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收復山河空嘆惋,丹青碧血永長傳(二)

   岳飛似乎也早知有這個結果,沒想到一切竟然來的突然,始料不及,情緒低落,志氣難振地嘆道:“我說前幾日不見兀術親臨陣前,原來他是另有圖謀,居然開始籠絡朝中意志不堅,貪生怕死的權貴為其所用,加上皇上一直對我心存防備,休說我會篡位,就是盡敗金人,打至黃龍,將欽宗迎回,自然對他皇位構成最大的威脅,我只知一心殺敵,雖有疑慮,卻沒有當回事,如今大宋苟合事成定局,岳飛也無力回天。”

   “元帥可以不遵皇命,來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何必裹足難行,讓天下百姓再次陷入水火?”畢雅涵心知肚明這種想法無疑是殺了岳飛還要殘酷,但她心有不甘,勝利在望,天下永安,卻只差一步之遙,任誰都會有此想法。

   岳飛苦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我不遵皇命,就算盡得中原,也會流為賊寇亂子,想我一生盡忠報國,不就是為了忠心侍主,報效朝廷麼?最後因一時不忿,只會落得晚節不保,累了一世英名。既然要召回我回京面聖,岳飛從命就是了。你也毋需多言,我自有安排。”

   畢雅涵欲言又止,深知誰要是面對此事也會為之焦灼不安,能像岳飛這樣竭誠一片,明知服從只會凶多吉少,卻坦然應對,無懼無畏。

   岳飛很快從悲惋中痛苦地走出來,一臉平靜,全身微顫地站立起來,就算誰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忠心不二、頂天立地的抗金大英雄此刻心裡已是劇痛無比,大有不甘,可惜他效命的是一個昏庸無能,難以扶持起來的朝廷,“將帥無能,累死三軍;君主無能,卻是能自毀長城。”既然輔佐的天子懷疑自己,其中必然有奸邪小人從中作梗,君與臣之間存有誤會,是該自己親自回朝向趙構據以力爭,曉以利害,重新爭取再戰金人的機會,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岳飛絕不會輕言放棄。

   畢雅涵知道一切都回天乏術了,但岳飛是大忠大孝之人,即使效命的朝廷不再信任自己,也不會臨陣倒戈,忤逆犯上,那就毀了自己一世功名,成為萬事唾罵的罪人。明知向朝廷服軟認命,只怕凶多吉少,但岳飛就是這樣一位心地淳善之人,他即刻招來各營統領,將金牌擺在桌上,毫不避諱地讓大家看個清楚,即在商議軍中要事,自己也不必參予,獨自一人走到帳外,為岳飛猶感抱怨。

   帳外依舊操練正急,士氣高振,無論先鋒還是小校,無論身經百戰的老兵還是新晉入幕的百姓,都在熱火朝天地訓練最為實用的殺敵本事,一切似乎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平靜,但是卻又那麼沉悶,似乎暴風雨前夕都這般寂寥,沸騰……徜徉無事,在帳營之內四處轉悠,竟發現岳飛不但將每位將士訓練得神勇無畏,而且還應對金人、沙場、局勢等變幻,即時改變自己將士們的訓練戰法,不斷更換精良鋒銳,破敵破陣的武器,刀斧手,盾牌手,弓弩手,神槍手,神騎手……三軍將士又因職能不同,各自操練著擅長的戰法與本領;再看還有衝鋒陷陣,搖鼓納威,傳令送報,步騎配合默契等等,無不士氣正旺,每人都洋溢在重復河山,志在必得的振奮之中;再看兵器庫裡,除了精良鋒利的各式十八般兵器外,還應對戰場所需鍛造改進兵器,有能破金人甲胄的弓箭,又異常鋒利的麻扎刀,威力驚人的硝石,火藥……一應萬全,應有盡有,直到了書房文資哪裡,卻找不到一部由岳飛親手所書的兵書,就連他二十年來親臨沙場,每戰必勝下來的經驗之談不遺墨半字,心裡已是為之深深震驚感動。

   約莫一個時辰後,岳飛於校場向全軍將士誓師,這次不是發號施令,更非褒獎懲治軍中功過之人,反而是下令各營即刻收拾行帳,遷徙鄂州駐兵。

   岳家軍猶如炸開了鍋,響起鼎沸的反對與抱怨之語,但岳飛都一一平息下來,深明大義,英明神武地勸慰每位將士,無人為之痛心疾首地垂首喪氣,很快井然有序地收拾一切,退出朱仙鎮,行陣整齊,步履一致地朝向南方方向,沒想到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原本此刻若乘勝追擊,痛擊窮寇,定能打得金人丟盔棄甲,落荒而逃,從此不敢再踏入中原腹地半步,然背道而行,任由金人滋長囂張氣焰,所得州縣只怕又重回這群虎狼之手,還未好好慶祝重見天日的失地父老鄉親,更是心痛如裂,傷心絕望。

