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6章 並無干系
這場比試便在楊千予的這首詩中落下帷幕,在場的所有士子無一不是心服口服,對楊千予敬若神明,這千絕兒的名號一下子便傳向了大樂國的所有境地,與傅西棠並稱,而隱隱有超越之勢。
而此時,在江南城內,楊千予又陷入了新的苦惱之中。
秋風颯颯,黃葉滿路,馬車悠悠地駛入巷口,在朱褐色的大門前停下。賀魯跳下車來,沒好氣地等著巷口處,大步走了過去。
“你怎麼還在這?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千絕兒不會見你的!你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賀魯瞪著那個男子,聲音裡充滿了煩躁。
自從在明月樓一舉成名,這個男子便一路跟著馬車知道了她們的住處,此後每日每夜都等在門口,真是煩不勝煩。
賀魯還不知道這個人便是大樂國聲名赫赫的五皇子齊景杭,還以為只是慕名而來想要一睹千絕兒風采的士子。畢竟千絕兒如今才名在外,每日也會有想要討教學問之人。
賀魯正說著,便看到傅西棠和杜懷笙並肩而來,向著賀魯打了聲招呼。
“賀魯姑娘。”
“傅公子,杜公子。”賀魯點頭。
“兩位這是在做什麼?”傅西棠正想要叫出齊景杭的身份,卻見齊景杭為不可察地向他搖搖頭。
賀魯瞪著眼睛氣鼓鼓的說道:“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浪蕩子,纏住了千姑娘!叫人火大!讓他走也不走,你們難道認識麼?”
傅西棠覺得好笑,瞥了齊景杭一眼,心裡想道:“難得你享譽大樂的五皇子也有這般被人拒之門外的時候,這熱鬧可有的看。”
杜懷笙不知道齊景杭的身份,還當真以為是登徒子,立刻對齊景杭怒目而視道:“我與傅兄怎麼會認識如此不堪之人,妄你生就一副好皮囊,怎地如此下作?傅兄,我們快為千姑娘將此人打發了!”
“杜兄不要無禮。”傅西棠制止道:“不過這位兄台,人家姑娘不待見你,你何苦在這裡自討沒趣?你若是當真有什麼要緊事非見千姑娘不可,不如跟我說說,我是千姑娘的朋友,還能進去給你帶個話兒?”
齊景杭看到傅西棠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就是在看笑話,也懶得與他周旋,便將腰間玉佩解下來遞給傅西棠。
“勞煩傅兄,將這玉佩交到千絕兒姑娘手上。”
傅西棠並非官場中人,不知道那玉佩是何物,但若說有明眼人看到,必定要驚訝於齊景杭的這般舉動。原因無他,只因這玉佩乃是五皇子的身份令牌,若是這令牌落到其他人手上,這人便可以假借五皇子的命令去做任何事。
除非必要,根本不會有人想要把能夠代表自身身份的令牌交於他人之手,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可是撇不清干系的!
只見傅西棠沒輕沒重地把那玉佩令牌拿在手裡顛了顛,說道:“好嘞,我跟杜兄弟這便進去了,你在這裡稍等啊!”
傅西棠跟杜懷笙進了那小院裡,穿過竹林便是楊千予目前住著的浣溪居。傅西棠跟杜懷笙敲了敲門進去,便見到屋中掛著的鳥籠旁,楊千予正一身素衣,逗弄著鳥雀。
“千絕兒,你倒是好悠閑,你知不知道,整個大樂國已經被你攪了個天翻地覆了?”傅西棠嘻嘻笑著坐到一旁,給自己和杜懷笙倒上茶。
他倒是不客氣,楊千予挑眉問道:“我不過是與這江南士子們比了比詩文,如何便是天翻地覆?”
“不過是比了比詩文?虧你說得出口!你那首詩傳揚了出去,現在根本就沒人能夠比得過的,全國上下的有才之士何人不想來江南看一看你這位千古才女?我估摸著,那些自況才高的都已經在前往江南的路上了!再有就是,你可知道等在你門前的那位是什麼人麼?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五皇子殿下,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兒子!他能夠三顧茅廬似的等在外面,還叫我把這個帶給你呢!”
傅西棠將那玉佩放到桌上,擠眉弄眼。
杜懷笙驚叫起來:“什麼?方才那人是五殿下?我剛剛那樣說話,五殿下會不會生氣啊?傅兄,你怎麼能不提前告訴我他的身份呢?現在怎麼辦,我在五殿下心裡的印像一定差到了極點了!”
楊千予看著桌上那枚玉佩,她自然知道那是何物。
但那一切的一切,都早已經不再屬於現在的楊千予。
“拿回去吧,告訴五殿下不用再來了,我是不會見他的。”楊千予面無表情地說。
“這是為何?五殿下可是對你很是欣賞呢?難道你這樣大張旗鼓地舉動,不是為了做官?”
