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燙手的山芋
這讓我禁不住想起了當初在學兵隊時臨危受命的場景。以至於,有一種激情在心裡湧動,我很想自告奮勇,接手這次艱難險重的指揮任務。但是我又意識到,這次彙報表演,不同於學兵隊彙報表演。學兵隊彙報表演時,蒞臨觀摩的領導都是局團一級領導,屬於自家人關起門來驗收。而這次彙報表演,其規格之高,觀摩首長級別之高,令人不得不在心裡多幾分思量。因此這就像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扔了可惜,吃了又怕湯一嘴火泡,得不償失。
我這才充分地理解了中庸之道的含義。既然無把握出頭,那就干脆保持中立,不積極也不消極。有了這些思量之後,我突然覺得自己變了個人似的,在部隊這種大環境的影響下,我李正變得世故了、圓滑了。不再像以前那個激情四射、逢敵便迎的李正了。但是在某些程度上來講,這種世故與圓滑,恰恰是迎合了部隊的發展要求。很多時候,要想生存,就必須要學會圓滑。
結果,這幾名隊員一一試過之後,付副局長禁不住皺眉搖了搖頭。
一位教官建議請外援,上校隊長罵他放屁。警衛隊裡面藏龍臥虎,還他媽的用請外援?
付副局長抽了支煙稍作思量,突然將我從隊伍當中叫了出來。
我戰戰兢兢地望著付副局長,心裡忐忑至極。既不希望被付副局長委以重任,又對這個急難險重任務存在一定的幻想。
付副局長道:小李,剛才你那指揮,不像是你的真實水平啊。我怎麼覺得,你現在的指揮能力,從口令到指揮員自身的精神面貌,還不如你當戰士的時候。現在我命令你,拿出精神頭來給我再指揮一遍,要是不能讓我滿意,我讓你結不了業!
付副局長也許是意識到了問題出現的關鍵,因此干脆使出了一招威懾手段,逼我就範。
一時間我心裡五味翻滾。一直以來,我李正在指揮方面相當自信,每次也從不放過當指揮員的機會。但是這次,我心裡是真的沒底。兩天時間,意味著什麼?這就像是逼著一棵剛剛發芽的西瓜種子,在兩天內長出西瓜來!
難啊!
付副局長見我面露遲疑,走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怎麼,怕了,慫了?
我不知所措地搖了搖頭:不是,這-----
我支吾著,突然間覺得自己和警衛隊的同志們,都穿越到了文戰時代。那時候流行‘大躍進’、‘浮誇風’,一畝地能產上萬斤糧食……而現在,領導卻要讓我們利用兩天時間,准備出近十個內部的彙報表演內容。雖說警衛隊一直在積極訓練,但是兩天的時間去磨合消化,未免顯得太倉促了。
付副局長見我面露難色,干脆直接敲定下來:就你小子了!你有豐富的指揮經驗,還帶過示範分隊,指揮員非你莫屬!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在兩天之內,把程序好好地給我攏一攏,磨合磨合。要是在彙報的時候拉了稀,我拿你拭問!
我趕快道:付局長,恐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我-----
付副局長皺眉罵道:你什麼你?這是命令!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這塊石頭就壓在身上了!要麼把石頭給我磨成玉,要麼被石頭把你壓扁。你自己選擇!
很多時候,領導下達任務,就是這麼干脆直接。領導都非常擅長‘壓力轉移’,潛移默化地將一份重於泰山的壓力,轉嫁到了我李正頭上!
我找誰說理去?
沒等我開口,付副局長接著道:你小子給我抓緊時間准備,就兩天時間!完不成任務,你提頭來見我!
隨後,付副局長倒背著手,招呼著上校隊長和幾名教官,離開了訓練場。
我迎著風目送領導們離去,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風輕輕地吹,我的眼睛像是長了沙眼,被風吹的直癢癢。我心想我李正他媽的招誰惹誰了,憑什麼把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強塞進我手裡?
三十幾名隊友,待領導們走遠後,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這是一種慶幸,或許還夾雜著幸災樂禍的成分。我望著這些朝夕相處的同志們,想哭,想笑,想向天鳴冤。我突然間覺得,什麼狗屁的戰友情,平時都跟兄弟似的,有方便面同吃,有煙同抽。但此時此刻,這些沒有被雷電擊中的幸運兒們,紛紛向我投來了異樣的目光,甚至有人連連竊笑,要拭目以待,看我李正怎麼吃下這個燙手的山芋。
一群落井下石的家伙!