   聽聞岳家軍要放棄剛剛浴血奮勇,激戰惡劣,從金人手裡奪回的要隘名鎮,卻不想這一切對於當地百姓何其痛心疾首,不少百姓截道阻攔,哭聲哀郢,相求於岳飛元帥馬前,痛哭流涕相求千萬不能班師,好不容易要見天日,如這一走,必然遭到金人的反攻倒算:“我等戴香盆、運糧草以迎官軍,金人悉知。官人去,我輩無噍類矣。”哭聲慟天,誰人不為感動。

   岳飛也是迫於無奈,含淚取詔書出示百姓,嘆息大喊道:“吾不得擅留!”繼續朝南行軍,於是乎,哀啕哭喊震驚四野,百姓一路追隨,直至蔡州,岳飛於心不忍,生怕金人若是得知前來偷襲,必定禍及無辜百姓,於是停駐五日,護送百姓遷移襄漢後再將隊伍帶至鄂州,岳飛則只身前往臨安朝見面聖,軍中大事全由牛皋、姚政等人分擔主持。

   兀術回到開封,以聲東擊西重奪被岳飛收復的河南城鎮,岳飛於班師途中得聞噩耗,不由仰天悲嘆怨呼:“所得諸郡,一旦都休!設計江山,難以中興!乾坤世界,無由再復!”回到朝廷面聖,再無以往的慷慨激昂,憤慨陳詞,親書上表讓其卸甲歸田,從此不再言兵。但皆遭高宗一言否決:“未息戈之日不得同意!”

   與此同時,還削了其他兩位最為功勞最大元帥的軍權,韓世忠與張俊也在其列,雖位至相位,從此領兵打仗,馳騁沙場之事卻與這三位中興大宋,功不可沒的大英雄無關,官至樞密使一司,將他們的兵權卸了,不再掌握重兵,對金造成任何威脅,更無以興風作浪,總之就是空有其名的閑職罷了,相比他們個個神勇威武,各自怨聲長嘆唏噓。

   同一年,紹興十年,另一方面,李吟風找到被仁來鳳擄走的嬰兒,然而卻聽聞到另一個噩耗,因韋太後生怕往昔於金人帳下為階下囚的醜惡凌辱暴露於世,有損她的威嚴,加之秦檜也受過金人恩惠擔憂敗露,與韋太後媾和逢迎,對高宗不住施壓,將趙瑗瑗這位落難公主殘害致死,巧立名目,以冒充皇室,罪不可赦為由,醞釀一大謎案。

   李吟風抱著不滿一歲的孩兒,卻救不了弟妹性命,堪遭打擊,與李嘯雲見面,了結最後的恩怨,並告知他趙瑗瑗身遭不測的慘痛消息,然而李嘯雲卻漠不關心,面對這麼一個心冷無情之人,二人又一次展開激烈的搏殺,龍爭虎鬥,風雲變色。

   二人武功都已更上層樓,達至隨心所欲的境界,又激鬥三日三夜,難分勝負,李吟風不時擔憂孩兒餓了,停歇打住之余為其細心照顧,李嘯雲仍是鐵石心腸地對待,這才讓李吟風痛恨切齒,怒不可遏,終於於第三百七十二個回合之時,心下一橫,以一招“風卷殘雲式”將其斃命,結束了長達十五年之久的兄弟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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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李嘯雲死亦未死,或許跟趙瑗瑗之死一樣成為一個不解之謎,他早具神功,已臻化境,要取其性命談何容易,只是為了平息這場恩怨,不再過問世事,所以詐屍假死吧,或許是練成了“身外化形”的上乘武功,以形代死,倒也不得而知了。

   少林寺內,戒律堂,列位首座端坐堂內的蒲團上,低頌佛語,梵音繞耳,給人一種平和安詳的舒適,本悟方丈正坐殿前釋迦牟尼佛像之下,堂內香薰彌漫,煙霧繚繞,猶如給人一種超然解脫的恬靜,殿內觀音、力士像莊嚴肅穆,辟邪誅魔,盡驅惡念,法螺、法塔、法刀林立高懸,預示著心魔難侵,“可還,你今日可真放下塵世間的一切愛恨情仇,心無雜念地皈依我佛嗎?”

   有人心平氣和地應道:“弟子可還已造殺孽甚深,罪不可赦,今時此刻也不敢妄想能得到神明佛祖原諒,甘心受戒悔悟,以減心中罪衍,讓其受盡三十三煎熬之苦,達三重天之境,光大佛門,潛心修行。”

   “本性!”本悟稱道。

   “弟子在!”本性合什行禮地應答。

   “從今往後,可還就由師弟你代為監督,他已斷絕紅塵,竭心誠意地入我佛門,忘其世俗恩怨,望其嚴加監督,不得有誤!”

   “弟子謹遵方丈師兄法旨,不敢絲毫懈怠!”

   可還跪於殿前下列,緘然不語,口中念念有詞:“世間苦厄皆加於身,然只能傷我肉身,不得毀我心神,唯南無阿彌陀佛普渡眾人,以解吾輩罪惡,無色相,無我相,無懨懨相,無虛實相,無恩怨相,無苦無痛,往生極樂!”

   “剃度,持戒,賜法器,納入釋門,從此斷絕紅塵,一心向佛。”戒律堂本根朗聲高呼!殿內須發如敗草飄絮,一撮一撮地跌落地上,可還心如止水,一片秋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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