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二章 行河東
傍晚時分,明月半彎。
酒足飯飽的文人在月色中開始了新一輪的創作。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我一邊揮毫書寫,一邊哼哼著。
“好詩好詩啊!”我彈紙大贊,“千古名句亦不為過!”
不過沒人理會附和我,房內只有兩個勉強識字的小丫頭。
“公子又要離開了麼?”雙兒上身倚在我肩上,嘟著小嘴問。
“嗯。”我撫摸著她柔潤的長發,嚴格來說,這個小姑娘的頭發還屬於孩子頭,我撫摸的時候總感覺自己在安慰女兒。
“公子什麼時候動身?”她的姐姐立在一側,垂頭問。
此時我心中滿是建功立業的豪情,因此早已急不可耐的做出了決定:“明日一早我就走,一天也不能耽擱。”
“婢子這就為公子收拾衣物。”
“衣物就算了,六七日便能往返。”我只是溜達溜達而已,順便懷念一下故鄉罷了,又不是准備長期作戰,至於河東郡麼,他王毅要是聽話一切好說,不聽話麼,我拔刀給他來個痛快的,管你是不是人才,咱來生再見吧。
“還是帶上的好。”小昭絲毫不顧我的意見,退入內閣,打開箱櫃整理起來。
我暗想這不是存心想折磨替我背負包裹的小兵麼?未戰而損戰力,太不明智了。
卻聽雙兒說道:“公子可要早些回來哦。”
“為什麼要早些?”我伸出食指抬起她細嫩的下巴,“雙兒想我了麼?”
“雙兒當然想公子……”雙兒的雙頰微微有了紅暈,聲音微若蚊吟。
我用拇指按上她的小唇,眨了眨眼笑了笑。
她鼓了鼓腮幫子,鼻中噴出熱氣,輕哼出聲。
我松開了調戲她的手,繼續揮毫而作: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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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長安,過鄭縣、華陰,渡河向東。
在我的嚴格要求之下,一日奔馳距離超過了兩百裡,至初八正午時,千匹快馬已抵達猗氏,距離河東郡治所安邑不過五十裡路,我便答應讓眾人歇息一個時辰,入城吃喝。
我絲毫不怕王毅得知消息後加強防備,我十分自信。
於是我換了匹精力充沛的坐騎,一個人衝向了安邑城。
我聽到趙承在身後急的大罵我十八代祖宗,而後馬蹄疾響,卻是野人陣陣追了上來。
“老趙說讓我給公子當護衛,他累了,就不送公子了。”野人陣陣一臉不甘地抱怨,他開始詛咒趙承的二十代祖宗。
趙承挺多事,但有人陪我聊天我也不會拒絕,於是我在馬背上問:“你爹叫迷圖,你叫迷陣?”
“不知道,反正族裡都叫我小陣陣。”他很干脆地回答。
“……”我在顛簸的馬背上陷入沉思,“作為一名文化人,我建議你找一個姓。”
“文化人?杏?”他的眼睛真的很大,白裡透著黑,“杏是什麼,能吃嗎?”
“姓……就是祖傳下來的,比如我爺爺叫馬肅,我爹叫馬騰,我叫馬超,我們祖上一直就姓馬。”我十分耐心的給野人講解,“我認為你有必要找個姓氏。”
“俺也姓馬!”他嚷嚷道。
“馬陣?”我急忙搖頭,“都姓馬的話,未免太無聊了,不如我給你取一個?”
“好好!”他拍手道。
“你就姓姬吧?”我一揮手,多麼有貴族氣息的姓氏啊。
“什麼雞啊鴨的,俺不要!俺要狼啊老虎啊!”他憤怒地向我提出抗議。
“切,姬是高貴的姓氏,以前的國王都姓姬。”我鄙視他的智商。
“真的?”他天真無邪地望著我。
我十分誠懇的點頭,姬發之後,那些廢渣不都是國王嘛!
他似是做出了什麼重要的決定一般:“好!”
“哦?你同意了?!”我彎了彎眉毛。
他搖著腦袋,鬢發飛揚:“俺還是決定不姓雞!!聽說以前有個大王叫秦始皇,霸氣十足,俺要姓秦!”
秦始皇……他不姓秦啊!
我嘆了口氣:“那你就姓秦吧!等有空了我再教你怎麼寫。”
野人秦陣高昂起頭,興高采烈地衝在前方。
“喂喂喂,別跑啊,”我急急拽住了他的衣袖。不料他速度太快,差點將我從馬背上拉扯下來。
“嘿、嘿嘿!”只見秦陣輕輕一夾馬腹,坐下馬駒立刻收攏了四蹄,乖乖地停止了前進的步伐。他將身子扭了個轉:“還有什麼事情?”
我狼狽地重新坐好:“你跑錯路了。”
他又一次瞪大了一雙虎眼,雙瞳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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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個時辰之後,我們毫無阻礙地進入了毫無防備的安邑城。
比起西京長安城,安邑實在算不上什麼大城市,居住人口勉強能湊上個兩三萬,不過比起我童年中的姑臧城,仍然高等繁華了數倍。
所謂安邑,應該是位於前生山西運城市的西北部,好吧,這勉強算得上是俺的老家,俺爹是這個鄉出身的,在記憶中,我回過兩次老家,家裡似乎有爺爺奶奶,還有小叔和小姑,僅此而已。
此時此刻,我望著街道左右整齊的屋舍,對這個不大不小的縣城,心中產生不了一絲的懷念與感動。這個地方,對我是陌生的。而人們口中的方言,我根本不懂——開始我還滿懷希望地憧憬著自己能一口方言籠絡老鄉關羽及徐晃兩位大爺,而今初到故鄉,卻發現此地百姓,幾乎人人一口鳥語!
我忽然有些失望與喪氣,呆呆地隨在秦陣的馬後,在路中間橫行。
“咦,這間房子看起來很大嘛,還有兩條看門的石頭狗!”秦陣東張西望,不住地嚷嚷。
我回過神來,頭頂一塊橫匾:“河東太守府”。
那兩條石頭狗,身高一丈,張牙舞爪,橫眉怒目口吐毒舌,凜然生威。
除了腳下還殘留著一些新鮮的液體還在宣誓著這一片土地的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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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扶風人馬超,奉家父馬騰之命,前來拜會郡守王君。”我摸了摸身上,慚愧,連張紙都沒帶,也無所謂什麼名帖了,直接通告門房。
五十來歲的門房擺擺手:“老爺去巡鄉去了,有事改日再來。”
“巡鄉?”體察民情?不是吧,這什麼時候了還如此親民?我急忙問,“可知巡查的位置?”
門房好不耐煩地哼了聲:“靠山的那幾個鄉村,你自己找去吧。”
高大魁梧的我被推出來,連口水都沒見到。
“少爺太好脾氣了!”秦陣咬牙切齒,拔刀欲戰,“讓俺去剁碎了這廝一把火燒了這間大屋!”
“不用燒房,”我冷笑,“先去解決了姓王的,回來後我們還要在這裡歇息。”
彈指將腰間佩刀推出刀鞘寸許,我眯眼看了看冷冽的刀刃。
走出安邑城,我縱馬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