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龍馭賓天

   皇後猜疑的眼神在納蘭祥身上流連:“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給本宮說實話,你可別說你是當真喜歡那姑娘,本宮不信!”

   正在這時候,太子發話了:“母妃,既然祥弟喜歡,下個旨賜了這婚事又有何妨?左右不過是個女人,也許這樣一來,三弟會對楊家多有猜疑也不一定。”

   皇後一想,齊景灝若是知道楊誠國的庶女嫁到了納蘭家,說不定的確會覺得這是楊誠國在對皇後示好。現在這當口,有心角逐皇位的皇子,最討厭的便是左右逢源牆頭草一般的追隨著,這樣的追隨著比敵人還要可怕,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會倒戈一擊。

   皇後於是點點頭道:“好,祥兒,姑姑便為你作了這個主,賜了這個婚!”

   皇後對平常人是有賜婚的權利的,但對朝中大臣和皇親子弟,本是沒有這樣的權限,但納蘭祥乃是皇後本家子侄,那賜婚的對像又僅僅不過是個庶女,這事兒在一片混亂之中也就這樣被敲定了下來。

   現下西北邊境一團亂,皇帝根本無暇分神去顧慮這些其他的瑣事,成日在御書房裡跟大臣們商討國事,累的連晚上後宮都來的少了。

   楊誠國倒是誠惶誠恐地到三皇子面前表忠心,不過對於納蘭祥和楊月嫦的婚事,齊景灝只是問了一句大婚的日期,便不再多說,也沒有責怪楊誠國的意思,倒是叫楊誠國安下心來。他還以為齊景灝這般信任自己,乃是三王妃楊千愛的功勞,殊不知楊千愛與齊景灝,早已經是同床異夢。

   這一日納蘭府娶親,在長安街東市大宴群臣,滿朝文武都前去赴宴,一時間納蘭府包下來的這間“喜榮閣”是高朋滿座,主賓皆貴。這自從太子大婚之後,京城好久都沒有這樣熱鬧過了,納蘭家的家底到底是不凡,這宴席上的山珍海味,看的人是眼花繚亂。

   “我聽說,在皇上剛剛登基那會兒,都要看納蘭家的臉色行事,可是真的?”有大人們喝多了酒,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真的真的!當時啊,納蘭家在大樂可謂是一手遮天,不是有句話說——文納蘭,武有千,說的就是納蘭跟千家,一文一武,就仿佛是大樂的柱石一般!”

   “噯呀不得了啊!”

   納蘭祥在角落裡,身上穿著的是大紅的喜袍,但他的內心,卻是苦澀無比,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仿佛這酒能夠帶走他所有的愁苦似的。

   而此時,在皇宮之中,李福全正想要到書房去看望皇帝,正巧碰見了一個低著頭,端著茶碗的小太監從廊道裡跑過。

   “站住!”李福全捏著嗓子叫住他:“你是哪個宮裡的?”

   那小太監低著頭,顯得有些拘謹:“回公公的話,奴才是……皇後身邊兒的,娘娘惦念著陛下辛苦,特地叫奴才送些上好的君山銀針來。”

   “皇後宮裡的?”李福全有些疑惑:“可咱家怎麼瞧著你,有些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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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宮裡的奴才,李福全大致都認得,這小太監可不像是皇後身邊上的人兒。

   那奴才答道:“奴才是太子妃娘娘帶進來的,皇後娘娘瞧著我伶俐,便留著用了。”

   李福全聽了也就點點頭,擺手道:“行了,既然是皇後的人,那正好隨我一起去吧,咱家也正巧要去御書房呢。”

   “是,是!”那小太監忙不迭地答道。

   李福全悠閑地哼著不知是哪部戲裡的小調,揮了揮拂塵,慢悠悠地朝著書房走。小太監端著托盤,盛著茶盞謹慎地跟在後面。

   李福全在御書房門外面道了聲安,推門進去,示意那小太監將東西擱在桌上。小太監放下茶盞便走了,李福全道:“陛下,看了一天的折子了,該歇歇了!”

   皇帝還在為西北的事情擔憂,這連續這麼久,千少天早該回到京城來了,卻遲遲沒有動靜,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皇帝不得不警惕。

   “李福全,去把楊誠國給朕叫來。”皇帝吩咐道。

   “皇上!”李福全道:“皇上您忘了?今兒是楊府和納蘭府的喜事兒,文武百官一下了朝,就都去恭賀了。”

   皇帝這才恍然,端起茶杯喝了些茶道:“朕險些忘了,現在距離老五回來,已經有一個月了吧?”

   “這……好像是差不多了。”李福全有些為難地說。

   皇帝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啊,朕知道你不忍心叫他們分離,但生在皇家,這樣的感情本就是不被容許存在的。朕又何嘗不想朕的兒子們都能相伴所愛,心想事成?但這無情最是帝王家,生在王位上,一切真心都將是奢侈。”

   皇帝站起身來,李福全為皇上披上大氅,門外的冷風瑟瑟,秋葉已經差不多落盡了,許多昔日繁茂的大樹上都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

   “皇上,您這是要去哪兒啊?”李福全跟在皇上身後走著。

   “去五皇子府!”皇帝說道:“既然老五下不了這個狠心,那麼朕便替他下!”

