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1章 蒔花館滄海閣
回到了五皇子府裡,悠容這心就沒放下來過,一直懸在半空落不下來。
這雲裳海可當真不像是什麼好人,小姐居然還同意與他合作,哪怕有這賣身契在手,她也覺得不放心。這與虎謀皮的生意,她的確見得不多,但聽得也不少!自古以來刀尖兒上跳舞的,那有幾個好下場?更別說還扯上什麼復興白國了。
白國,那可是前朝!復興白國,那可是謀逆啊!
小姐怎麼能這麼糊塗!這要是被發現了,可是要殺頭的!
悠容放心不下,去到楊千予的臥室裡,看見千予正在燈下,對著那賣身契左看右看。見到悠容來了,楊千予招手道:“悠容,你來的正好,去把這‘前生渡’給十三先生送過去,叫他好好看看,也許可以研制出五皇子需要的解藥來。”
“小姐。”悠容接過檀木盒子,憂心忡忡地說道:“要不要把雲裳海的事情告訴五皇子呀?”
“不告訴他。”楊千予說完,又頓了頓,再開口道:“現在暫時還不能說,等到時機成熟,我會告訴他的。”
悠容捧著盒子下去了。
十三先生將盒子打開,看到那丸藥,皺皺眉頭,先是拿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然後又用指甲挖出一小塊,就想放入口中嘗嘗。
“哎,十三先生,萬萬不可!這可是毒藥!”悠容連忙阻攔道。
“我知道是毒藥,我十三自幼嘗遍毒草,早已經百毒不侵,這點毒,還要不了我的命,悠容你就放心吧!”
十三的手指剛觸到嘴邊,突然就被衝進門來的白飛揚打偏了。
十三愣愣地看著白飛揚的臉色變得通紅,被怒氣衝衝的白飛揚揪住領口罵道:“十三,你是傻子嗎?這毒是你能輕易嘗的?這可是前朝的禁藥——前生渡!悠容,這藥是從哪兒來的!”
悠容連忙擺手說道:“是......是雲裳海。”
“雲裳海,那是誰?”十三不明所以。
但是白飛揚聽了這名字,臉色微微一變,問道:“姓雲?”
“是的。”悠容說。
“是前朝的人。”白飛揚松開十三,將那盒子塞到他懷裡去。“快去研制一下,別耽誤了。”
白飛揚坐下來,喝了一大口酒,這雲家在白國也是貴族,當初也曾位列王侯,出過很多高官,自從白國破滅,這雲氏家族也就沒落了。現在白國的公卿,死的死,逃的逃,早就不知道人還剩下多少。
那邊楊千予有事情找五皇子,叫齊景杭立刻去一趟,白飛揚心中微微一動,也跟了過去。
白飛揚剛走到主殿門口,就正碰上從裡面出來的五皇子,齊景杭見到白飛揚,招呼他道:“白侍衛,正巧我想要找你。”
“五殿下可是有事?”
“沒什麼大事,明日你我喬裝去一趟蒔花館。”
“蒔花館,那是什麼地方?”天真的白飛揚還沒在京城裡好好逛過。
“去了你就知道了。”齊景杭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白飛揚的肩膀。
次日,齊景杭和白飛揚裝扮一番,白飛揚的相貌凶惡,干脆戴上面具,兩個人一同去了蒔花館。
柳浮生依舊穿著紅色的衣裙,披著一件繡花褂子,裊裊婷婷地歪在大堂裡的秋千上,唱著不知道是誰作出的小調。
“浮生姑娘,你唱的曲兒真好聽!只不過在下之前怎麼從未聽過啊!”有人起哄道。
“是啊是啊,這些詞曲,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可比別的地方唱的風雅多了!”
柳浮生風情萬種地一垂眉,嗤笑一聲道:“你們這些俗人,當然做不出來,這些曲子,可都是我們公子作出來的。”
“你們公子是誰呀!”那些人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追問美人兒。
“我們公子呀,我們公子姓千。”柳浮生眼中露出向往憧憬的神情,站起身搖搖晃晃地仿若醉態,驀地一回頭,長發散開,眯著眼睛滿足地笑著。
“白衣佳人紅衣友,朝與同歌暮同酒。世人謂我戀長安,其實只戀長安某。”柳浮生唱著,頹靡之態仿佛三途川邊最盛的彼岸花。
下面的看客都看得痴了,都仿佛恨不得變成那個她戀著的那個長安某一般。
“好!”五皇子大步走進來,也忍不住為這樣的一幕喝彩。“好詞,好曲,好美人!”
