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2章 楊府嫡子(三)
楊千予和齊景杭趕到楊府的時候,楊府上上下下已經是亂作一團,下人們都竊竊私語著,到處都有人跑進跑出。
楊誠國一臉迷茫的站在院子裡,也不知道是事發突然讓他措手不及,還是壓根就沒料到堂堂的宰相府竟然會遭遇這樣的事兒。這樣的楊相國看上去根本沒有了在朝堂上時的精明,反而顯露出幾分的無能來。
楊千予心裡清楚,這個父親根本就不是做相國的材料,若說他這一生,恐怕只做對過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當今聖上繼位之前狠狠地站了一次隊,推了一把。而後的十年宦海,恐怕他都是在見風使舵,爭名逐利。
“何姨娘的屍身呢?”楊千予無心計較這個父親的得失,反正她也並不在乎楊誠國是否是個精明強干的宰相。
這個家裡,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也就只有老夫人、何氏、月嫦和晨玉了。
“你都知道了?”楊誠國喃喃地問道。
“整個王城裡面都傳遍了!為什麼出了這樣的事情,卻不封鎖消息?”楊千予憤怒地質問道。
何氏的死太過突然,楊相國終於從恍惚中醒過神來,忙說道:“對,封鎖消息!任何人不得外傳今夜之事!”
“晚啦!”
楊千予當真是無話可講,左右看了一圈,叫來一個小廝問道:“何姨娘的屍身怎麼處理的?帶我過去。”
那小廝說道:“何姨娘已經被下葬了,夫人不忍心看何姨娘的屍身,叫人立刻抬去宗墓厚葬了。”
當真是糊塗!連驗看都沒驗看,就這樣草草葬了?
楊千予心中冷笑,問道:“晨玉少爺在哪兒?”
下人們將楊千予與五皇子帶到了前廳,老夫人正安慰著楊晨玉。千玉天和楊千愛,以及回門的楊月蓉都坐在一旁,楊千予到了後,千玉天站起身道:“竟然驚動了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楊家的罪過大了!”
齊景杭禮貌地笑了笑,說道:“恐怕今夜不止我們,被驚動的人還有很多呢。”
千玉天用手帕拭淚,故意露出袖口裡,包扎著的手臂。
“這賊人當真是厲害,連妾身也受了傷,只可惜了晨玉的娘親,年紀輕輕的,竟然就這樣沒了!唉,命運弄人,何妹妹當真是命苦。”
楊千予最看不慣的便是千玉天這般假惺惺的樣子,見狀冷聲說道:“若是天意,也便罷了,人有歹兮禍福,強求不得。可若是人禍,那說不得我只能追查到底,還冤死的何姨娘一個公道!”
楊老夫人聽了這話皺了皺眉,若說這裡面分毫貓膩也沒有,當真是當她這個老夫人是傻子。楊老夫人活了這麼些年,什麼事情沒有見過?但是何氏再得她心意,畢竟也是個姨娘,若是楊府傳出主母傷人的事兒,恐怕於楊誠國的仕途有損。
再者說,畢竟楊千愛已經許了三皇子,楊府上下都想保住這樁皇婚,更是不容許千玉天在這時候有閃失。
是以不管怎樣,老太太都打定主意裝聾作啞,不管不問了。
楊千予向著突逢大變的楊晨玉招招手,把這個一直敬她愛她的弟弟喚道身前,替他拭去眼淚。
“晨玉,你不要哭,冷靜些。事發之時你在何處,可曾看到過什麼?”
楊晨玉如今已經不是能夠與生母同住的年紀,早已另分了院子出去,他夜裡只聽見了吵鬧之聲,開窗望過去時,只看到一個人影掠過牆頭,等到後來,才知道自己的母親遇了難。
楊晨玉照實說了,楊千予將他抱在懷裡安慰著。按照楊晨玉的說法,這賊人是從東院的牆翻出去的,而何氏的院子在楊晨玉的附近,可是受傷的千玉天卻是在很遠的西院。
這賊人費盡心思到東院來,卻事先在西院傷了人?千玉天莫非將其他人都當作傻子?
楊千予問道:“可知道那賊人是怎麼潛入楊府的?”
千玉天說道:“是從西門進來的,打暈了守門的小廝。”
這番話似乎也解釋了,之所以自己受傷的原因。賊人從西院進,傷了千玉天後直奔東院,殺了人搶了東西,溜之大吉。
楊千予冷笑,這看似正常的說法,實則漏洞百出,根本說不通。楊晨玉親眼所見那賊人掠上牆頭出了楊府,能夠擺脫那麼些下人的追捕,跳牆出去的,會大搖大擺地打暈小廝從門進來?若楊千予是那賊人,提前打探好了楊府的情況,又有這般身手,一定會翻牆進來,不會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去走門。況且西門距離東院很遠,這中間巡夜的小廝和丫鬟也不少,這一段路這賊人竟然就這般逃脫了,進了東院來殺人?這分明就是千玉天為了摘清自己,設計好的托詞!
