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4章 巧計識凶(一)
聽到納蘭祥這樣說,在場的明白人也都紛紛勸祝王爺不要現在就追究,一切等到婚宴結束再說。
可祝王爺此時已經沉浸在愛馬被殺的悲痛裡,根本聽不進去這些話。
“不行!不能拖著!這個人在本王愛子的婚宴之上,公然殺了本王的馬,這還是三皇子送給本王的禮物!這,這分明就是有人不把本王放在眼裡呀!”祝老王爺氣的哆嗦,拍著桌子,臉色漲得通紅。“本王現在雖說只是一個閑散王爺,這祝王府也不管什麼事,但是本王的父親也是先帝的侄兒,當今聖上與本王,也是表親!這有人欺負到本王頭上,本王就不信聖上會不為本王做主!”
祝王府在如今地位已經是頗為尷尬,雖說與皇上沾著親帶著故,但是滿府上下沒有能夠加官進爵的子弟,一個嫡子還是個只知道尋花問柳的草包,這京中諸人見風使舵的本事有多強,大家心裡都是清楚的,這祝王府啊,到了這一代,已經是強弓之末了。
再加上千鶴兒這個祝王妃強勢善妒,生生扼殺掉了祝王爺的許多庶子,以至於現在祝王府裡除了祝之琪,也就只有一個婢女出的庶子。那庶子的母親早就被千鶴兒搓磨得不似人形,死了很多年了,祝王爺怕這孩子也被千鶴兒用同樣的手段迫害,將他早早地送到了西北軍那裡,跟著西北軍南征北戰,竟然在軍中也混出了一點名堂,也算是個少年將軍。
就在祝王爺的理智被怒火吞噬的時候,一聲馬嘶從門外傳來。
“王爺,二公子回來了!”門童傳喚道。
這位二公子,自然就是那從西北軍營趕回,來給祝之琪賀喜的,祝家庶子——祝之常。
在場的人中,沒有人見過祝之常,也鮮少有人聽說過祝家除了祝之琪還有別的子嗣,這下子可紛紛議論起來。
大門打開,一個身披鎧甲的英武少年大步走進,他與哥哥祝之琪的樣貌全然不似,祝之琪油頭粉面,體虛身細。而祝之常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眉宇間也露著常人沒有的剛毅,鎧甲遮掩下隱隱可以看出肌肉剛強有力,手上也全是常年征戰留下來的繭子。
“兒子拜見父親,母親。”祝之常單膝跪下,向著祝王爺和千鶴兒行禮。隨後便站起身來環視四周,問道:“出了什麼事?”
這下子奴才小廝們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紛紛將發生了什麼一一道來。
來賀喜的人一看,這祝家二兒子似乎能是個拿主意的,也紛紛開口勸祝之常,現將此事擱下,等喜宴過後再來計較。
“父親,兒子覺得幾位大人說的有道理,不過是一匹馬,大不過哥哥的喜事去,咱們先將喜事辦完,再來調查這背後是誰,跟我們祝王府過不去。”祝之常向著祝王爺一拱手,轉頭吩咐道:“福來喜來,還不快將這裡收拾干淨,不要沾污了這王府!”
“慢著!”祝之琪見到這個弟弟搶走了人們的視線,心裡不是滋味。祝之常不出現還好,這一回來,人們玩味的目光回旋在他與祝之常之間,仿佛在比較著兩個祝家後人,這讓祝之琪分外別扭起來。
“大哥。”祝之常拱手道:“小弟還未恭賀大哥新婚之喜。”
“這個稍後再說。”祝之琪拿出一副祝家嫡子的派頭,趾高氣昂地一揮手,說道:“這事情可不能就這樣算了,照我說,現在就查!敢在我祝家找事,要是就這樣過去了,人們還不得以為我祝家有多麼好欺負?以為我爹祝王爺有多麼好欺負麼?”
“對,琪兒說得對啊王爺!”千鶴兒也幫腔道:“要是輕飄飄地揭過此事,我們祝王府還不成了京城的笑柄?”
“說不定就是你,看我成親這大喜之日,想要給我添堵,才這樣做的!”祝之琪突然靈機一動,叫道:“除了你,誰還會這樣跟我過不去?”
祝之常見獨木難支,便干脆說道:“既然如此,兒子希望父親將此事交給兒子來查,兒子定會給祝家一個交待。”
“好!給你三日為限,若是過了三日,你查不出什麼來,本王唯你是問!”祝王爺說道。
祝王爺怒氣衝衝地叫人將那死馬收拾了,這才接著招呼賓客。
祝之常去查看了一下那馬的死狀,用手摸了摸,把沾血的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環視了一圈,看到五皇子在西邊的座位上,便向著齊景杭楊千予的桌子走過來。
楊千予撓了撓齊景杭的手心兒,低聲問道:“你認識啊?”
