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法不責眾

  “買她的是我堂哥,當時我才15歲,在鎮上讀高中,堂哥讓我看著她,別跑了。”張虎想起那時候的自己,似乎覺得挺好笑的,只不過那笑容有些苦澀。

  “那女孩子求你放了她?”程嵐猜測道。

  張虎點頭:“她給我講她的父母多愛她,她平時做了多少好人好事,從來沒做過一件壞事。

  她說我是個好人,只要肯放她走,她一定會報答我的。”

  “你答應她了嗎?”程嵐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張虎果然搖搖頭:“我們這裡大多數女人都是買來的,我當時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家裡的長輩都跟我說,這些女人不聽話,關一關,打一打就聽話了。

  而且,我父親早逝,村子裡的人都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要是沒有堂哥家幫忙,我媽說不定都被人搶走了。所以我不能背叛我堂哥。”

  “後來呢?”如果那個女孩子像這裡所有被拐賣來的婦女一樣,認命了,那麼也不存在張虎要替她討回公道了,所以後面肯定還發生了其他的故事。

  “後來我眼看著堂哥把她糟蹋了,她哭得很大聲,撕心裂肺地喊了一晚上。村子裡的人都聽到了,他們說她中氣足,身體肯定好,將來能多生幾個兒子。

  第二天,我看到她躺在床上,沒有穿衣服,眼睛空洞洞的。她說她不怨恨我,只怨恨她自己,警惕性太差。”張虎說著又點了一支煙。

  程嵐安靜地聽著他的講述,眼前似乎浮現出了女孩痛苦而絕望的面容。

  “她很聰明,假裝認命了,討好我堂哥,我堂哥就把她腳上的鐐銬解開了。可是她沒有立刻逃,而是裝作很喜歡這裡的樣子,給這裡的孩子們上課。

  那時候剛好是暑假,我就偷偷躲在旁邊看她,看她跟小孩子打聽這裡去鎮上的路,打聽以前被拐賣來的那些女人都怎麼樣了。

  當她發現自己一個人根本逃不出去的時候,她找到了我,跟我談大學生活,談外面的世界,談什麼是尊重,什麼是人權。

  我覺得她說話的聲音真好聽,長得真白。她好像能看懂我在想什麼,跟我發生了關系。我告訴了她從後山逃走的路線,答應她幫她拖住堂哥。可她還是被村子裡的人抓住了,堂哥把她關在屋子裡打,剛開始她還喊幾聲,後面打得連聲息都沒了。

  後來我去學校讀書,很長時間都沒看到她。回來的時候,看到她肚子都已經很大了。她站在懸崖邊上,想往下跳,我把她拉了回來。她狠狠扇了我幾巴掌,往我臉上吐唾沫,她說這裡的人都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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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她帶回堂哥家,堂哥在她腳上栓上了鐐銬,像趕牲口一樣把她趕到了地窖裡,然後對我說,十塊錢可以玩兒一次,看在我送她回來的份上,讓我免費玩兒。

  那個瞬間我竟然沒有憤怒,而是猶豫地看了她一眼,她眼底滿是嘲諷和厭惡,仿佛在看什麼惡臭的蛆蟲。

  我從堂哥那裡得知,在我走了之後,她又逃了好幾次,每次被抓回來就要挨一頓打,直到堂哥發現她懷孕了,才停手。

  可是堂哥停手了,她卻發了狠,有一天晚上趁堂哥睡著,差點用繩子勒死他。堂哥對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的那點憐惜徹底沒有了,就把她鎖在地窖裡,讓她接客。

  剛才是看她表現好,才允許她去田裡幫忙干活,卻沒想到她竟然想跳崖,堂哥說多虧了我,不然就白白丟了一棵搖錢樹。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神,一直低著頭。聽到她在說:‘怎麼還不下來?是不是不行?’我驚訝地抬頭看向她,見她的目光落在我身後那些等著進地窖的男人身上,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些男人大多數是村子裡的老光棍,又髒又臭。

  我在堂哥的一再邀請下進了地窖,進去後卻沒有碰她。我跟她道了歉,她說不怪我。然後她求我,明天偷偷把她放出去,她保證不逃跑,只是出去透透氣,這裡面太臭了。

  我看了一下地窖裡的環境,可能自從堂哥讓她進來後就沒收拾過,一股霉爛和淫靡的味道。”張虎的視線剛好落在地窖裡。

  程嵐想到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又心痛又惡心,扶著牆吐了起來。

  “你放她出去了嗎?”她問,帶著幾分怒火。

  如果他當時還有一點良知,何至於現在來替她討回公道?人已經死了,公不公道還有什麼意義?

  張虎重重地嘆了口氣,又點了一支煙,猛吸了一口說:“我放她出去了,並且還跟她說,我可以帶她走。可是她卻不願意走了,她說他們把她的女兒淹死在河裡了,如果她走了,那孩子該多孤單啊。

  我當時覺得她可能跟村子裡其他被拐賣來的女人一樣,瘋了。於是我沒有再管她,我回到家裡躺了好一陣,還是不放心,又回到了堂哥家,剛好看到她站在村子裡那口老井旁邊,往裡倒著什麼粉末。我問她在做什麼,她說她要送所有人下地獄。

  我心裡害怕極了,去找村長來,想讓村長通知大家不要吃井裡的水。可是村長知道後,卻帶著人把她綁了起來。

  最後她死了,死的時候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掉出來一樣。

  我知道她不甘心。從那天後,我就沒讀書了,跑去了外地打工。可是我每天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她臨死的時候不甘心的樣子,她想讓我替她討回公道,她死得太冤了。”張虎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程嵐卻氣得咬牙:“那你為什麼不報警,不把村子裡這些人的惡性公之於眾?現在她都死了那麼久了,早就變成一抔土了,你做這麼多有什麼用?”

  “你以為那麼簡單?村子裡的人全都是些刁民,野蠻至極,而且他們都是一條心的,警察什麼證據都找不到,怎麼可能把全村人都拉去坐牢?法不責眾你懂不懂?”張虎激動地站了起來,沒抽完的煙頭也扔進了地窖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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