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秦晚也在想著要替某人瞞著身份,輕聲笑了笑:“神像的事還是我來,他是個凡人,做不了主。”

新婦聞言,看看秦晚,再看看少年,表情有些不好形容。

直到少年開了口,神色淡漠:“我聽姐姐的。”

新婦:......

看來她還得適應大人現在的風格,這一口一個姐姐叫的…誰能想像的到他在地下的樣子。

他向來不會多插手什麼事,也不會把誰放在眼裡。

任何人在他眼裡都猶如無物。

就他那四個坐騎,一個比一個難搞,尤其是跟著他從煉獄裡走出來的混沌,更是一昂頭就能吞盡天下惡鬼。

可在這,他居然說聽“姐姐的”…

新婦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其他四個人卻覺得這樣才正常,立刻上前道:“你剛才說,讓我們幫你處理掉那尊神像,是什麼意思?”

新婦深吸了一口氣,知道這四個就是來湊數的。

不過比起其他修道人來,最起碼不會說讓人厭惡的大道理。

於是她低著聲音,說起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件事要從我剛死的時候說起,我作為家族養料被埋在槐樹下,滋潤著整個柳家。”

“柳萬金,也就是我那個名義上的父親,他自從之後商運亨通,甚至還認識了京都的知府,他對外說是因為生了兒子,才有的這份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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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是因為他拿我借了鬼運。”新婦說到這的時候,冷聲一笑,四周的空氣都跟著降了溫:“柳家一家讓我連地府都無法去,將我抵給了那個仙門道士。”

“我沒有辦法投胎,那道士控制我,讓我殺生。”

紫薇兄眸色一變:“亡魂一但殺了生,就會身纏業障,你碰到的真的是仙門裡的人嗎,是不是那些混江湖的散修?”

畢竟他們都出自名門正派。

向來受到的教育也是,以匡扶天下為已任。

他們除惡鬼降妖魔,也都是為了救山下的凡人。

所以當四個人聽到新婦的話時,下意識的就想要否認。

新婦卻掃了他們一眼:“不只是他是仙門裡的人,就連我供的這尊神像也出自仙門。”

“當然我現在只是猜測,但控制我的道士,確確實實是仙門中的人,他來自虛明山。”

聽到虛明山三個字時,那四個人都是一愣,偏頭就朝著秦晚看了過去。

秦晚手指滯了一下,她沒有反駁,是因為她不覺得新婦會說謊,並且對方這麼肯定,只有一個原因:“你已經見過他了,並且也報了仇。”

“沒錯,我在地下渾渾噩噩三十多年,每一天都要受煉獄之苦。”新婦想起之前自己的經來,怨氣染上了臉:“但讓我最痛苦的並不是這些,而是我要眼睜睜的看著整個柳家因為我變得越來越好,就連外面那些不人不鬼的東西,也因為沾了用我換來的氣運,每一個都過的極好。”

“憑什麼!”新婦攥緊了指甲,眼底又浮出了猩紅:“我不甘心,我每天都在求天,我想讓那個什麼虛明山的道士,死無葬身之地!”

“我甚至恨老老天爺為什麼不睜開眼看一看,這些仙門都在做什麼勾當!”

感覺到了新婦衝天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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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都不好說什麼,只不斷的去看秦晚,畢竟這是有關虛明山的業障。

秦道友千萬別告訴對方,她就是虛明山的啊。

不然現在的這種和平,下一刻鐘就會崩掉!

很明顯新婦在說起這段來,滋養出的怨更重了。

而說白了,外面的那些陰物之所以會存在,也都是因為新婦的怨。

所以他們得幫秦道友瞞著。

可就在新婦剛說完之後,秦晚那邊就開了口,她的嗓音很淡:“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我就來自虛明山。”

新婦驟然一頓,她看向秦晚的眸,有了些變化:“你......是虛明山的弟子......”

