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剎不住車了
醫院門口,我本想直接進病房找楊麗娜,但又覺得不妥,於是干脆在門口靜候。
一個小時之後,楊麗娜踩著嗒嗒嗒的腳步聲往外走。我匆忙地跑了過去,徑直站在楊麗娜面前。
對於我的到來,楊麗娜顯得很詫異:你,你怎麼來了?
我拉住她的手:我來找你!
楊麗娜掙開:你不該來。上去看看你的隊友吧,他恢復的很好。
我微微地搖了搖頭:隊友要看,但是我必須要和你好好談談。跟我上車。
我命令式地拉住楊麗娜的胳膊,一起往車前走。楊麗娜卻一下子抖開我的束縛,皺眉道:我憑什麼要跟你走,我自己知道回去的路。
望著這張熟悉的俏臉,我禁不住苦笑:麗娜你這是何苦呢!我想跟你好好談談,就算是,就算是送行。
楊麗娜猛地一怔:你,你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但隨即將話題迂回:我的意思是,你要為我送行。我馬上就要出國了。
楊麗娜顯得有些不耐煩:對不起,我回去還有事。
我反問:什麼事?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有這個必要嗎?麗娜,哪怕你真的已經決定要走,那至少也應該跟我道個別。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走,我李正心裡會有多麼失落?
楊麗娜嘆了一口氣:你還是知道了。好吧,有什麼話現在就說吧。
我道:車上說。
楊麗娜這次沒反抗,跟著我上了車。
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疑惑地望著我。不難看出,她的神色有些窘異,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取出一支煙叼在嘴裡,騰出一只手抓住楊麗娜的小手,醞釀了半天,說道:麗娜,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沒必要因此背包袱。留下來吧。
楊麗娜低下頭: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誰也沒跟說。
我實話實說:是付副局長找的我。付副局長和全局的領導、戰友們,都不希望你走。
楊麗娜一聲苦笑,搖了搖頭:我不能不走。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和別人不一樣,我父親是總參的領導,我之所以一直隱藏這層關系,就是不想讓別人以為我楊麗娜是靠父親的關系才進特衛局當了醫生,更不想讓人知道我是一個關系兵,讓領導格外照顧我。但是紙總是包不住火,有些領導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風聲,說三道四。這次我爸來特衛局觀看警衛隊的彙報表演,很多人說起了閑話。有人甚至說是特衛局哪位領導得罪了我,我找父親來給特衛局穿小鞋。我心裡,心裡真難受……
她說著說著,眼睛裡竟然滲出了淚花。
我安慰她道:別哭!在我的印像中,你是一個堅強的女孩。何必非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呢?走自己的路,別人愛說啥說去吧。
楊麗娜抽泣道:我做不到!每次聽到別人議論,我心裡都很痛苦。尤其是這次,我父親這樣對待特衛局,我,我還有什麼勇氣再呆下去留罵名?而且,而且這次觀摩會之後,我身邊很多戰友,甚至很多領導,都在背後罵我父親,罵的很難聽。我爸他的確做的有些過火,但是他畢竟是我爸。
我覺得楊麗娜已經失去了理智,我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麗娜,想開點兒!反正我覺得你爸人挺好,他畢竟是大首長,在其位謀其政,得罪人是不可避免的。級別越高,所承受的壓力就越大,群眾的議論聲也就越多。這當中有好的方面也有壞的方面,你作為楊首長的女兒,應該理解他。
楊麗娜拿出濕巾來擦拭了一下眼淚:正因為我理解他,所以我只能選擇逃避。
我強調道:你應該面對!勇敢面對!
楊麗娜苦笑:面對?面對著那麼多人在我面前罵我父親,我卻無動於衷嗎?
我道:也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大家並不是有意要埋怨楊首長。付副局長,姜副局長,他們對你爸都很尊敬-----
楊麗娜冷哼了一句:全是面兒上的!李正你不要勸我了,我心意已決。
她准備推開車門下車,我趕快抓住她的手。
我說:你再考慮考慮。
楊麗娜搖頭:沒必要了。李正你放心,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我心裡猛地一怔,一陣酸楚蕩漾在心頭。我不知道楊麗娜為何會如此固執,我所有的勸解,都注定了徒勞無功。
我將煙頭從車窗處扔了出去,道:麗娜,到時候恐怕你想見我都見不到了。
楊麗娜一驚,俏眉輕皺地追問: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走,你就不再理我了對嗎?
她真天真。
我苦笑:不是!付副局長給我下了死命令,讓我無論如何也要留住你。否則的話,我就會打背包滾蛋。
楊麗娜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話,試探地追問:是真的?
我點了點頭。
楊麗娜皺眉思量片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道:麗娜你不要背包袱。我雖然很希望你能留下來,但是也決不會……我突然間覺得自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是在拿自己的走留來威脅楊麗娜嗎?
我可真夠荒唐的!