“噢?閣下是?”柳浮生抬眼看去,只見齊景杭一副月白色錦袍,身後跟著一位鐵面人,又像是官家子弟,又像是江湖中人。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此番來,是想要去滄海閣,還請姑娘代為引路。”
“滄海閣?你們是公子的客人,那麼便隨我來吧。”柳浮生頷首,那一低頭的嬌羞,便讓台下的許多人看得痴了。
這蒔花館確實不同於其他的煙花之地,離開大堂向內走去,所見之景越來越風雅清幽,雕花的紅木屏障隔開了琉璃瓷瓶和走廊,廊中掛著的是人魚奉燭的長明燈。進入院子之後,重重疊疊的假山,一簇一簇的紫藤和桔梗,柳浮生在桔梗花裡面穿行,紅衣白花,分外美好。
“請這邊來。”柳浮生回頭招手,這邊的一條小路直通向一個月亮門,門口依稀可見有幾所房屋。“滄海閣就在最深處,兩位隨我來吧。”
齊景杭還好,但身邊的白飛揚卻是看得痴了,齊景杭看出了白飛揚的古怪,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袖。
“殿下。”白飛揚壓低聲音對齊景杭說:“這蒔花館背後的主子,恐怕跟前朝頗有些淵源。”
“哦?此話怎講?”
“這園子裡的布置,園林的設計,都是從前白國盛行過的一種風格,方才我見到那假山後面,三個大小不同的池子,其中最大的那個在假山偏左側,池中立了五根長木樁,上面有白澤雕花,這樣的細節,竟然與前朝宮廷的園林相同。”白飛揚沉聲說。
“稍安勿躁,我們且去滄海閣,一看那人的究竟。”齊景杭一邊低聲安撫白飛揚,一邊高聲問道:“柳姑娘,在下看這園子建的很是別致,請問是何人設計?”
柳浮生眼珠一轉,掩唇笑道:“自然是誰出的錢,誰就設計,難不成還是我一個紅官人設計的?你們要找公子,就快些過來,不要耽擱我的生意。”
齊景杭與白飛揚終於來到了滄海閣,進了那屋,垂幕的盡是淡藍色的紗帳,柳姑娘關上了門,給兩人沏好了茶,向著屋子深處喊道:“公子,您等的人到了。”隨後便退了出去。
雲裳海從內堂慢慢出來,這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倒是吊足了齊景杭的胃口。
“五皇子,請坐。”雲裳海說。
這滄海閣與別處不同的地方,在於這屋內並無桌椅,只有一條條的黃梨木地板。幾個人分別在淺藍色軟墊上跪坐,茶盞就放在身邊托盤裡,彎腰取入手中,吹開杯中的浮茶。
“雲先生?早就聽說過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齊景杭拱手說道。
“哦?五皇子都聽過在下的什麼虛名了?能否說出來讓在下知道一二?”雲裳海冷笑一聲,問。
齊景杭也冷笑道:“雲先生效仿蘇秦,縱橫捭闔於在下的大哥和三哥之間,二桃殺三士,用了刺殺在下的一個刺客,就挑得整個後宮雞犬不寧,用了一個楊千愛,就將這些年的爭端擺上了明面,這些還不夠嗎?”
雲裳海喝著茶道:“沒想到三個皇子中,倒是五皇子最是看得明白。這些你竟然都知道,是我在背後推動。”
“我知道的,並非只有這些。”齊景杭說。“雲裳海,你太小看我了,你以為你的那點技倆,就足夠讓我們三個人,或者整個朝堂被你耍的團團轉?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當初你向三皇子獻計,讓他去毒殺那刺客,三皇子聽了你的建議,讓德妃想辦法,陷害給皇後。你又去通州找莊家,建議他們靠向德妃這棵大樹。你又去找了納蘭家,建議皇後毒殺刺客陷害德妃。”
“可最終的結果,不是皆大歡喜麼?”雲裳海笑著說:“你得到了通州的財富,皇後扳倒了日後威脅極大的莊嬪,三皇子也滅掉了那刺客的口,還在帝後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所以,現在你又想做什麼?或者說,你想利用我,來達到什麼目的呢?”齊景杭目光如刀,直視雲裳海。
他們兩個人就像是最好的棋手,互相凝視著,等待著對方的落子。
“在下這次,是真心想要幫助五殿下渡過難關的。”雲裳海笑著,但眼底是一片寒潭。“五殿下如果執意要將我拒之門外,那這可不太好辦啊。”
齊景杭從未想過要信任這個來歷不明的雲裳海,他太危險,齊景杭早就派人盯著過他,但是依舊搞不懂這個雲裳海究竟想要做什麼。
“你想幫我什麼?是我的王妃告知我的,所謂上清白雲觀,我藏有私軍的事情麼?”齊景杭問道。
“殿下每年必去上清白雲觀,若是在那裡被發現了私軍,恐怕殿下難逃懷疑。”雲裳海說道。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齊景杭問心無愧,又何懼這些莫須有的東西。”
“只怕一旦進了牢獄,是清是濁,由不得殿下自主。”雲裳海說道:“我若是殿下,當趨利避害,未雨綢繆,因勢利導,以圖大計。”
“如何趨利避害,如何未雨綢繆,如何因勢利導,這私軍之事,如果我所料不差,本就是出自你的手筆,你再給我解救之法,豈不是一己之矛攻擊之盾?”齊景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