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值得
雲清清話畢，她面前已經碼好了十來根穿好各色絲線的繡花針。
將那塊繃好的流華緞料輕輕朝上一托，指尖靈光凝聚變換了個手訣，它便自動浮在了面前。
她再拈起一枚穿好線的繡花針，輕輕朝那緞面一彈，繡花針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精准地穿過緞面，上下翻飛，帶起一絲絲光澤。
她輕彈手指，又一枚繡花針加入其中，接著是第三枚、第四枚……
隨著雲清清的手指輕盈挑動，十來根繡花針齊齊飛舞，在緞面上穿梭自如，仿佛有了生命。
每一針都准確無誤地落在預定的位置，絲線在緞面上交織出復雜的圖案。
雲清清的眉眼專注，靈力在指尖凝聚，化作一道道微光，隨著繡花針的移動而閃爍。
緞面上的圖案越來越清晰，一幅精致絕侖的圖案逐漸成型。
常小玉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奇景，哪怕她是個精通繡工的妖，也不曾想過能用法術做到這種事。
對於各種族的修行者來說，隔空御物倒是都不算什麼難事，但要一次性控制多個物件，並讓每一個都按不同的軌跡運行，就不容易了。
而刺繡本身更是對每一針的順序、精准度、線色都有極高的要求，隔空同時駕御十來根繡花針，需要的絕不只是法力。
常小玉眼看著那繡布上用了齊針、水紋、亂針、立體等各種不同針法，都是她剛剛才教給閣主大人的。
而眼前繡出來的圖案針腳細密工整，花樣精致絕侖栩栩如生。
這得是何等的悟性、多強的精神力才能做到的事？
不愧是山神大人和玄蛟大人都心甘情願追隨的人，也真不愧是這整片山區群妖未曾言明卻私下齊齊默認的共主。
常小玉光是看著空中的繡樣成形，就已經心潮澎湃了。
忽聽芷蘿“咦”了一聲。
芷蘿本在雲清清身側，饒有興致地看著那翻飛的針線繡出遠山近水襯托下一朵白色的花，沐著金線勾勒的陽光，透出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
但畫面快成形的時候，她忽地察覺到什麼，起身走到雲清清對面，看清了繡布的另一面後，眼睛立刻一亮。
“咦？背面也有圖案，還是不一樣的圖呢？”
常小玉聞言面色一震，立刻走過去探身一看，眼睛瞪得老大，驚呼出聲：
“雙面繡……不，是雙面三異繡！”
可她親手教會閣主刺繡，從最初閣主學習針法的狀態來看，確定是個初學者無疑。
就練了這麼一會兒功夫，光是隔空同時御十來根針繡出如此精美的圖案已經很驚人了。
可是雙面三異繡？這也太誇張了吧？
芷蘿看出她的驚愕，眨了眨眼，不懂就問：
“怎麼，這個很不尋常嗎？”
常小玉嘴角抽了一下：
“何止不尋常，光是雙面繡就已經算得上是繡工中的最高境界，而這種兩面不同圖案、不同針法、不同配色的雙面三異繡，在這個時代應該已經……失傳已久了。”
見芷蘿一臉本該如此並沒覺得有多誇張的樣子，常小玉想了想，又強調了句：
“閣主大人驚才絕艷，無師自通。”
“哦？”芷蘿終於露出一絲意外，“你是說，剛剛你沒教她這個？”
常小玉實話實說：
“我也不會。”
芷蘿挑了挑眉，目光再次看向全神貫注的雲清清，她已經開始收尾，很快最後一針落下，整塊繡布連同繃框一起落到她手中。
雲清清長吁一口氣，來回看了看成品的兩面，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還行。”
常小玉：……
閣主大人您把這個叫還行？
這要是讓那些靠這個吃飯的繡師們聽到，怕是撞牆的心都有。
芷蘿倒是很習慣雲清清不聲不響整大活的風格，她只是好奇：
“你不是剛學的嗎？是以前見過雙面三異繡所以就試試？”
她料想以雲清清從前的背景，可能是兩千多年前見過這種繡工，以她的才學悟性和精神力，學了各種針法後再分析還原出來，倒也不算過份。
但是雲清清一邊穿線准備完成香囊的縫制，一邊用平常的語氣說道：
“哦，這個叫雙面三異繡嗎？以前倒沒見過，只是在繡的時候想到把另一個圖案繡在香囊裡側，就這麼做了。”
常小玉再次呆滯。
芷蘿：……
她收回剛剛的想法，這人是有點逆天了。
雲清清將從繡繃上把流華緞繡布取下來，正准備折起來開始縫制，芷蘿又湊了過來：
“你這背面的圖案怎麼看起來怪怪的，是有什麼寓意嗎？”
聽她這麼一問，常小玉也似乎感覺到什麼，湊過來看：
“是有點……這山水松竹雖精致，布置卻似乎有點怪怪的，但又好像……有什麼規律？想來閣主大人定有深意吧？”
雲清清眨了眨眼，抬眸看了兩人一眼，又低下頭看著背面，也就是縫好後會在香囊內側的圖案，抿了抿唇：
“這麼不容易識出來嗎？果然還是有點難啊……不過這樣也好，他認不出來最好……”
芷蘿納悶道：
“識出來什麼？你這圖案到底有什麼玄機，能不能給點提示？”
雲清清沉默了片刻，拿起繡布對著兩人：
“沒有玄機，全在明面上，你們離遠點看或許清楚些。”
芷蘿跟常小玉聽她這麼說，依言後退了幾步，邊退邊看，突然兩人都站住了，反應了過來。
“哦！原來是個字……”芷蘿愣了愣，看了雲清清一眼，不再說話。
常小玉也認出來了，她簡直嘆為觀止：
“原來是個‘珩’字！竟以山水松竹構圖，渾然天成地構成文字，好精妙啊！更不用說這還是雙面三異繡，閣主大人親手繡出的香囊在當今可算是無價之寶呢！”
“是嗎？那便好，我還怕臨時抱佛腳拿不出手。”雲清清聽到她如此誇贊自己的作品，心情好了不少，隨手掐了個訣御著針線快速縫制起香囊成品來。
芷蘿卻沉默地看著她，在心裡幽幽嘆了口氣。
之前由於雲清清還是順利突破，通達了心念，所以雖然她坦言說喜歡上了蕭長珩，芷蘿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擔憂。
但看著眼前這個興致勃勃為一人學刺繡，精心准備禮物的姑娘，芷蘿終於意識到，她對那人有多上心。
眼下她顯然還很樂在其中。
可那人的情絲，是被她親手斬斷的啊。
情竇開容易，然而等到付出卻得不到回應，滿腔情意如投石入海般無望，她又會如何？
她又能如何？
芷蘿心頭千思萬緒。
雲清清已麻利地完成了整個香囊的制作，添好了靈氣充盈的香料，綁好了系繩和穗子，拿在手裡滿意地點了點頭。
常小玉看著那以絕世繡工做出來的香囊，欽羨地開口道：
“能得閣主如此真心相待，那人該是多幸運啊！”
雲清清伸手順了順香囊的流蘇，眉眼仿佛淬了星光，莞爾一笑：
“他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