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陰陽玉佩(二)

   楊千予不由得被這個故事吸引了,忍不住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長撻王一同草原,巫族曾經向白國求助,但是白國當時的國君昏庸,拒絕了巫族首領的請求,並且要求停止契約,由白國重新接管寶藏,巫族首領一怒之下,便將那用來開啟寶藏之門的鑰匙的其中一半,丟在了貝漠河的河底。”

   楊千予張大眼睛:“開啟寶藏之門鑰匙的其中一半?”

   “是的。”雲裳海的眼光溫柔,注視著楊千予道:“當初白國初代國君交給巫族首領的只有鑰匙的一半,另一半在白國歷代國君手中,只有兩半鑰匙合二為一,才能真正打開這寶藏的大門。”

   “那這寶藏豈不是永遠也取不出來了?”

   貝漠河的河底,竟然沉著這樣寶貴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那寶藏究竟是何物,但能讓白國皇帝和巫族首領一同去守護的,定然是寶貴異常的物什。

   雲裳海搖搖頭道:“後來,巫族臣服於長撻王,而白國,則在千家軍的爭踏之下傾覆,千家軍的將軍千鐘國,從白國王室的手中奪走了那一半鑰匙,但他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只是見白國的皇帝這般的珍惜這物什,所以便當作他傾覆白國的榮耀,將其作為千家軍的像征,稱只要有這物什在手,便能夠指揮千千萬萬不知身在何處的千家軍。”

   楊千予驚呼一聲!這說的,難道......

   雲裳海點頭說道:“你想的沒錯,正是你手中的陰陽玉佩。”

   楊千予從貼身的小衣口袋裡摸出一個月牙形的玉佩,那玉佩用紅線穿著,在陽光下通透得仿佛是一塊冰晶。

   雲裳海說道:“你從未想過,陰陽玉佩其實是一對兒的麼?陰陽陰陽,有陰便有陽,你這塊是當年白國手中的半塊鑰匙,是陰,巫族手中拿過的另外一半,是陽,兩塊合在一起,才叫陰陽玉佩。”

   楊千予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陰陽玉佩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怪不得當年齊景灝不顧一切也要得到它。不過現在的齊景灝肯定是不知道這玉佩實際的作用的,前一世齊景灝也是通過楊千愛知曉的,楊千愛能夠知道,自然是前世愛慘了楊千愛的雲裳海所告知。

   重活一世,一切都變了個樣,這陰陽玉佩究竟是何物,也被楊千予所知道了。

   “所以,你是為了白國的寶藏才接近我的?”楊千予恍然,怪不得雲裳海對她百般維護,原來說到底是因著她身上揣著白國寶藏的半塊鑰匙?

   雲裳海失笑:“最開始是,但......”

   但現在,他心裡早已經不僅僅有白國,還有更多說不出的東西,接近楊千予,他的心就好像被不斷地裝滿,而離開她,他整個兒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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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千予卻沒有給雲裳海表白的機會,她的腦子飛速的運轉起來,許多蛛絲牽連,形成一個又一個構想,她恍然說道:“我明白了,你們其實已經找到了貝漠河底的鑰匙了吧!那天晚上賀魯來探我的帳篷,是想來找我手裡這半塊鑰匙的!我是千家的後人,手裡還有當年千老將軍從白國奪來的陰陽玉佩,她那般恨我......她難不成,是白國的後人麼?”

   雲裳海不由得為楊千予的聰明鼓掌。

   “你說對了,中原的白國皇室早已經被屠戮殆盡,但這邊草原上,當年白國遠嫁到巫族的公主卻還留下了血脈,賀魯正是當年白國公主的女兒。”

   雲裳海似乎打算毫無保留地告訴楊千予,目光真摯又誠懇。

   “所以呢?你想叫我乖乖交出玉佩,讓你們復國麼?”楊千予卻分毫沒有被這目光感動,雲裳海此人狡猾如狐,根本不足以再讓楊千予推心置腹了。

   而至於交出陰陽玉佩,更是無稽之談!這玉佩是她外祖父幾經生死的戰利品,不管是兵符也好,鑰匙也好,都是屬於千家軍的,她不會將玉佩交給任何人,也不會辜負當年數十萬千家軍的鮮血!

   無關對錯,這只是立場!

   她楊千予,沒有一絲一毫的立場去站在白國那邊,她是千家的女兒,又是齊景杭的王妃,陰陽玉佩可以被人奪走,但絕不會被她交給白國人!

   雲裳海看到楊千予的眼神,便明白她心中所想,嘆了口氣道:“你現在,仍然心向大樂國麼?即使大樂國皇帝這般對待你?”

   楊千予現在有家不能回,被迫留在草原,這種種事情,雲裳海本以為會讓她對大樂國生出怨懟的。

   楊千予低下頭道:“我心裡不是不怨,但這一切並非是父皇的錯,而是齊景灝的錯!是牛武的錯!若是齊景灝不曾以十三作為要挾,我便不會被困在三皇子府。而且,雲裳海,你不覺得談論對錯很幼稚麼?這世界上哪裡有這麼多是非黑白,面對皇位,所有人都是立場不同罷了。”

   “那麼你祖父的死,也是立場不同麼?”

