甩下的彩色斑點,就像是在夜空炸開的煙花。
何承宇看著罐子,心慢慢的沉下去。或許把它放進博物館,才能不這樣日復一日的折磨著他的神經。
或許愛情就像夜空中的煙花,從前你一片漆黑,沒有光,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可是有一天,有人在你的黑夜裡放煙花,他來照亮你無趣的人生,和迷茫的未來。
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何承宇還不明白。
何承宇的思緒飛的很遠,想起上幼兒園時,每當老師讓小朋友們畫畫的時候,他都會特別開心,溫柔的媽媽和又能力的爸爸,是他圖畫中永恆不變的主題,媽媽穿著公主裙,而且要戴漂亮的珍珠項鏈,和童話書裡的公主一模一樣,爸爸會穿西裝打領帶,頭發永遠梳得一絲不苟。有時小朋友們會互相抱怨,昨天爸爸和媽媽吵架了,昨天爸爸帶來了新阿姨媽媽很生氣,每當這時他總會自豪的說,“我的爸爸媽媽從來都沒吵過架,他們永遠相愛。”其他的小朋友就會用羨慕的目光看著何承宇。那時的他們,最值得炫耀的不是誰家更有錢,誰家的車更貴,而是誰的爸爸帶誰出去玩,誰的媽媽給誰做了飯。幸福的簡單,只是需求的貧瘠。
十二歲那年,何承宇同朋友一起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部恐怖片,躺在床上,那個黑色的鬼影仿佛還在眼前游蕩,他嚇壞了,不敢睡覺,抱著被子跑去了爸爸媽媽的房間,因為太害怕了,甚至沒敲門就推門而入,也就是那一天,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從來不吵架的夫妻叫做相敬如賓,因為賓客來了總會走,不會留在你的生命中。兩張明晃晃的床上,爸爸和媽媽各自睡在自己的床上,中間甚至隔著一道拉門。
“媽媽,你為什麼不跟爸爸一起睡?”
“因為媽媽知道承宇要過來。所以提前把爸爸攆走了。”
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小孩來說,這個說辭棒極了,小小的何承宇躺在床上甚至滿腦子想著媽媽真厲害。但十二歲,總會變成十三歲,十四歲……他不可能永遠不理解爸爸媽媽分別住在兩張床上的原因。
十五歲那年,何承宇放學回家,發現爸爸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張什麼東西。那時的何承宇正是貪玩的年紀,躡手躡腳的走到爸爸身後,想要嚇他一跳。
但真的站在爸爸身後的時候,何承宇愣住了,爸爸手裡的照片上是一個美貌如花的女人,穿著明艷的綠色長裙,坐在花叢中笑得像個精靈。但那個女人,不是媽媽,而是一個從未謀面的阿姨。
十五歲的何承宇氣血方剛,看到這一幕頓時暴跳如雷,“爸爸,你怎麼可以想要拋棄媽媽。”
那天何承宇又哭又鬧,卻抵不住爸爸的一句話沉重。
“我們絕不會離婚的,我和你媽媽從有了你那天開始就成為親人了,親人是不會分開的。”
對於十五歲的何承宇來說,爸爸的話似乎也有點道理。
十七歲准備出國,所有的材料都要自己去申報,何承宇差不多跑遍了大半個城市,也就是在那時,他遇到了從沒見過的媽媽。
媽媽是什麼樣的,讓十七歲之前的何承宇來回答,他會說,“是美麗的,是大方的,笑的時候都只露出八顆牙齒,媽媽的人生就像一塊高貴的石英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精致的,有時候我會懷疑媽媽是仙女。”
而那天,他看到優雅的,精致的媽媽,踢掉貴重的高跟鞋,把裙擺系起,和一個男人一起踩泥巴,之後兩人一起把那團泥巴捏成罐子,他還抓著媽媽的手幫她給罐子上色。那樣溫暖的笑著的媽媽是何承宇從未見過的模樣,那樣的人間煙火,仙女不再高高在上,隕落人間成了普通的女人,對愛情有期待,會對著心愛的人綻放最真實的笑顏,不用在乎露出幾顆牙齒,或是眼角十分有皺紋。
從那天開始,何承宇做了十七年的美夢徹底碎了,伴隨著少年心事和對愛情的向往,在那個暑熱的午後化為一片散沙。
