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80章 中毒
楊千予站在河岸邊,微藍在她身後捧著手爐,這時候滿院子的蕭索景像,到處都覆蓋著皚皚白雪。楊千予穿著陛下新獵的白狐裘皮氅,裊裊婷婷地站著,墨色的長發用一根蘇玉簪子簡單綰起,松松地垂下幾縷,這般的慵懶肆意,更顯得她氣質出塵。
太監小步跑過來,在不遠處站定,弓著身子作揖道:“娘娘,皇上尋不見您,這會兒又該發作了。這國宴上沒了娘娘的容色,當真是了無滋味,娘娘還是快些回去吧!”
當下正是年關,齊景灝召開國宴,勒令凡官銜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到席獻禮。楊千予身為貴妃,自然也要出席。這新年之宴,楊千愛也好不容易從翊坤宮放了出來,解了禁足令,陪同在皇上身側敬酒。畢竟楊誠國還是相國,這齊景灝也不好公然不給皇後臉面。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楊千予懷著孩子的事兒便越發藏不住了,她的身材雖還窈窕,且這冬日裡衣裳寬大厚重,看不出什麼來,但她那懨懨的樣子和時不時的干嘔,也出賣了她。
“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臨幸了欣貴人,叫欣貴人去。”楊千予漠然道。
她懷著孩子倒是免了侍奉齊景灝,但齊景灝畢竟日夜對著自己心愛的女子,這看得見吃不著,他著實是耐不住了,故在前兩天收用了江南總督的女兒欣菀兒。這欣菀兒倒是個妙人兒,她倒是清楚如今這後宮之中誰最難對付,一來儲秀閣便給楊千予送了幾十件大禮,將承乾宮的前廳都給堆滿了。
太監哎呦嘆道:“娘娘,您就別折煞小的了!欣貴人哪能上國宴啊!這要是讓皇上知道小的沒能將您請過去,還不知道要怎麼發火呢!”
楊千予轉身,本想甩開這惹人厭煩的太監,沒曾想竟看到不遠處的星月閣門口人影一閃。
這星月閣乃是昔日納蘭貴妃,也就是齊景杭母妃的宮殿,楊千予倒是起了好奇之心,究竟是誰會在這種時候來這星月閣呢?
得想個法子甩開這些人,到星月閣裡去看看才是。
楊千予眼珠一轉,吩咐微藍道:“微藍,你回宮一趟,把我那件湖藍色的褶子披肩拿過來,順便再把那褶子披肩用熏香熏一熏。我這就跟太監去宴會上,你到時候到那兒去找我。”
微藍不疑有他,便奉命轉身走了。楊千予對著小太監點點頭,兩人便朝著金鑾殿走去。待到行至中途,楊千予突然停下腳步皺眉說道:“慢著,你先在此處稍等片刻,本宮去更衣就來。”
這更衣也就是如廁,小太監也沒有多想,應了聲是便候在原地,楊千予優雅地走過轉角,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避開了所有耳目,楊千予長舒一口氣。這幾個月來她從未這般行事,一直安安分分老老實實,讓這些奴才都放松了警惕,更是讓齊景灝對她安心。覺得她是熄了逃走的心思。楊千予確實沒想著要逃,逃能逃多遠,能逃到哪裡去?她不能拿肚子裡的孩子來冒險。
不過楊千予不逃,不等於說她不去做些其他的事,比如如今她便來到這星月閣,看到來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個太監模樣的背影,閃過星月閣的前門,走入殿內。楊千予緊隨其後,跟在後面,注意不發出聲音,免得被前面那人發覺。
那太監在內殿裡翻箱倒櫃,楊千予疑惑萬分,他在找什麼?這星月閣裡頭藏著什麼秘密?
突然一個老嫗從內殿裡走出,她頭發已經花白,穿著深紫色的宮衫,佝僂著背咳了兩聲。那太監的動作頓時一滯,隨後他轉過頭來喚那老嫗道:“葛嬤嬤。”
那太監竟然是納蘭祥!楊千予大吃一驚,忙捂住了嘴。
那被喚作葛嬤嬤的滿臉的皺紋,翻了翻耷拉著的眼皮說道:“納蘭小少爺,你又來找什麼?不是都告訴過你了麼?根本沒有你說的那樣東西!”
“不!你騙我!一定有的!”納蘭祥尖聲叫道:“我苟活至今,就是為了得到那樣東西,去找齊景灝報仇!姑姑當年便無意中說起過!那東西定然還在這星月閣!一定是被你藏了起來!”
葛嬤嬤渾濁的眼看著納蘭祥,低聲說道:“納蘭小少爺,當初那物什惹出的禍端,還不夠麼?娘娘早已經一把火燒了那東西,什麼都沒了,你也別找了。這人哪,都得信命,該是怎麼樣的,到底還會是怎麼樣,不是一道旨意能夠左右的。”
納蘭祥面容猙獰,瞪著葛嬤嬤道:“你難道不想?你難道不想用它推翻齊景灝?只要我們有了它,齊景灝就做不成這個皇帝!”
楊千予倒吸一口涼氣,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這般的可怕?她難以抑制地心動起來,若是當真有此物能叫齊景灝做不成這皇帝之位,楊千予定要將其搞到手才行!
楊千予許久沒有回來,小太監心裡 覺得有些不對,高聲喚道:“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你在哪兒啊?”
