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一回:蜃龍的幻境

   安德芳說,當年他還幼小時跟隨父親一起逃難,路過這片風沙坡。

   當時又餓又渴,已經瀕臨死亡,而那些強壯的人們為了活命,對著同行的人舉起了屠刀,安德芳父子就是其中即將被殺掉的兩個。

   由於沒有食水,父子兩人都已經跑不動了,眼看就要喪命在他人手中,這時有一個年輕男人出現了。

   這個男人懷裡抱著個嬰兒,長相非常英俊,甚至說英俊都是對他的褻瀆。

   安德芳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俊美的男人,從前沒有,後來也沒有。

   那個人出現的時候,安德芳甚至以為是神仙下凡,他掙扎著爬過去,拉著對方長袍下擺磕頭微弱地喊神仙救命。

   那個人真的救了他,還將自己的水囊給他喝。安德芳年紀小不懂事,又加上渴了很久,接過那人的水囊後竟然給喝了大半。

   但是那人並沒生氣,見他喂自己父親喝水,還微笑著誇獎他孝順。

   可惜安德芳的父親還是沒有救過來,死在了這風沙坡裡。

   將父親葬在刨出來的沙坑裡後,那人問安德芳,要不要跟著他走。

   安德芳自然是點頭,於是那人就帶著他往風沙坡外面走,路上他看見男人很溫柔地哄著懷裡的小娃娃,看的他十分羨慕。

   那人說他姓蕭,告訴安德芳前面會有人來接他。

   在他這話說了沒多久,果然就有人來迎接這位姓蕭的男人了,只是安德芳沒想到,來的人是來殺這個姓蕭的殺手。

   然後他們就逃跑,結果偏離了方向,往風沙坡裡面走進去了。

   不過這個姓蕭的男人很了不起,他竟然能在這樣的沙地裡尋找到水源,還教給安德芳怎樣去辨別地底下有沒有水,和怎樣將水弄出來。

   在這期間,那個小娃娃餓了哇哇直哭,姓蕭的男人就割破了手指喂小娃娃吸自己的血,他說已經沒有可以喂食的羊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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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芳眼看著這個男人一天天地憔悴下去,而他們還沒有走出這片沙地,他的心裡都絕望了,只是硬忍著不吭聲。

   這天夜裡,安德芳被驚醒過來,他聽見遠遠的有長嘯聲傳來。

   “是不是那些殺手又追過來了?”安德芳很驚恐地抓住蕭姓男人的衣擺。

   男人卻輕輕拍拍他的手,安慰說不要怕,然後叫他躲在挖出來的隱蔽物後面,將小娃娃交給他,說一定要躲藏好,等著他回來。

   安德芳很聽話地抱著那娃娃躲了起來,他眼巴巴地盼著男人回來,連眼睛都不敢眨一眨。可是直到天亮也沒見那男人回來,來的反而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那個女人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裳,看見他的時候連說老天保佑。

   女人說她是奉姓蕭男人的命令來找安德芳和小娃娃的。

   “你跟我走吧。”女人說。

   安德芳卻很想繼續等姓蕭的男人回來,他怕自己走了那男人回來找不到他和娃娃會著急。

   “他叫我藏在這裡乖乖地等他,他不來我不走。”安德芳固執道。

   女人忽然就紅了眼眶:“你不用等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為什麼?”

   “他死了。”女人說,然後安德芳看見女人哭了。他發覺自己也在掉眼淚的時候,早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安德芳跟著女人走出了風沙坡,然後看見了一群看起來很有錢的人。

   女人將小娃娃交給了那群人裡面的一個老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老頭抱著孩子跪下磕頭,那些人都跪下了,並且神情鄭重地舉手向天發誓。

   女人並沒有帶安德芳走,而是在半路上將他托付給了一個走江湖的人,又給了些錢,說是讓他們去做些小買賣。

   女人對安德芳說,忘了在風沙坡裡發生的一切,無論是那個姓蕭的還是她。

   “你要發誓,忘記它,再不許提起。否則我會殺了你。”女人並沒有對他凶狠,但是安德芳卻直覺這個女人一定會這麼做。於是他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並且用自己死去的父親起了誓。

   女人看了看他,忽然又說,等過了二十年後他就可以說了。

   安德芳不懂她為什麼又要這樣關照一句。那女人也沒解釋,之後他們就分開了。

   “這一轉眼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我信守誓言,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而且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曾經遇見的那些人,一個都沒有。他們好像從來就沒有出現過,有時候我都認為那只是我在做夢。”安德芳說。

   安德芳說的這個往事,對於不相干的眾人來說,不過就是個聽來打發時間的故事而已,聽過也就算了。

   眾人收拾好後各自休息,安德芳還准備了夜裡會有沙狼來襲的方案。

   在這樣一個地方夜宿,大家幾乎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地過了一夜。這一夜魚鱗舞自然沒有休息好,她跟大家一樣,都提著一顆心。

   好在一夜平安無事,大家收拾好東西,又飽飽地喝了頓水後就開始上路了。

   早上天涼快,大家都說要趁著這涼快勁多走幾步路。魚鱗舞等人剛吃過早飯,也不想立刻就上車裡面坐著,索性先走一段再說。

   紉針問安德芳,既然白天那麼曬,為什麼不干脆夜裡走路白天休息?

   這個問題也是魚鱗舞等人想要問的。

   “這裡畢竟不是沙海,也就三兩天的路,犯不著晝伏夜行。再說了,夜裡也並不安全,沙狼習慣夜裡出來。那家伙的眼睛在夜裡就跟燈籠似的,賊亮。而且夜裡人的視線不是很好,沙地裡有什麼毒蠍子之類的爬過來咱們也看不清……”

   他正說到毒蠍子,就聽紉針驚叫一聲:“那那那……蛇啊!”

