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看不見的魔手2
走到盛放藥品櫃台後，她張開了干癟的嘴巴，聲音聽起來像折疊過好幾層的牛皮紙突然被展開的生硬。
“要買什麼？”
咦？不讓我啊的一聲張開嘴，拿個小手電筒檢查一下扁桃體是否發炎，或者拿根溫度計讓我夾在胳肢窩測體溫？這就是神醫不同常人的看病方式？好像只是普通的賣藥而已……
“藥啊，感冒藥～”
湛曦回頭對我微微一笑，可愛的小兔牙齊刷刷向我敬個注目禮，我也露出自己的小虎牙羞澀地笑了笑。
“買哪種，有很多種……”
“這盒多少錢？”
“二百五！”
什麼？二百五十塊？這裡是黑市嗎？賣人參還是鹿茸？開什麼玩笑，一包柴胡衝劑竟然開出天價！他卻毫不在意，指著玻璃櫃一盒九九九感冒衝劑繼續詢問。
“那，這盒呢？”
“五百！”
什麼？五百塊，兩個二百五？這家診所怎麼沒有被工商局封殺？！
“左邊的呢？”
“一千二百五，白加黑藥片。”
天哪，我要暈了！他的腦袋輕點了一陣，終於下定主意拿下那盒綠包裝的柴胡衝劑。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真皮錢包。哇，我的眼睛都要花啦！一沓拇指蓋厚的百元大團結正朝我眨眼睛呢，真鈔還是假鈔呀？只要送我一張就知道了。
他從裡面抽出一張五元鈔票遞給王阿媽，她立即眉開眼笑接了過去。五塊錢？是不是聽錯了，明明是說二百五十呀！王阿媽是不是想錢想瘋了，還找給他二塊五毛錢。
難道神經錯亂的只有我一個人嗎？
“給，拿回去衝熱水喝吧！”
湛曦將藥塞到我手裡，笑眯眯地看著我。還沒弄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我趕緊說著客套話。
“啊，讓你出錢……太不好意思了，明天我把錢還給你。”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能要女生的錢！”
看來他經常慷慨解囊了，難怪那些人圍在身邊是等著被養活，包括那個把額頭當屁股的家伙！
“那謝謝你了，對了，我有個疑問，你只給老太……王……阿媽兩塊五毛錢呢？她不是說二百五……十塊嗎？”
“哦～～～一盒藥肯定只要那麼多錢，她是以分為計量單位，傻瓜才給她二百五十塊呢！”
看來我正是他口中那個名副其實的傻瓜，也只有我聽不明白地瓜與土豆的暗號，難為他了，和傻瓜在一起，一定很傷腦筋吧！
這時候，湛曦的眼睛和做賊的小田鼠一樣滴瀝骨碌四處溜動，俯下身偷偷湊過頭貼在我的耳朵旁，一股面包一樣的香甜味立即撲入鼻中，看來他平時經常吃面包或者餅干之類的食品了。
“對了，我告訴你喔，其實這個藥呀……這個藥……”
嗯，這個藥怎麼了？
難道這盒藥暗藏什麼不為人知的驚天秘密，武則天曾經用來養顏美容，秦始皇派童子找到的不老仙丹，瑪麗蓮夢露喂小BABY喝的其實不是牛奶而是這個，或者盤古開天辟地女媧造人之前喝的生命一號？！
“這個藥可以用來治感冒！”
廢話，我還知道各大藥房均有銷售，有地方買一送倆呢！
為了積極配合一下群眾演員，畢竟人家好心帶我來還親自買給我，不淚流滿面也感激涕零了。我連忙賠笑，百分之兩百重重肯定。
“嗯，對，是的，沒錯，正確。”
“呵呵呵！其實貴的不一定是好藥，據我的日常經驗，最便宜那種質量最好！”
“是嗎？”
“嗯，有些藥只是換下包裝，其實裡面材料成分都一樣。對了，藥回去記得按時喝呀！”
“好的。”
藥……天使買給我的藥……回去後我一定喝個精光，一包不剩，就連藥盒也不扔，收藏起來做裝飾擺設，哈哈哈！
“呃～～～”
怎麼了？
他回過頭，一絲奇怪的眼神快速閃過。
“你家經常吃洋蔥嗎？”
“啊，那個，這……”
