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7章 水漫雁門關(二)
齊景杭回到大樂軍營,當夜病情便加劇了,十三先生連夜調養,方才穩住了。
“你也不要太過憂心,王妃那般聰慧,定然知道如何保全自己。”十三勸解道。
得翰急道:“依我看啊,咱們就連夜攻城,捉住那雲裳海,逼他交出千予來。”
齊景杭道:“不可,雲裳海喪心病狂,我怕他做出什麼對千予不利的事情來。”
齊景杭這話當真是叫得翰煩心,他指著雁門關說道:“難不成我們就這樣干等著?”
當然也不能全然無動於衷,齊景杭說道:“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行事。”
之前齊景杭與得翰商議好,趁著白王繼位,三郡官員齊聚雁門,發動突襲攻打蘅蕪。現在雲裳海的大軍大多遺留在他剛剛攻下的朔方,以及王都雁門,蘅蕪防守必定薄弱。且三郡民心所向定是大樂,此時攻打蘅蕪,必定能夠一舉成功。等到蘅蕪攻破,轉頭去取膠東,到時候朔方和雁門便成孤立之勢。
“好!”得翰點頭,出了營帳,大聲喊道:“狼騎軍,隨我一同,去蘅蕪耍一耍!”
大樂國的兵馬剛欲遷移蘅蕪,突然天氣轉涼,大雨傾盆接連近十天。仿佛是天公也在慨嘆命運不公,有情難守一般。道路泥濘不堪,軍隊不能前行,只好在山頭扎下營寨,暫時觀望著形勢。
千少天冒著雨來到五皇子面前,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說道:“殿下,我有個好主意!”
齊景杭忙問:“是什麼?”
千少天說道:“殿下可還記得,這三郡連同雁門的附近,有一條大河?”
得翰點頭說道:“確實,在你們大樂,叫他烏離河,而在我們大石,叫他貝漠河。”
齊景杭沉吟了一會,問道:“千將軍可是想開閘放水,引水灌城,借用水攻之法?”
千少天點頭:“昔日曹公蓄水以攻下邳,今時今日我們為何不能用這烏離河的水來攻下雁門?”
得翰想了一下,也道這個方法好。
齊景杭猶豫再三,還是說道:“這法子雖然能夠讓我們盡快攻破雁門,但鑿開河道來引洪水,不知道要淹死多少無辜黎民,這些百姓都是我大樂的百姓,此事不可!”
千少天急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是能夠攻破雁門,陛下定然龍心大悅啊!到時候殿下也可以借此,飛黃騰達!”
齊景杭依然搖頭:“此事傷天害理,必不可為。你不必再說,我與雲裳海定然會堂堂正正地一戰,我兵馬強盛,還有得翰的狼騎軍相助,若是再戰不過雲裳海,我也就無顏面對父皇了。”
得翰拍拍齊景杭的肩膀道:“齊景杭,你會是個好君主,但是你們中原有句話叫,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是覺得,為了最終的勝利,犧牲這些小民,還是值得的。”
雖說齊景杭並未同意開渠放水,以洪灌城,但千少天賊心不死。不可否認的是,這個法子當真是可以令雁門關迅速告破,但齊景杭所說的,這洪水一旦爆發,哀鴻遍野生靈塗炭,雁門關之後的窪地,包括最近的膠東郡和蘅蕪郡,都將成為鬼城。
千少天叫來傳令兵,將自己寫的折子遞給他:“快馬傳去京都,叫陛下定奪。”
“是。”
千少天將自己的意見寫在折子裡悄然呈給了皇帝,皇帝收復三郡之心急不可耐立刻不顧一切,下令開河。
齊景杭無奈,只能放任千少天帶領部下,鑿開了烏離河。
大水一瞬間洶湧而出!齊景杭站在高出,目光有些悲涼,他之前是見過洪災泛濫的模樣的,當初楊千予寫出救災十策,與他親赴潮安,想不到今日,皇帝竟會親自下令,令大水漫上雁門。
這邊關的一切,都似乎在驚叫和哭喊之中消逝。水衝擊著城牆,從緊閉的城門縫隙之中滲入。
“護駕!護駕!”太監尖聲叫嚷著跑到雲裳海面前:“皇上!大樂國的兵馬鑿開了烏離河,洪水灌城!城牆就要頂不住了!皇上快離開雁門,這膠東和蘅蕪也在窪地上,咱們唯有撤到朔方去!”
雲裳海咬牙說道:“我本以為,齊景杭心懷仁德,不會用著等傷天害理的手段,沒想到啊沒想到!咱們趕快走!”
雲裳海帶著人馬從東門跑出皇宮,剛走了沒幾裡路,水就已經漫到了腳踝,還在迅速上漲著。他突然勒馬,心裡仿佛忘記了什麼一般,猛地突了一下。
“不好!千絕兒!”雲裳海突然想起,楊千予還被關在地牢之中!這大水淹城,豈不是要將楊千予變成水中之鬼?那地牢上烙著的大鎖,若是沒有他的鑰匙,楊千予根本無生還的可能!