大樂國雖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但皇帝開明,選賢與能,並未明令女子不得進入官場。傅西棠之前還以為楊千予這般高調,就是想要為自己謀一個女官做做呢。
楊千予笑了,搖了搖頭:“傅兄,這大樂國的官,我是不做的。你當初說人生一世,何必拘泥於名利之爭?不如縱情山水,肆意江湖。我深以為然。”
“千姑娘心若清風,內有天地,傅某佩服!”傅西棠抱拳說道:“方才傅某人的話,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寄情於山水之間,何樂而不為呢?”
傅西棠與杜懷笙離開之後,楊千予用手觸及方才那玉佩所在的那塊桌角,晚風習習,吹動發梢,窗外的茂林修竹簌簌聲響。
天轉涼了,雲裳海從外面進來,向楊千予道:“陸斯年已經聯絡上他的一部分門下弟子,有些人確實可以為我們所用。”
“是為你所用,雲裳海。”楊千予低聲說:“要復國的不是我,我與你們的合作,只到大樂覆滅為止。”
“......然後呢?大樂國覆滅,你又不肯歸順白國,你想要在這江湖之上流浪麼?”
“那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
楊千予恨大樂,是現在坐在皇位之上的那個皇帝,親手害死了她的外公,讓她失去了最愛的親人。每每想到自己的外公因此含冤,而皇帝卻安然無恙,她就輾轉悱惻。
但是,楊千予也不想完全地站到白國那一邊去,畢竟白國說到底,是千家軍數萬將士用鮮血來推翻的。
“我們再過一些日子,便要去京城了,你確定你已經准備好了?”雲裳海眼中含著擔憂:“在外面一直沒走的是五皇子吧,你會不會對他還......余情未了?”
“我們已經不可能了。”楊千予平靜地說:“他的父親,是我此生必要殺之而後快的仇敵。”
“好,我信你。”雲裳海點點頭說:“今天晚上我跟賀魯要去籌備軍隊和物資,可能要幾日都回不來,你盡快聯絡上千家軍之前的舊部,我們現在太缺少能夠統兵的人了,若是有了他們,立即便能起事。”
陸斯年其實是白國余孽一事,楊千予之前確實沒有想到,怪不得陸斯年那般才學,卻始終不肯入仕,他不是不肯入仕,是不肯入大樂國的仕。雲裳海與楊千予此番回來,聯絡上了陸斯年,之前陸斯年一直廣收門徒,很多學生都對他奉若神明,陸斯年將雲裳海和楊千予介紹給他們,讓他們幫助雲裳海共圖霸業。
不過楊千予能夠拜在陸斯年門下,倒不完全是因著他們的立場一致,畢竟陸斯年一代大儒,挑選學生也是要求甚高的,他是真心欣賞這個靈氣的姑娘,覺得她心思玲瓏,頗有潛力,便留在身邊教導了一年。
賀魯雖然扮作侍女,但事實上一直監視著楊千予,這個真正名義上的白國王族,性格多疑又強勢,楊千予是不看好她的,這樣的人根本不適合成為主上,楊千予心裡很是為雲裳海可惜。不過也正是賀魯這多疑的性格,她生怕自己白國皇室的身份被人發現,寧願扮作一個小丫鬟,限制了她的很多行動。
不過楊千予看不上賀魯,賀魯一樣也看不上楊千予,畢竟兩家是世仇,白國跟千家軍的合作,想一想都覺得匪夷所思。
雲裳海走後,楊千予摸了摸身旁放著的那把胡笳,輕輕地彈了起來。
忽地竹林沙沙地響,一個男子的身影站在竹林裡,越走越近。
“果真是你。”齊景杭趁著聲音說。
他等了幾天,見不著她,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明日他便要歸京。方才傅西棠拿著他的玉佩回來,他滿心的頹喪,可又不想就此放棄。
“五皇子又何苦這樣,未經允許便私闖民宅,傳出去可不太好聽。”楊千予放下胡笳,皺著眉頭說。
“闖了,又何妨,你我本是夫妻,你為何對我避而不見?楊千予,這兩年來,你音訊全無,你知道我有多擔心麼?”
齊景杭走上前來,他臉上的擔憂焦急那樣真切,眼中的熱烈是那邊的灼眼。楊千予扭過頭去不看他,聲音淡漠地說道:“五皇子說笑了,你我當初便只是合作關系,你忘記了麼?現在,合作已經終止了,我身在何處,過得如何,又與你何干?”
“終止?”齊景杭拉住楊千予的手腕,將她扯過來:“你說終止就終止?憑什麼?”
“你弄疼我了!”楊千予皺眉。
手腕上的束縛驟然一松,齊景杭到底不願為難於她,柔聲說道:“不要鬧,跟我回去,千予,我不會再放你走。”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滯著,這秋夜裡的寒涼包裹著小院,楊千予抬起頭來,正對上齊景杭的眼睛,一字一句都像是冰錐一般:“殿下的王妃是楊千予,而楊千予已經死了!我的名字,叫做千絕兒!民女千絕兒,見過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