   楊千予萬萬沒料到,皇帝竟然會親臨五皇子府!她連同府中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皇帝大步走到正廳裡坐下,李福全使了個眼色,天子親隨的侍衛將府門迅速地關上了。今日皇上來得突然,齊景杭又去喜榮閣赴宴了,十三先生到膠東去跟他的師兄一同研制解毒之藥,是以整個五皇子府就只留下楊千予和幾個丫鬟。

   李福全叫道:“楊千予,陛下叫你進去敘話。”

   楊千予起身道是。

   殿門關上,楊千予正對著皇帝跪下,他身邊站著的李福全和幾個御林軍都嚴陣以待地盯著自己,顯然在他們眼中,楊千予已經是完全不值得信任的叛賊。

   “說說吧。”皇帝開口說道:“你是怎麼走的,又為什麼要回來?”

   “臣女說了,皇上可信?”楊千予微微一笑,她自稱臣女,而非臣媳,倒是叫皇上有些驚訝,他本以為楊千予會討好自己以求不被驅逐呢。

   “你倒是聰明,知道朕已經不會認你這個兒媳,倒是先自稱起臣女來了。”皇上點頭說道。

   楊千予正視皇帝,說道:“臣女如此自稱,是因為臣女心中,自己先是一位臣女敬之、愛之的長者的親人,而後才是陛下的兒媳。”

   “哦?”皇帝挑眉問道:“是誰?你父親麼?”

   “不!”楊千予道:“是昔日的千家軍統帥,為你打下半壁江山,忠心耿耿的老臣——千鐘國!”

   皇帝臉色一凝,顯然是沒料到楊千予會說出這個名字!他神色頗有些不自然,大聲道:“放肆!你在對誰說話!”

   楊千予笑了笑:“臣女的外公,視陛下為摯友、知己、兄弟、主君,而陛下,現在能否對著天上的神明起誓,告訴臣女,外公的死,與陛下您毫無關系?”

   李福全尖聲大叫道:“五皇子妃!你逾越了!”

   皇帝沉著臉,抬手制止李福全,似乎張口想說些什麼,可他突然神色一滯,瞳孔圓睜,哇地一聲竟吐出一口黑血!

   “啊——”李福全大聲驚叫著撲過去,跪在皇帝面前扶住皇帝,可皇帝的身軀還是向下撲地而倒!李福全將皇帝的頭翻轉過來,只見皇帝的眼睛、鼻子裡都流出血來,身上的體溫,也漸漸消失了!

   李福全三魂飛了七魄!皇帝這是,這是死了?李福全驚惶地大叫道:“御林軍!先將這兒的所有人都押起來!封鎖這個院子!不准任何人進出!”

   楊千予也被這樣的轉變驚呆了,她無法想像方才就在自己面前的仇人,突然一頭栽倒便七竅流血死了!這太荒唐!他還沒有給她一個答案,到底是不是他故意令千老將軍含恨而終的呢!

   楊千予哆嗦著朝著皇帝的屍身爬去,李福全驚恐地瞪著她,大聲叫道:“你別過來!御林軍!”

   御林軍按住楊千予,將她反手制住用繩子縛起來。

   李福全大聲道:“你這個妖女!枉我還想著給你求情!你竟然害死皇上?你說!你使的是什麼妖法?”

   楊千予從最初的晃神兒中清醒過來,這一切都透著陷害的氣息,她清冷的聲音像是一盆涼水,澆在全然失了理智的李福全身上。

   “李公公,你說是我害了皇上,我有那麼蠢,在自己的院子裡,只有我們幾個人的情況下這般明目張膽地作案?”楊千予說道:“皇上死前,吐了一口血,乃是呈黑褐色的,死狀乃是七竅流血而亡,就是分毫不懂醫術的人也知道,這樣的死法,乃是中毒。那請問李公公,皇上自從來了我這五皇子府裡,可有吃過什麼用過什麼?與什麼人有碰觸?”

   李福全冷靜下來想了想,皇上確實分毫沒動這五皇子府裡的任何物什,那這毒從何而來?

   楊千予接著說道:“依我看,今日皇上突然來訪五皇子府,本就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這下毒需要周密的計劃,萬萬不可有所閃失,所以這下毒的時間,須得是皇上來五皇子府之前!李公公,你好好想想,在這之前,皇上可有用過什麼,尤其是吃食和水,都不能馬虎遺漏。”

   如同一道閃電劃開烏黑的雲幕,李公公驟然想起——“茶!那碗茶!”

   李公公火速將皇上的屍身背到馬車中,對御林軍道:“事情還沒分曉之前,先將這裡看管住!不許任何人進出!陛下殯天的事兒不許與任何人說!剩下的,隨我回宮!”

   “是!”御林軍也都沒什麼主見,見到李公公拿了主意,便聽命跟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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