難道他嗅到了我頭發上的味兒？太不好意思了，我三天沒洗頭發，哈哈哈！我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哈哈哈！就算讓我把藥盒吞下去，我也不會走漏半點風聲的，哈哈哈！
他朝我嘿嘿一笑，主動替我解圍。心腸真好呵！
“洋蔥炒雞蛋挺香的，小時候我媽經常炒這個給我吃呢！”
是啊，不過放出的氣味可不怎麼好聞哪……
記得以前弟弟不小心放出帶洋蔥味的氣體，我硬是親自檢閱菜肴，家裡的洋蔥全部絕跡，每次外婆買回家的洋蔥頭不翼而飛，其實全部被我偷塞進書包帶去學校，免費送給吉彩兒作為友好往來的禮物。
不過天使竟然嗅到了洋蔥味，我發誓一年之內絕對不吃洋蔥！還有頭發該回去洗洗了，哈，哈哈，哈哈哈……
“哦，電話來了，你等等啊……”
站在診所門口的湛曦接起了電話，臉龐在月光的映襯下，暈出皮膚的陶瓷光芒，一張一合的嘴唇像盛滿蜜汁的歡樂花朵，芳香四溢。
他朝我走過來說去朋友那裡，揚揚手就此和我分道揚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頗為留戀。沒關系，你走了，至少還有——柴胡衝劑陪伴我。回家吧，月亮星星出來值夜班了！
頭發終於洗完了，周遭空氣倍感清新。拖著一頭淌水的長發走到鏡子前，用四條干毛巾擰干後又拿出吹風機使勁吹干。
嗡嗡嗡～～～撲撲撲～～～
一個月前，死皮賴臉的我從開理發店的哥哥那搶來一個好吹風機，由於吹太勤，不懂輕手輕放，某一天吹風機奏完‘嘎吱’最後一只交響曲，再也沒有為我的頭發效勞了。一個半月後，我又去哥哥那厚皮厚臉磨來一台半舊吹風機，問題倒沒多大，只是單調乏味的聲音有時衝擊缺氧的大腦。
倒在床上，腦袋使勁想著什麼卻又想不出什麼，眼皮啪嗒啪嗒合上又猛地睜開，周而復始。思維意外活躍興奮，無法入眠，無眠，直到凌晨兩點才安靜下來……
整個白天的學校生活，並未因為什麼格外特別有所改變。千年不變的桌面依然陳列著免費參觀的動物屍體，上次是沒有尾巴的死老鼠，這次是只全身爬滿蛆的死貓，我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這麼多無聊的東西，真是難為那個絞盡腦汁費盡心思想盡一切辦法把我逼上絕路的家伙，心裡是不是已經變態了……
一塊石頭竟然囂張妄為打破了教室窗玻璃，當時我正倚在窗台邊，和吉彩兒商量健身後逛服裝店，碎一地的玻璃渣子讓人心悸，如果我的腦袋再偏差那麼幾釐米的話，市醫院腦科手術室裡躺的就是我了。
我要瘋了……要瘋了！到底是誰欲致我於死地，就連讓人輕松喘口氣的空擋都沒有，我要瘋了，快瘋掉了！
“臭蟲！鳥糞！狗屎！爛人！垃圾！敗類早點兒在地球上消失吧！”
我怒氣衝衝對著窗外大喊，剛說完，一只花盆從上面砸了下來，乒裡乓啦，又一個充滿濃重火藥味的警告……
不知道三樓、四樓還是五樓，但一定是有人故意扔下來的！我火速衝出教室，怒火中燒跑上樓梯，頂著陌生班級火辣辣和不屑的目光進進出出尋找凶手，卻沒有一點進展，全部找遍了，就是不知道誰干的！
氣餒、失敗、絕望一股腦鑽進腦袋，所能做的仍是漫無天日的煎熬等待，想查出一些蛛絲馬跡比登天還難！
曾幾何時，我——夢晶晶，一個普通的十八歲女生樹立如此頑固的敵人，甚至從未謀面。
不是桃花運，也不是狗屎運，是——踩到狗屎了！
倒霉，倒霉啊！十八歲如花的人生要過早凋謝了，嗚嗚嗚，青春，青春啊……
跳完最後一節體操，我坐在地上發呆，湛曦不停地擦著脖子上的汗水，坐在對面，皺著臉擔憂地望著我。
“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沒什麼？”
“你的樣子比活吞一只蛤蟆還難受！”
“啊……”
“哈哈，開玩笑的！你在想什麼？”
他朝我爬近一點，帥氣的臉蛋離我只有幾公分了，皮膚紋路看的一清二楚，上面連顆青春痘都找不到，不知道平時有沒有特意護膚或者保養之類。我趕忙閃開身，從地上坐起來不好意思笑了笑。