   雲裳海眯著眼睛,輕聲說。

   “你這話是何意?”楊千予驚愕,她轉頭去看他,記得當初她在滄海閣,雲裳海似乎就說過類似的話,似乎千老將軍的死另有原因。但是當日的談話被五皇子府出事的消息打斷,她那之後顛沛流離,也沒能去回想當日雲裳海說過什麼。

   “千老將軍一生戎馬,為大樂國皇帝平定中原,降服蠻夷,可謂是功勞赫赫,為什麼會在功名鼎盛之時解甲歸田,屈居於一隅之間,其女兒甚至能夠被外人欺負到被迫離開夫家的地步?你從來沒有想過麼?”雲裳海的眼睛那樣深,好像無盡的深淵:“千老將軍在戰場之上縱然是歷經磨難,傷痕遍布也沒有生病,為何賦閑在家反倒生了重病不治而亡?”

   楊千予如遭雷擊,這些種種,都是她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曾經似乎無所不能,永遠也不會倒下的千家的頂梁柱,大樂國的柱石,就那樣傾塌,她以為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卻忘記了祖父身體一向硬朗,怎麼會突然換上不治之症?

   雲裳海長嘆一聲:“千老將軍功高蓋主,他不死,無法定軍心啊!我若是皇帝,恐怕也會如鯁在喉,難以寢食啊!”

   “你是說!你是說!”楊千予尖聲叫起來:“你是說我外祖父是被皇帝害死的?”

   雲裳海閉上眼睛點點頭。

   “不可能!”

   楊千予很想不信這番鬼話,但這些猜測仿佛生了根,如同毒草一般在她心裡瘋長,盤踞在她的腦海裡,更加可怕的是,她竟然找不出理由來反駁這些話,她不得不承認,一直以來她似乎都忽略了,千老將軍的死似乎確實蹊蹺,當年千妙玉作為千老將軍的掌上明珠,竟然會被楊誠國和千玉天欺負成那般模樣,更是匪夷所思!

   可這一切,若是皇帝的態度,皇帝的默許,皇帝有意要傾覆千家呢?若是如同牛家一般,得勢之時一呼百應,失勢片刻家破人亡呢?皇帝露出想要傾覆千家之意,所有與千家為難的臣子都將得到皇帝的默許,千老將軍太過了解皇帝,知道家族傾覆就在一夕之間,只能犧牲自己,拯救千家!

   只有這個功勞赫赫,一呼百應的千鐘國死了,千家才能活!千家的所有人才能活!

   君心莫測,天家無情!

   山風呼嘯,楊千予仿佛呆住了,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緊緊地攥著那塊陰陽玉佩,那玉佩本應該冰涼,但此時它仿佛如火一般燙手。

   戎馬一生,並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皇帝的猜疑忌憚之下。

   何其悲哀!

   “縱使這樣,你也要站在大樂國那邊麼?”雲裳海的聲音像是風。

   楊千予站在山包上,雲霞和時光仿佛瞬息間飛躍而過,遠處的牛羊和牧歌都如同影子,重重累累的帳篷和大石城被河水穿插環繞,草原的綠煙茫茫,根本沒有盡頭。

   千老將軍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當年他握著她的手,教她習字,教她使鞭,教她做一個不為任何人委屈自己的女孩。

   那個慈祥的老人,精瞿爍爽,仿佛有著無窮的力量、智慧和耐心,可以包容她的所有。

   他是這世上最愛她的人,毫無私心,不圖回報。

   “予兒又長大了,現在也是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了。”老人摸著胡子,眼睛笑成一彎月牙,將一塊玉佩交到她手裡,那玉佩用紅繩穿著,晶瑩剔透的很是好看。

   “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老人摸了摸女孩的頭發,聲音充滿了無奈和蒼涼,可惜女孩年紀尚小,還聽不出來老人話語裡的內涵:“若是我不在了,你怎麼辦呢?”

   “外祖父怎麼會不在,外祖父要一直陪著予兒,保護予兒,外祖父會長命百歲的!”

   小小的楊千予睜著大大的眼睛,張開手要外祖父抱。

   老將軍用手背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罕見地沒有抱起外孫女,而是轉過身去。

   “外祖父會長命百歲,長命百歲......”老人敷衍地說著。

   他何嘗不想長命百歲,共享天倫?

   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那天夜裡,他輾轉難免,想著怎麼才能保護他的外孫女,怎麼才能保全千家。他有一個有天分的兒子,還有一個任性的不知所蹤的女兒,還有這個天真爛漫有點膽小的外孫女,千家上上下下近百人,主子奴才的命,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怎麼才能保全這些人,皇帝的冷眼他已經明白其中的含義,這是皇帝在對他下達最後的命令,如若不尊,那麼千家便將承受雷霆之怒!千老將軍明白,他是時候走上那條最後的路——黃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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