“沒錯。”秦晚沒有避開她的視線:“你說的那個道士,從時間上推很有可能是我的師叔,但他早就已經叛出師門了。”

新婦低低笑了起來,有些陰森:“無所謂了,反正他都已經死了。”

“你殺的他?應該不是法術反噬,是那尊神像幫了你?”秦晚依舊聰明的厲害。

新婦點頭:“我求了那麼久,有一天夜裡,總算神明顯靈了,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他仙風道骨,一襲白袍,手持拂塵,落在槐樹前,說聽見了我的所求,願意幫我。”

“包括毀掉柳家,也包括殺了那個仙門道士,甚至就連整個柳鎮,都可以任由我處治。”

新婦在說這些時,兩眼都在冒光,那種大仇得報的心,只有受過冤屈的人才會知道。

秦晚卻看著她,眉眼未變:“但是對方有條件,他要你的供奉。”

“是。”新婦沒有否認:“我覺得這是應該,他對於我來說,救我於水深火熱,本來就該吃這些供奉。”

新婦說到這裡頓了頓,才繼續道:“只是他要的供奉,不尋常。”

“不尋常?怎麼個不尋常法?”紫薇兄問。

新婦還在猶豫要不要說。

秦晚已經說出了答案:“因為他要的供奉是人,以人魂為祭,點他的香,尤其是各仙門弟子們,他最喜歡。”

紫薇兄大喊搖頭:“這怎麼可能,仙門弟子們,不就很可能和他是同門,再怎麼樣也不會對著同門下手,他......”

還沒等他說完,新婦就看向了秦晚,有些不可置信:“大人是怎麼知道?”

“在案壇上,你上的香有種特殊的味道,剛聞時我沒想起來,那是什麼味道,後來我才反應過來,那應該是被屍油泡過。”

秦晚本職工作還是醫學生,中醫法醫都拿過證的。

人死後身上的油脂,燃起來特別快,燃時就是種味道,就和那香一樣。

新婦低聲:“你確實和其他仙門人不一樣,是的,他要的供奉就是人魂。”

“一開始的時候,我報復柳鎮,那些人足夠他的供奉。”

“等到了後來,柳鎮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就讓我去騙其他鎮的人來,我不願意,可契約在身,我反抗不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只會殺人的邪祟。”

“我盡量避免著普通人,去找牢裡的犯人,但他說不行。”

“後來,他就讓我守在這,說每一年都會有仙門弟子進來歷練,只要我趁機把一些人引過來,不用很多,每年有四五個根骨好的,有天才之稱的就可以。”

聽到這裡,四個人的表情已經維持不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說,其實從始至終,要我們仙門弟子命的,就是仙門中人?”

多諷刺的一件事啊。

因為他知道論道大會的具體時間,也知道每個人都會落到什麼地方,所以才會每一年都會有不能回去的人。

他們以前是以為,那些歷練不成功的,運氣差了點,遇到了意外,但也算是為民鎮妖了。

可現在竟然告訴他們,這裡最大的邪祟,就是他們仙門中人刻意養出來的!

四個人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尤其是紫薇兄,他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上的佩劍,險些道心自毀。

是秦晚適時的托了一把他的佩劍,聲音淺淡:“即便是仙門中人,也會有貪念,不然那些魔修們是怎麼來的?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是把他找出來。”

雖然之前紫薇兄已經說過,那個神像看上去和“魏瀧”的師叔,也就是正陽山的玄霄大師相似,但是這並不能作為證據。

因為這位玄霄大師和別人不同,他甚至不像是那天去虛明山的那兩個長老,處處強勢,就擺明了要瓜分虛明山的機緣。

而玄霄大師,不僅為人和藹還德高望重,在仙門人中的聲望極高。

這些弟子們都很尊重他。

尤其是除了虛明山之外的修道弟子,其他仙門的,簡直對他是一臉的崇拜。

同樣都是師尊,玄霄大師和別人完全不一樣。

所以那四個人才會接受不了。

“是要把人找出來。”紫薇兄呢喃著,又去問新婦:“你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嗎?”