這聲音傳到了星月閣來,葛嬤嬤和納蘭祥都是一驚,他們警惕地向著殿外望去,楊千予藏在門後,知道自己定然得走了,便踮著腳走出院子,到外邊去應道:“喊什麼喊啊!本宮這就過來——”
“哎喲娘娘您這是去了哪兒啊?可急死小的了!”
“催催催,催什麼催!本宮還能丟了不成?”
楊千予施施然現身,扶了扶頭發問道:“本宮的頭發可亂了麼?”
“沒有沒有,娘娘這發式好看得很!”小太監討好地恭維道。
“算你嘴甜。”楊千予甜甜地笑了一下,看得那小太監也呆了呆,連忙跟在後面陪著笑。楊千予來到金鑾殿,無視眾人或探究、或討好、或嫉恨的目光,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貴妃的位置在皇帝左手邊第二個,緊挨著皇後,她能夠感受到楊千愛投過來的猶如實質般的視線,那目光如同鋼針一般似乎像要把楊千予戳個窟窿。
“貴妃可真是尊貴,讓我們這麼多人等您一位。”皇後開口譏諷道。
楊千愛今日刻意裝扮了,大紅色的金鳳尾裙上面綴著一顆顆的珍珠,燭火一照那些珍珠閃著潤澤的光,好看極了。
只不過,再華美的衣衫,也掩飾不住楊千愛臉上的倦容。她眼底的憔悴和嫉妒的眼神,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猙獰不堪,毫無美感。而相比起來,楊千予不施粉黛,臉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輝,因著懷孕她整個人看起來分外的溫柔,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楊千予謙遜地笑道:“不敢當,皇後娘娘才是尊貴無比,平日裡臣妾根本都看不到您,聽說您一直在翊坤宮裡面不出來,臣妾一直想著要向您請安都沒有機會。”
楊千予這話說得忒氣人了,楊千愛哪裡是不出來,她明明是想出也出不來!皇上禁了她的足,為的不還是楊千予嗎!可楊千愛縱然是再想要破口大罵,此時當著眾臣的面兒,她也得忍著。她用盡全力扯開一抹微笑,說道:“貴妃說笑了,本宮一直在宮中為了大樂祈福禱告,皇上您說是不是?”
齊景灝面無表情地說道:“皇後說的是。”
楊千愛舉起酒杯向著齊景灝敬酒道:“皇上,今日乃是新年,咱們不說什麼有的沒的,這一杯酒,臣妾敬皇上,祝願皇上金龍乘福,萬事如意!”
齊景灝須得給皇後這個面子,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楊千愛滿意地笑了笑,挑釁般地看了楊千予一眼,楊千予隱隱覺得好笑,也懶得理會,看了看面前那道她往日喜歡的梅子餅,忽而覺得口中淡而無味,不由得將目光轉向那道酸菜魚。
說起來也是奇怪,楊千予平日喜吃甜食,但最近似乎特別嗜酸,尤其是酸杏兒和李子等物,尤其得她的喜歡。
那酸菜魚正擺在欣貴人的面前,欣貴人看到楊千予的目光,便將那道菜向著楊千予的方向推了推。
“貴妃請用吧,嬪妾不愛吃魚。”
楊千予友好地向著欣貴人笑了笑道謝,將梅子餅放在欣貴人面前道:“真是勞煩欣貴人了,這梅子餅是我平日裡甚愛的,很是甜美,妹妹不妨嘗嘗。”
這酸菜魚當真是色香味俱全,一筷子下去夾起嫩酥酥的魚肉,酸溜溜的湯汁沁入魚肉裡,白生生的魚肉外邊帶著湯汁的魚皮,一放入口中,那香味便在味蕾上炸開。
楊千予眯著眼睛享用著美食,便也沒有留意其他,突然一聲驚叫,楊千予轉頭看過去,卻見欣貴人掐住自己的咽喉,嘴裡滲出血來!
“欣貴人?”楊千予的手一松,筷子上的魚肉便掉了下去!
欣貴人眼睛翻白,頭吐白沫。
滿席皆驚!齊景灝皺著眉頭拍案大喝道:“誰也不准動!傳御醫來!”
這欣貴人突然倒地,成了這般模樣,其中定然是有蹊蹺!楊千予心裡不祥的預感漸漸加深,她看了看欣貴人方才動過的飯食,似乎只有那一碟梅子餅。
李御醫先看了看欣貴人的情況,將解毒的湯藥灌入欣貴人口中,高聲說道:“陛下,欣貴人乃是中毒!”
楊千予背後發涼,吩咐御醫道:“李御醫!麻煩查驗一下這碟梅子餅!”
李御醫看了看齊景灝,在看到齊景灝點頭默許後,便用銀針刺破餅皮,將餅子放到鼻子下面輕嗅。
“陛下,這梅子餅中含有烏頭草,夾竹桃!正是欣貴人所中之毒!”
楊千予的臉上露出冷笑,她漠然說道:“這中毒的——本該是嬪妾才對!這盤梅子餅,原本是嬪妾最喜之物,也是放在嬪妾的面前,只因著嬪妾今日突然不想吃甜,這才與欣貴人換了,改吃了兩塊酸菜魚。欣貴人吃了本該是嬪妾用的梅子餅,卻中了毒,可見這下毒之人的目標,應當是嬪妾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