   所有的女人都覺得頭皮一緊,全身發麻起了雞皮疙瘩!

   對於蛇這個東西,女人對它的恐懼有時候遠超過凶猛的虎豹,原因自然是它那無骨冰滑涼的身體。

   楊鸝嚇的尖叫一聲,慌手忙腳地往車上爬去。

   安德芳眼疾手快,一刀過去立刻給那條剛鑽出沙洞來透口氣的蛇身體分了家。

   “沒事,這是條小蛇。”安德芳笑道。

   墨微卻看著前方滿臉疑惑:“咦,難道我們已經走出來了嗎?”

   “哪有那麼快!”走在她旁邊的那個叫張柱子的趟子手說。

   “那為什麼前面會有個鎮子?”墨微指著左前方說。

   大家順著方向看過去,果然有個看起來很繁華的城池,裡面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店鋪前的店招在微風裡擺動,賣饅頭包子的大蒸籠騰騰地冒著裊裊白汽,更有車牛驢騾慢慢行走,雞鴨鵝兔滿地撲騰……眾人恍惚能聽見那裡的各種聲音。

   大家都很驚奇地看著那城池,墨微疑惑地說:“明明這裡沒有風啊,為什麼那青布店招會輕輕擺動呢?”

   楊鸝看怔了神:“難道這就是書上說的蜃龍吐氣?”

   “什麼蜃龍吐氣?”墨微問。

   楊鸝對她解釋:“我在書上看過,說是天地間有一種龍,名叫蜃龍,它呼吸出來的氣息能夠幻化出各種城池人物,不過它有劇毒,所以有些人走進去再也沒回來過,因為都被毒死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蜃龍吐氣變的城池嗎?”魚鱗舞問。

   “是的。我們看著很近,但其實很遙遠,你根本就走不到。我瞧書上說,能走進去的人要麼被毒死,要麼就是成仙了。總之這蜃龍神奇的很。”楊鸝道。

   “我只聽過龍有九子,這蜃龍還從來沒有聽過。”紉針很感興趣地說。

   “你不看書所以不知道,不奇怪。”楊鸝微笑,笑容裡又夾帶著一絲的輕視。

   聽了楊鸝的解釋,大家算是明白了,這突然冒出來的城池其實就是場虛幻。

   墨微盯著那城池看,忽然搖頭:“不對,那不像是假的。”

   不等人說話,她抬腿就往那個地方跑去。

   楊鸝看著她的背影直搖頭:“她是永遠跑不到的,用不了多久她就會累的趴在地上了。我們要過去嗎?”

   魚鱗舞和紉針已經往那邊走了過去。安德芳叫人跟上,他也迅速地追著去了。

   楊鸝心裡罵了句蠢貨,只得也跟著往前走。

   魚鱗舞紉針就跟在墨微的身後十幾步遠,眼看著她跌跌撞撞地爬過沙丘,一路連滾帶爬地往那幻境跑去,忽然眼一花,墨微竟然不見了!

   魚鱗舞紉針大吃一驚!

   兩人急切地喊叫著四處搜尋,忽然瞧見墨微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那幻境之中!

   跟在後面的人都震驚地看著這情景:這是怎麼回事?

   幻境能進去,以前聽說過但從來沒見過,如今竟然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地出現了,怎能不叫人驚訝。

   楊鸝在後面大聲喊叫不要進去,魚鱗舞沒理她,帶著紉針直往那裡面走去。安德芳急忙跑過來勸阻。

   “那裡面很凶險,於公子你千萬不要進去。”

   “我的人已經進去了,你看見了嗎?我要進去找她。”魚鱗舞看著安德芳,取出一個繡袋放進對方的手裡鄭重地道:“安師父,請你們暫時留在這裡,如果我們進去三個時辰後還沒出來,你就帶著人離開這裡去天門關找孟總兵,然後把這個交給他。”

   安德芳犯了難。

   魚鱗舞是他的主顧,他負責保護對方主僕三人的安全,按理他應該跟著進去,可是那些關於蜃龍的傳說又讓他畏懼的很。

   魚鱗舞卻不等他猶豫,帶著紉針衝下沙丘,一頭扎進了幻境之中。

   眾人都被她這行為驚得呆住,站在那裡好半天沒動彈。

   楊鸝又急又氣,追過來只是跺腳。

   魚鱗舞不在,她一個女人,還帶著傷,這些男人會對她怎樣,她完全不知道。

   想起楊傑楊鵑等人不知生死的遭遇,還有死在這片沙地的堂弟,楊鸝心慌意亂:在沒有了魚鱗舞後自己能不能活著出去很難說,就算真的走出去了,武栭國只怕很快就能找到自己,在這片沙地周圍想活下去是很難的。

   她之所以放棄返回丹城,選擇了跟著魚鱗舞走,不就是想要依靠著對方的特殊身份求一個安全嗎?

   她要去巴林,單憑她自己是絕對到不了的,可是她知道拓跋珪就在天門關附近。

   魚鱗舞千裡迢迢趕來的原因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魚鱗舞肯定是為了拓跋珪來的。那麼她多哀求魚鱗舞,讓魚鱗舞幫她說些好話,求拓跋珪派個人送她一程想來不是難事。

   她打算好了,這一路上她要想盡一切辦法讓魚鱗舞對她沒有惡感,要讓對方感覺到她的可憐。甚至她還做好了萬一打動不了魚鱗舞,就把自己那些遭遇講出來。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開始,魚鱗舞就已經從她眼前消失了!

   這怎麼可以?這絕對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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