楊麗娜沉默了片刻,略顯激動地說道:我去找付局長說!
我趕快道:別!麗娜,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來。整個特衛局的官兵,都需要你。我,我更需要你。
楊麗娜苦笑:我還有什麼臉面留在特衛局?
我道:你又沒犯什麼錯誤。
楊麗娜微微地搖了搖頭,卻半閉起眼睛,沒再說什麼。
我從車裡的抽紙盒裡扯出一張紙巾,擦拭了一下楊麗娜眼睛裡的濕潤。楊麗娜睫毛輕輕地眨了眨,始終沒有睜開。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她。在某些程度上來講,我能體會她復雜的心情。父親冷不丁地整了這麼一出,將特衛局送上風口浪尖。作為女兒,楊麗娜既埋怨父親的做法,又對特衛局表示歉意。現在,特衛局各個角落都在流傳這次彙報表演事件,都會有人怨斥甚至是咒罵楊麗娜的父親。在這樣一種矛盾之中,也許楊麗娜唯一的解脫方式,便是離開特衛局。
幾乎是沉默了十分鐘,楊麗娜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她突然衝我笑了笑,這種笑,幾分酸楚,幾分欣慰。她主動攥住了我的手:你知道嗎李正,今天我故意疏遠你,是在擔心你會跟我一樣背負罵名。
我使勁地點了點頭:我都明白,明白。但是你想的太多了!
楊麗娜道:也許吧。我現在心裡很亂,很亂。
我不失時機地道:麗娜,要不,晚上我帶你出去散散心?
楊麗娜一愣,我趕快解釋道:付局長給了我兩天假,這兩天,我是自由身。
楊麗娜試探地追問:就是為了讓你說服我留下來?
我點了點頭。
楊麗娜輕嘆了一口氣:真是用心良苦啊!我現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到底該怎麼辦?
見楊麗娜的態度由堅決緩衝為猶豫,我看到了一絲勝利的曙光。我催促楊麗娜道:跟你們衛生隊隊長打個招呼,晚上我們出去散散心。
楊麗娜的情緒像是突然間有所好轉,耷拉下腦袋,羞怯地直搓衣角:孤男寡女的,多不好。
我心裡暗喜,看來楊麗娜的情緒,已經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緩衝。
有戲!
我啟動了車子,載著楊麗娜駛到大門口。
哨兵做攔車手勢,我推門下車,向哨兵說明了情況。哨兵說,領導交待過,除教導大隊官兵之外,其他駐訓的干部戰士,出門一律要有副局長簽字的出門條。
我心想真他媽的不公平,寬以待已,嚴於律人。但是又不得不客氣地跟哨兵再三解釋。最後哨兵終於做出了讓步,進崗亭撥通了付副局長辦公室的電話。
進一步確定後,哨兵從崗亭裡出來,讓我在登記本上簽了名,然後做出放行手勢。
然而正當我准備驅車駛出的時候,一輛紅色的本田車,恰巧從外面駛了進來。速度真快!
我心裡暗暗叫苦,怎麼會這麼巧?
很多時候,我真懷疑姜天天是個幽靈,她說不定會在哪個地方悄然出現,讓我沒有絲毫的心理准備。
姜天天原本駕駛著本田車一駛而過,片刻之間進了大門開出去一百多米。但隨即一陣急剎車,那輛本田車又突然調轉了車頭,返追回來。
我駕車緊踩油門,但是大門外面是一個斜坡,速度上不去。已經追到身後的姜天天瘋狂地鳴笛,那聲音真刺耳。而且這丫頭開車簡直不要命了,猛踩油門疾馳而上,徑直擋在了我的車前。一股燃燒不完全而產生的黑煙,從排氣管裡排放出來,伴隨著本田車的停下,隨之消逝。我趕緊踩了剎車,拉緊手剎。看樣子,照面已經是再所難免。
楊麗娜神情拘謹地望了望前方,我衝她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麗娜,你在車上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此時姜天天已經推開車門下了車,今天她打扮的有些隆重,一身咖啡色的女裝,棕色的高跟鞋,脖頸上掛著一串金光燦燦的飾物。
她的眼神當中,充滿了興師問罪的元素。
然而還未等楊麗娜開口說話,我便突然發現,本田車正在緩緩倒車,速度越來越快……
姜天天這丫頭,肯定是急於下車找我興師問罪,竟然忘記了拉手剎。因此她一下車,車子便由於慣性,開始順著下坡路往下滑。
容不得多想,我趕快衝上前去,用身體抗住了本田車車尾。但是由於車速正在增加,柏油路面上全是細石子,車也打滑,我的鞋子也在打滑。慣性越來越大,我這一抗之間,竟然被車子頂著往下滑了起來,雙腳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陣刺耳的聲音。我一邊用盡全力一邊衝姜天天喊道:快,快去剎住車!快!
姜天天大驚失色地拉開車門,但是由於過度緊張,她半天也沒有將車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