開學前不久的日子,是何承宇的生日,他懷著幼稚的試探,詢問剛剛回家的媽媽,“媽媽我馬上就十八歲了,這是對於每個人都很重要的年齡,媽媽要送給我什麼禮物作為成人禮吶?我不想要衣服,也不想要住宅,那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媽媽一如既往的溫柔,坐在何承宇旁邊摟著他的肩膀,“那麼承宇想要什麼呢?媽媽有些想不到,你來提示一下媽媽。”
“比如手工,”何承宇不安的摸了摸鼻子,“聽說給孩子織圍巾是媽媽中比較流行的做法。”
媽媽思索了一會兒說,“媽媽不會織圍巾,不過媽媽會制作其他手工送給我的寶貝兒子的。”
所以半個月之後,何承宇得到了那個眼熟的罐子。
那天所有人都在祝他生日快樂,可他心裡一直憋著一句話想對媽媽說,“是不是送給了我,就能天天在家裡看到,順便睹物思人。”
進公司實習的時候,何承宇堅定的把它帶走了,那天的媽媽,笑得有些許僵硬。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何承宇清楚的認識到,不是每個王子都會想童話書裡那般愛上公主,公主也不會總是住在城堡裡。
演了一生的電視劇,對手戲的主角卻還謹記著自己是個演員,讓入戲的旁觀者只能淚流滿面。
何承宇把目光從罐子上移開,“是該做個了結了,托付給安如悠,可能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白可可在李冰松的家住了兩天了,一切都好,吃的飯雖然不是什麼大魚大肉,但也有滋有味,住的房間雖然不是什麼五星級酒店,但有李冰松講著故事,哄她和其他的孩子入睡,只可惜李冰松是老師,不可能每天都是假期。
星期一的早上,他們告別了修女媽媽,“媽媽,趁著現在還沒有進入高考倒計時階段,下周我還會回來的,等臨近高考那三個月恐怕我就不能經常回來了。”
修女媽媽拉住李冰松的手,“孩子,工作是最重要的,媽媽身體還好,可以照顧孩子們,你要努力工作,孩子們可是以冰松哥哥為榜樣呢!”
“媽媽我會努力的,你快回去吧!別送了。”
白可可也說,“阿姨你快回去吧!”
修女阿姨把白可可的手拉過來放在李冰松的手心裡,“可可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李冰松把白可可和修女媽媽一起抱在懷裡,“我會的媽媽。”
驅車回到市裡。
“可可你回家嗎?”
“不回,我去公司看看,哥哥你把我放在安氏的門口吧!”
“對了可可你不是要去上班嗎?工作職位什麼的落實了嗎?”
白可可有些沮喪,“都是那個安如悠,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去上班了。”
“你是說你姐姐嗎?上次見面,感覺她還是很懂禮儀的人啊!”
“懂禮儀的人會在別人的訂婚宴會上提前離開嗎?男人啊男人,看到好看的女人就會失去思考的客觀性,你也覺得安如悠很漂亮嗎?”
李冰松當然不能如實回答,因為現在的他就很不客觀,“我還是覺得我們可可這樣清純可愛的女孩子比較好,我不喜歡化妝的女人,尤其是她那種畫濃妝的。”
白可可心裡美滋滋的,“討厭,哥哥你就會開我的玩笑。”
到了公司,白可可站在安氏大樓面前,“走著瞧吧安如悠,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踏進安氏之後立刻感受到了異樣的目光,白可可滿不在乎的繼續走。
“小姐你好請問您有預約嗎?”一位保安模樣的人走過來攔住了白可可。
白可可傲慢的打量了他一下,“我進自己家的公司也要得到你一個保安的允許嗎?簡直是笑話。”
“小姐,請您出示身份證件。”
白可可不耐煩的開始翻包,卻怎麼也找不到身份證,想必應該是在孤兒院亂跑的時候弄丟了,“我沒帶身份證,安如悠或者是你們安總,叫出來一個不就行了。”
保安哭笑不得,“在沒確定您的身份之前我不能貿然放您進去,安總和安部員都有工作,我不能因為這樣的小事而去打擾他們。”
“小事?”白可可一聽他說這樣的話有些生氣,聲音也不受控制的大起來,“整個公司都是我家的,你居然說我到這裡來是小事?你這個小保安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吧,真可笑。”
周圍來辦事的人聽到了白可可的話,心裡有些不舒服,皺著眉頭頻頻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