“那被打暈的小廝呢?”楊千予心裡知道這事情定然是千玉天一手指使,但苦於沒有證據,只能從這些證詞中的人下手,看能不能找到證據來。
“那小廝受了點驚嚇,我已經做主,叫他回老家去了。”千玉天說道:“他被打暈之後頭一直痛,我給了他些銀子叫他去瞧瞧病。”
楊千予看了一眼齊景杭,點了點頭,齊景杭會意道:“我這就去追那小廝,一定將人帶過來。”
千玉天聽了這話,竟然也全無驚慌之色,說道:“五皇子既然願意去追,想必是想讓王府的醫生來瞧瞧的,也好,省的讓外面的人說我們楊府苛待下人。”
齊景杭轉身走了,不知怎地,楊千予突然覺得,這一趟定然又是無功而返。千玉天態度微妙,似是有恃無恐。她既然已經打算殺人,一定是做好了完全准備,不會再留下任何把柄和證據。
“晨玉,你隨我來。”
楊千予牽著楊晨玉的手,問道:“你可會騎馬麼?”
“弟弟會騎。”楊晨玉點頭說道。
楊千愛見到這兩人就這般出了前廳,站起身問道:“你們做什麼去?”
“去看一眼何姨娘!”楊千予高聲喊道。
何姨娘已經被千玉天指使小廝埋入墳墓,楊千予這般回答,倒是叫千玉天和楊千愛心裡一驚。千玉天忙喊道:“王妃,叫死者入土為安是大事,你可萬萬不要亂來啊!”
楊老夫人沉下臉來,也喊道:“千予!”
楊千予和楊晨玉停住腳步,楊千予轉過頭來,看向楊老夫人。她向來敬重這個老人家,雖說楊老夫人依然凡事將楊家放在最先,但她之於千予,可也稱得上是位慈祥的長輩。
楊老夫人半是傷心,半是無奈地說:“何氏那孩子,我也是喜歡的,出了這樣的事,我這心裡,也難過得緊。但是死者為大,既然已經入土,便不要再去打擾她了吧!”
“奶奶,難道你不覺得這事情來的太蹊蹺嗎?”楊千予問道。
“這是一場意外!”楊老夫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對楊千予說道:“即使蹊蹺,即使你心有懷疑,但何氏已經回不來了。你既然沒有證據證明誰如何如何,這件事便交給大理寺,交給刑部,叫他們去追查那凶手便是!”
楊老夫人也很清楚,在這個當口發生這般事,恐怕很難說千玉天是否真正干淨。但既然何氏已死,千玉天又滴水不漏,她有心息事寧人,還楊府一個清靜。
“奶奶,你這樣阻止我,恐怕只會縱容那凶手的為惡之風,叫何姨娘死不瞑目!”楊千予攥著楊晨玉的手,身子微微顫抖著。
何氏在楊府這麼些年,為楊府上下做了多少事,還為楊府生下唯一的兒子。可現如今她死的不明不白,竟然無一人願意為她追查到底。
“這事兒,就這樣吧,明日晨玉還要在宗祠認作楊府嫡子,請帖都已經發給京城各家了,都散了吧!”楊老太太揮揮手,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疲倦之態。
“不!奶奶,我不做嫡子!”楊晨玉雙眼赤紅,他顯然也看出了自己生母的死另有蹊蹺,但楊府上下這般遮掩,寒了他的心。“這楊府根本無人願為我母親申冤,這樣的楊府嫡子,我不做了!”
“胡鬧!”老夫人氣得直哆嗦!
千玉天假意緊張地說道:“晨玉還小,不懂事!晨玉,還不快給老夫人道歉!”
楊千愛也立刻說道:“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既然不想做,那便別做了!”
楊晨玉冷眼看著這對母女表演,只覺得寒意傾透,天地悠悠竟無他歸身之處!這諾大楊府,原來從來便不是他的家!這些平日裡一同生活的人們,原來竟並非他的親人!正在楊晨玉滿心惶然的時候,身邊一處溫暖緊緊抓住他的手,扯了扯。
“晨玉這話說的不妥當,晨玉,道歉。”楊千予扯了扯楊晨玉,說道。
楊晨玉梗著脖子,就是不肯低頭。
“何姨娘便是因你要做這嫡子,才會被人視為眼中釘,你現下若是連這嫡子的位置也丟了,才真的是讓親者痛仇者快,何姨娘的死才是真的毫無意義!”楊千予在他耳邊低聲說:“看到她們了嗎,那兩個恨不得你永遠沒出息的女人?她們定然是害死何姨娘的凶手,你去做嫡子,堵心的是她們,威脅的也是她們的位置,你若是做的好,將來有一天你會掌管這個讓你厭惡憎恨的地方,到時候,你便可以給何姨娘報仇!你若只是個庶子,即使有我和五皇子的提攜,將來也要分出楊家另立門戶,想要報仇,便是遙遙無期了!”
“別意氣用事,晨玉。”楊千予將楊晨玉推上前。
楊晨玉回頭看她,突然跪了下來給楊千予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