“皇上!皇上您干什麼去!危險!”
那些侍從婢女們眼見著剛剛逃離危險的雲裳海調轉馬頭,策馬向著來時的方向跑去,她們大聲叫著,喊著,可是她們的陛下沒有回過頭來看他們一眼。
而地牢之中,楊千予坐在凳上,也聽見了上方來來回回的跑動聲。這地牢的布置雖是一應俱全,但畢竟潮濕,楊千予也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
“怎麼了,外面好像出了什麼事。”楊千予疑惑。
悠容雙眼亮晶晶地說:“會不會是大樂的軍隊將這裡攻下來啦?”
“不可能的。”楊千予搖搖頭:“雁門關萬古雄關,易守難攻,每個幾月如何攻得下?”
“那為什麼上面亂成那個樣子?”悠容臆想道:“難不成是雲裳海突然死了?駕崩?”
楊千予也被悠容逗笑了,在這地牢之中,好在還有悠容陪著自己,可以說一說話,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怒哀樂。
悠容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牆壁上,似乎想要去聽一聽外面發生了什麼,可是她突然發現,這地牢的地面上,似乎聚出了一片濕漉漉的水漬。
“小姐?”悠容有些疑惑地用腳去踩了踩那水漬:“你有沒有覺得,這地牢裡好像濕了很多?”
楊千予凝神感受了一下,好像確實是有點異常潮濕了。她正想說話,便聽悠容大叫了一聲:“不好了!是漲水了!”
只見天花板上突然滴下水來,地牢外入口處也有水滲進來,那水初時還是成滴成滴的落下,打在地上敲出水花,後來竟然是凝成一注,嘩然而下!那入口處滲進來的水也越來越多!這地牢之中竟然瞬間,水便漫上了膝蓋!
這裡的水漏得如此之多,可見地面之上的洪水勢頭之猛!
雲裳海的馬踏著水疾馳著,但後來,水已經漫上了馬的腿根,侍從和丫鬟們紛紛趕來,拉住雲裳海,將他拽回高地上去。
“皇上!去不得啊!皇宮那裡怕是已經被淹沒了!就算是有什麼,也已經被衝走了!您到底想要回去干什麼?”太監哭著喊道。
“皇後!”雲裳海大吼道:“朕的皇後還在裡面!你們,都給朕讓開!”
“皇上!沒希望了!出不來了!”太監跪在地上,抱住雲裳海的腿:“皇上,節哀吧!千萬要保重自己啊!不要衝動行事,葬送了龍體!”
雲裳海悲痛地哭嚎,他本來只是想要關住楊千予一段時間,等到她的那點銳氣被磨平了,自然也就能夠順服自己。他從沒有想過要了楊千予的命,那是他用盡了手段才得到的女人,是他費盡心思,也要留著在身邊的女人,可這水!這水阻攔了他的去路,這水湮沒了他的皇城!這水!現在又將吞噬他的女人!
雲裳海這一生自命不凡,他最悲慘的時候,也曾跪下來在街頭乞討,但那時候的他,也沒有像今日這樣狼狽過,他痛苦地撲進水裡,捶打著地面,掀起一道道水花,他的玄色龍袍完全混合著泥漿粘在身上,淚水和雨水在臉上淌著,漸漸流進嘴巴裡,衣領裡。
“皇上,走吧!奴才求您了!”忠心耿耿的太監哭著哀求道。
“走吧......走吧——”雲裳海大喊,他踉蹌著從水中爬起來,登上馬背,一拉韁繩。
在那洶湧澎湃的河水之中,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斷絕了生機,這場水淹雁門關一直持續了三天,大水過處,雞犬不留。
大水終於漸漸退了下去,大樂國的士兵在那片廢墟之中尋找著生還者,齊景杭擔憂地望著那曾經的宮殿。十三先生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思念著楊千予,說道:“不要太過憂心了,已經得到了消息,雲裳海已經安然離開了,估計現在正在去往朔方的路上,想必王妃應該也同他一起。”
齊景杭點點頭。
他自然懂得雲裳海對楊千予的感情,他明白雲裳海既然能夠逃離,便必然會帶著楊千予,因此楊千予應當是無礙的。
“殿下!將軍!”有士兵叫嚷道:“在這邊發現了一個地牢!”
齊景杭、十三、連同白飛揚千玉天等人都聞言看了過去,只見大水已經將一處地面衝垮,那地方整個兒塌了下去,露出一大塊空蕩蕩的洞口。
“下去看看?”齊景杭吩咐道。
“現在還不能下去。”士兵說道:“下面的積水還排不出去,裡面全都是水,想要下到地牢裡,恐怕要先把水弄出來。”
齊景杭擺擺手,示意士兵們用容器排水,等到那的水被疏通到足夠可以供人進入的時候,齊景杭派了幾個士兵下去查探。
士兵回轉之後報告說:“下面已經沒有人了。”
“沒人了?”齊景杭疑惑,按說這地牢裡應該關著的是一些之前大樂國的官員才對:“是都死了,還是空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