“沒，沒想什麼……”
“是嗎？那吞的不是蛤蟆，一定是蟾蜍了！哈哈哈！”
“對了，你認識尉……”
“湛曦！湛曦你快過來！”
館長猛地朝這邊大喊，打斷我剛想問是不是認識同一年級的紀金蘭，衣服還在我這兒呢。站在身旁的幾個大嬸謔謔謔笑了起來，湛曦不悅地蹙了下眉。
“干嗎？”
“媽媽讓你過來你就過來，怎麼那麼多問題！”
“不去！我……我在和她研究瑜珈的最高境界！”
他指著我對館長撒謊，眼神無限地飄離，飄離……原來他也害怕那幾個大腹便便的大嬸們，對，不過去是正確的。可是館長卻對她們擺擺手，幾個人全部朝我們這邊奔過來，我仿佛看見大嬸們穿著救生圈朝我們游過來。
“什，什麼事呀？”
他慌忙從地上站起來，看著後面那些露出河馬笑容的大嬸們，聲音有些發抖，館長笑眯眯將一把鑰匙放在他的手掌心。
“張阿姨有個親戚在鄉下種了好多柑橘，明天周末你送她們幾個去摘橘子吧。喏，車鑰匙給你，晚上早點回來，別總是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偷溜出去玩！”
“什麼？勞斯萊斯拉她們去摘橘子？有沒有搞錯？！我又不是卡車司機，不去，要去你和她們一起去吧！”
“你這孩子，大人面前要懂禮貌，你忘了？能去我早去了，明天正好有個電視采訪騰不出時間，只好由你代我送阿姨們去了。媽媽已經答應了她們，好孩子，去吧，去吧，啊？”
“不行，明天我和質虎他們約好去電影院看《憨豆先生》，不能失約！不去不去！”
“別耍小孩子脾氣，讓你去就去，不然下個月零花錢取消！”
“媽媽你不能剝削我的剩余價值，我每天都很辛苦的洗碗抹桌子，你又不是沒看見！”
“口口聲聲幫忙做家務，一瓶洗潔精到現在還沒開封，簡單衝幾下水就跑出去玩，哪次不是楊保姆洗第二次，你說！反正明天你一定要送她們去，沒見著橘子別來見我！”
“媽媽！！”
“啊，晶晶姑娘你也一起去吧，人多就能多摘點回來，哈哈！”
什麼？非親非故的我也去嗎？
“我？這樣不太好吧……”
其實心裡想去的要命，嘴巴還是故意推辭一番，這是人之常情。能和天使一起去，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舍命陪君子！摘橘子，聽起來好像不錯喔……
湛曦無奈地站在那兒歪著脖子清數明天坐車的人頭，一頭、兩頭、三頭、四頭，加上我，一共五……哦，五個人。
“張……阿姨，明天八點半我去接你們，你家住哪兒呀？”
“八一街西環路菜市場交通公司家屬房一百零三棟三單元三號左……”
“哦，知道了。”
這位大嬸完全以為自己在派出所登記戶口，具體哪邊可以免提呀，難道汽車還可以爬樓梯，也不動腦筋想想！
“夢晶晶，你……”
“我家住在……”
“你明天到健身館門口等一下吧，我怕時間不夠來回，不好意思。”
啊？為什麼我要步行至此等你們，這是什麼待遇？心裡一陣強烈反差，不過天使那麼誠懇的請求，那就算了。等就等，我等你們這些黃花菜！
“謝謝你……”
天使激動地握緊了我的手，呀，我的心裡立即蕩起一只秋千……就算牙齒脫落、頭發花白、毛孔堵塞、瞳孔放大、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我也等你，等你……
哎，黃花菜都餿了～～～不是說好九點鐘？快十點了怎麼還沒見人影？
翹首期待下，一輛氣勢磅礡的銀色汽車終於停在我的面前。湛曦朝我招招手，我趕忙跑過去拉副駕駛座的車門，咦？已經有人了。真笨，先被接來的大嬸們，沒理由空著前面舒適的座位像窩剛出生的小雞崽兒擠在後頭。我只好加入了肥肉集團，坐在某游泳圈大嬸旁邊，真擠呀……
“不好意思，車子在半路臨時拋錨，讓你久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