新婦搖了搖頭:“不知道,那位的法術我看不透。”

秦晚一臉淡定:“樣貌看得到看不到已經無所謂了,畢竟既然是仙門眾人,也能易容成別人的模樣,不過還是能縮下範圍,讓你看不出法術的,各仙門屈指可數的也就那些個,怎麼壓樣也要是師尊級別的。”

這一句,秦晚沒說錯。

那四個也認同,因為這麼復雜的陣,又能控制這種等級的邪祟,不是快要正道飛升的師尊們,根本做不到。

他們對看了一眼,心情都有些發沉了。

來之前騙他們說是來降妖除魔,找機緣的。

來了之後,結果發現了仙門的一個根本不想讓外界知道的秘密。

仙門師尊,居然冶煉厲鬼邪祟,驅使其去殺人,殺的還是同門。

“他圖了個什麼啊。”紫薇兄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明明已經能正道飛升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少年,這時掀了掀眼皮:“或許就是因為不能正道飛升,他才把主意打到同門之人身上,我之前讀到過一些相關記載,修道之人身隕之後的靈氣和機緣,是最利於修煉提升修為的,最重要的是可以延長壽命。”

“雖然仙門中人對比我們這些凡人來說,已經活的更久了,但要是想正道,就要經過天問心,天雷渡劫。”

“可天雷渡劫也是仙門之人最怕的,隨便劈一劈,就能減去十年道行,更別說是壽命,所以當需要時,用修道之人死後的靈氣來滋補自己,會事半功倍,也能守住命。”

這些話,他是說給秦晚聽的。

“仙門之人慣有的手法罷了。”

秦晚沒多大的反應,是因為她已經預料到了,這也不難猜出來。

倒是紫薇兄臉上一僵,又在那傷心了:“慣有的手法......”

仙門到底還有什麼,是他們相信的。

最讓人覺得後背發涼的是,做這些的人,可能是來自正陽山,但也有可能是他們師尊…

四個人齊刷刷的打了個冷戰,互相都對看了一眼。

他們很清楚自己,確實根骨不錯,都是各仙門第一批點招上去的。

可再一仔細想想,是有人特意這樣做的,就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他們,吸他們的靈氣。

今天一整天,紫薇兄內心世界都變了,他無法面對新婦。

是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對方說不是假的。

可作為普通弟子的他們能怎麼辦呢?

其中一個弟子甚至是好不容易才被選出來上山的,全村都以此為榮,他壓低了聲音,將這句話問了出來。

“即便都是事實,我們沒權沒勢,也不是門派裡最受寵的,我們能怎麼辦呢?”

“說出來,誰信?”

“就算相信,他們真的會為了我們處理一派師尊?”

秦晚看向對方的臉,就知道他能說出這些話來,就已經很難得了。

她很清楚,不能以自己的生存條件,去要求別人。

於是,她手指碾過神像碎渣:“可能是沒人信,但不說就永遠不會有真相。”

紫薇兄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幫她。

秦晚笑笑道:“這件事和我虛明山算的上有關系,我來問。”

四個人紛紛一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秦晚倒是干脆:“這小鎮上肯定還有其他神像在,拿個好的過去,好認人。”

說著,她回過眸去:“麻煩你也跟我走,你是人證,見了面,或許你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秦晚這句話說,是對著新婦說的。

新婦一頓,臉上劃過了驚喜,但很快,她又靜默了下來:“我是不能離開柳鎮的,我要生生世世在這裡,魂魄也不得安寧,除非我和對方的契約消散。”

“本來確實要那樣,但我們有外掛。”秦晚眨了眨眼,意有所指。

外掛?那是什麼意思?幾個人紛紛不解。

秦晚哦了一聲,指了指自己旁邊事不關己的少年:“我們有他。”

被指的少年,很慢很慢的抬了下眸:“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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