“從前我也在西北軍待過一段時間,那時候這位祝小公子可是勇武得很,連野狼都敢上去搏命。”齊景杭說道。
“你竟然還在西北軍待過?”楊千予發覺自己當真是對齊景杭知之甚少。
“不止是我,還有三哥。”齊景杭說:“三哥的軍功,就是當年在西北軍的時候立下的,我身子不好,將軍們都不許我上陣。”
“既然不能上陣,為什麼要去西北軍呢?”楊千予疑惑。
“雖然不能親赴沙場,但是我既是父皇的兒子,怎麼能不懂兵,怎麼能不了解征戰不易?”齊景杭笑了,“兵者國之殺器,若是對用兵一知半解,恐怕我當真要被三哥比下去了。”
楊千予看著齊景杭的眼睛,感動於他的堅強和執著。他明明身有重疾,卻絲毫不甘落於人後,憂國憂民更是遠超齊景灝百倍。
齊景灝想做皇帝,更多的是他的一己私欲,想要爭奪那權勢地位。
而齊景杭則是為了大樂國。
而也許正是因為這點,才讓這許多能人紛紛不顧齊景杭身體上的弱點,投身於五皇子的陣營裡來,誓死效忠。
楊千予不知道,她此時此刻看著齊景杭的眼神有多麼的柔和,多麼的憐愛。
美人如渥,眸光切切,亂我心曲,觸不可得。
美人如荑,纏綣悱惻,撫我安然,逐不可奪。
祝之常走過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鸞鳳和鳴的景像,他心中替齊景杭歡喜,抱拳說道:“五哥,早就聽說你娶到了自己心儀的女子,小弟遠在郴州,無法道賀,此番相聚,看到五哥和嫂子這般恩愛,倒是叫小弟也羨慕起來了!”
“韌之,坐吧。”齊景杭叫人搬來一把椅子,祝之常便在這桌坐下。
韌之是祝之常自己給自己取的表字,希望自己能像那蒿草一般,堅韌不拔,絕地求生。
“敬五哥,五嫂!”祝之常舉杯,一飲而盡。
“你當真是祝王爺的兒子?”見到祝之常這般豪爽模樣,天澄郡主都不相信這會是祝家的孩子。
祝王爺居然還有這樣出息的兒子,之前當真是從未聽過。
“如假包換。”祝之常也笑了,只是那笑容裡也帶著苦澀。“我倒是也希望自己不是祝家子弟,生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父母疼愛,兄妹憐惜。只不過......唉,都是空想罷了。”
天澄郡主想到祝王妃,立刻便懂了這話中所指,不由得心疼起這個少年來。
“五哥,這馬的事情,您可知道什麼內情麼?”祝之常問道:“我剛從郴州回來,很多細節還都不知道。”
齊景杭以目示意太子的方向,祝之常一下子便明了。
“你打算從何處著手?這件事處理不好,恐怕你自身難保。”齊景杭擔憂道。
“越是難做的事,我便越要做,不但要做,還要做成!”祝之常說道:“得想個辦法,讓太子自己承認才是。”
楊千予眼珠一轉,突然問道:“方才我見祝公子探查那馬的死狀,可有什麼發現麼?”
祝之常道:“倒是有些發現,但都派不上什麼用場。那馬先是被人用砒霜毒死,然後再砍了數刀,是以死的時候並無掙扎,也未嘶叫。”
“我猜也是,能夠無聲無息殺死一匹好馬,也只有先用毒了。”楊千予道。
“卿卿可是有什麼主意了?”齊景杭見楊千予一副狡黠模樣,就知道她想出了什麼法子。
楊千予低聲說了一番。
齊景杭、祝之常和天澄郡主聽了都道:“這個主意甚妙!”
酒過三巡,祝王府請來的戲班子也唱了兩出戲了,突然幾個婢女端上來一盤切好了擺放成花型的肉片來。那盤子精致雕花,那肉片水滑鮮嫩,讓人看了食指大動。
“諸位!”祝之常走上前去,向著眾人說道:“這肉,便是方才那馬的肉,既然馬已經死了,不能復生,那麼便請諸位一飽口福,嘗一嘗這汗血寶馬的肉滋味如何!每人只能嘗一片,在下這就把這肉給每桌分下去!”
這話一出口,事不關己的人都紛紛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這良馬寶駒平時見都難得一見,更何況是吃!這肉要是吃上一口,恐怕值得吹上大半年了!甭管這祝王府的人平日裡如何,這份大方倒是稱得起他王府的名號!
諸位大人們都拿起筷子,眼巴巴地等著侍女將托盤端來,好從中夾出一塊,一飽口福。而只有太子那一桌,太子與小廝的臉色都很難看,沉默地盯著祝之常。
別人不知道那馬是被砒霜毒死的,太子不可能不知道,因為就是他指使小廝,去用這樣的手段殺了那馬,給三皇子添堵。如今這馬肉裡面說不得還有砒霜的毒在,太子怎麼可能會吃?
托盤已經到了太子的面前,祝之常拱手道:“太子殿下,請夾一塊享用吧。”
太子陰沉著臉,拿起筷子,良久沒有夾起,終於將那筷子向旁邊一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