範曉輝在隊伍當中左右張望,禁不住感慨道:看吧看吧,領導們都撂挑子了,兩天,兩天哪!就是戚繼光重生,也不可能用兩天時間,把所有的預演課目弄利索。這次彙報表演,肯定是亂成一團麻。李正,你小子就等死吧。
程光明也捏著下巴感慨良多地道:是啊是啊。小李同志,點兒背不能怨社會,命苦不能怨政府。這事兒攤上了,誰讓領導這麼信任你呢?
蔣文濤禁不住罵道:信任個球!你們這些家伙,就知道幸災樂禍。誰都能看的出來,李正現在的處境是騎虎難下,咱們不應該再給他火上澆油。依我看,李正你就給領導玩兒一次太極,把這燙手的山藥蛋子給扔出去。
我感激地望著蔣文濤,握住他的手求教道:怎麼個扔法?
蔣文濤湊近我的耳朵:裝病!實在不行你就去水籠頭上往嘴裡灌涼水,腹瀉拉肚子,指揮不了,這燙手的玩意兒不就扔出去了?
我衝他豎起大拇指:文濤兄果然是智慧過人!想必這種手段,你平時沒少用吧?
蔣文濤臉脹的通紅:李正你小子不識抬舉!我一心一意想要幫你,你怎麼還恩將仇報?
我罵道:你幫我個屁!你是惟恐天下不亂啊!
這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孫玉海同志發了言:李正同仁,蔣文濤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你也不想想後果,兩天時間,一旦你彙報表演那天指揮出了半點差錯,那你小子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領導這是把你推上了風口浪尖,拿你當擋箭牌呢。你可別以為這次彙報表演,能像你在學兵隊的時候那麼幸運,不是一個檔次,也不是一個級別。你消化一個雞蛋容易,但給你一個恐龍蛋,你吃得下嗎?依我看,識實務者為俊傑,你自動退出得了。大不了在自己大腿上劃兩刀,來個苦肉計把這苦差事推了,沒准兒還能幸免於難。
眾們隊友齊聲歡笑。
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小醜,被大家數落著,嘲笑著。
一股子莫名的勇氣,突然在心裡深刻起來。與其把這項指揮當成是一種負累,倒不如振作起來拼兩天。不成功便成仁,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但實際上,隊友們的幸災樂禍,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他們像看小醜一樣看著我,時不時發表幾句落井下石之言,怡笑四方。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下達了‘稍息,立正’的口令,在隊伍前強調道:時間緊任務重,下面我們開始先拉一遍程序,然後重點鞏固薄弱環節。我希望大家思想上引起重視,這次彙報表演,關系到警衛隊乃至特衛局的榮辱……
誰想我話還沒說完,隊伍已經亂成一團。大家嘻笑著議論了起來。孫玉海甚至起哄道:李正你丫的就別裝的一本正經了,你還真想攬下這活兒?乖乖,你是人,不是神。神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能做到?
我義正辭嚴地道:做不做的到,也要做。我別無選擇。
孫玉海譏諷道:又異想天開了吧?
範曉輝也跟著笑道:不自量力!兩天時間,警衛隊領導都覺得頭疼,你李正逞什麼二百五?難道你比隊長還懂指揮?
我提高音量憤然道:這個二百五,我還就真當定了!
眾人一片嘩然。
我指揮著三十幾名警衛隊隊員,將預演項目一一拉了遍程序。感覺效果很不理想,單人動作到位,整體配合不佳。情急之下,我將三十幾名隊員,分為三個組,各指任一名臨時小組長,負責有針對性地鞏固薄弱環節。
然後我一邊思考一邊回到了警衛隊值班室,付副局長正在跟上校隊長和幾名教官研討彙報表演一事。見我回來,都是微微地吃了一驚。我能看出,他們都有點兒心虛,冷不丁地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我,他們擔心我有沒有膽量把它消化掉。
付副局長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直接追問:有什麼困難?
我搖了搖頭:沒有。我剛才拉了一遍程序,問題很多。我想跟領導們一起研究一下,這兩天的訓練計劃。
付副局長如釋重負,欣慰地笑了笑:好,好啊。坐下,快坐下來。
一時間,我突然間覺得自己簡直成了警衛隊和特衛局的大救星。我自嘲地笑了笑,已經抱定了迎接此次挑戰的決心。
但實際上,我能看的出來,就連警衛隊的領導們,心裡也沒底兒。畢竟,時間太倉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