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六回:兩個慧夫人
“雖然你說的有些道理,可是現在我回來了,你是不是該讓開,讓我這個主人進自己的家啊?”
看著擋在門口堵住自己去路的楊氏,魚鱗舞說。
不管怎樣,先進家門休息下再說,等自己歇好吃飽,才有力氣精神管這件事對不對?
楊氏把眉頭一揚,很是詫異地說:“什麼?你的家?怎麼會是你的家呢!你不要搞笑了,這裡可是戰威侯府,哪裡是你這叫花子的家!趕緊給我滾開,別髒了我門前三尺地。否則等我那好媳婦來了,有你好看的!”
叫花子?不是自己家?還好媳婦?這都什麼鬼!魚鱗舞有些懵。
楊氏卻不管她懵不懵,喊了人過來拿掃帚攆她們滾。
墨微紉針氣炸了肺,都要上去拼命講理,被對方的下人伸手推倒。
魚鱗舞忽然發現,楊氏身邊的這些僕人裡,沒有一個是認識的!
“我們走。”魚鱗舞沒有再說要進家門,她直接轉身走了。
走了?她怎麼走了呢?不是應該跟自己大吵大鬧一場才對嗎?——望著魚鱗舞主僕三人的背影,楊氏不解。
這件事換了任何一個人,在遠途回來後,發現自家被不歡迎的人占據,都該怒火萬丈的不是嗎?就算不打一架,也該爭吵才對,畢竟一山不容二虎,一府不容二主,而且還是假主對正主。
魚鱗舞心裡自然是有火氣,但是她知道現在發作於事無補,她得想辦法徹底解決這件事才對。剛才的事讓她本就疲累的腦子裡一片混亂,想不通哪裡不對,但直覺就是不對了。
她現在好累,累的真想往這大街上一躺,再不要醒來。
兩個丫頭問她准備去哪裡?
“去哪?”她茫然了下。
剛回來,正是累的半死,就想躺在床上好好歇息,嘗一嘗自家的飯菜,聞一聞自家的空氣……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她被關在自己的家門外,像個喪家之犬無處可去。
看看自己和兩個丫頭,魚鱗舞覺得該先去找間客棧歇歇,畢竟她們現在又累又餓,嗓子眼更是渴的冒煙。
街邊有茶水攤子,專賣酸梅湯涼草茶和那種一文錢一大海碗的大碗茶。
這個攤子以前她們都光顧過,而且還跟賣茶老板聊過天。
三人走過去,紉針喊:“老伯,來三碗涼茶!”
“好嘞!”老板是個面相厚道的老頭,他正埋頭煮茶,聽了喊聲隨口回答,然後叫他的老伴來招呼客人。
“三位姑娘要喝什麼茶啊?我跟你們說,我家的酸梅湯是最好的,好多人都喜歡呢。那個戰威侯夫人你們知道吧?一到夏天她最喜歡來我家買酸梅湯了……”老婆婆叨咕著,一邊手腳麻利地給主僕三人推薦要不要搭配點茶食。
聽她提起自己,魚鱗舞心中一動,便假裝不經意地問那侯府的慧夫人最近怎樣?
“人家住著那麼大的侯府,又有金奴玉婢使喚著在家裡好吃好喝的,會怎麼樣呢?”老婆婆說,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
魚鱗舞不懂她為什麼生氣,於是試探。
“您剛才不是說一到夏天她就會來你這裡買酸梅湯麼?那她這段時間有沒有來光顧您老的生意啊?”
魚鱗舞這話讓老婆婆嘆了口氣:“唉,別提了!原先那夫人特地跟我說過的,說是到了天熱時候,讓老婆子給她送酸梅湯去。我倒當真,六月底的時候就巴巴的上門去送湯,結果被攆出來了……唉,這些大戶人家說的話再不能輕信的!”
主僕三人交換了個眼色,墨微問老婆婆有沒有見到慧夫人本人?
“見什麼見啊!人家身邊有個滿臉凶相的婆子跑出來把我罵了一頓,說我吵著她家夫人歇午覺,還把我的湯給灑了……咱們平頭百姓,能跟誰說理去?”提起這個,老婆婆就是一肚子火。
賣茶老伯聽老伴抱怨,急忙喝止她不要胡說了。“誰叫你把人家說的玩笑當真了?你也不想想,人家那樣的富貴人家,吃喝精致著呢,會喜歡你酸梅湯喝?”
老婆婆不服氣,咕噥道:“當時她是一本正經說的呀,我怎麼知道這種高門大戶的人都是把說話當放屁的!”
主僕三人聽她說了這些,心裡更是驚悚:當初魚鱗舞的確是對賣茶的老婆婆說過這句話,並且再三確定不是開玩笑。可如今這老婆婆卻說她上門送湯,結果反被自己趕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
六月底,那時她正在東離國楊雀那裡,怎麼會回到京城侯府,還蠻橫無理地趕走早就說好的賣茶老婆婆?
況且,她一向深知做小本經營艱難,對家下人都是要求與人為善,就算沒有跟這老婆婆約好,也不會攆人灑了湯去。
府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紉針不解地嘀咕:“這府裡這樣了,怎麼紅綃紅羅兩位姐姐卻鴉雀無聲的?還有蒔花,她是公主,她怎麼也不看護著點呢!”難道真的是人走茶涼嗎?
蒔花?魚鱗舞心中閃過一道亮光!
“咱們去宮裡。”魚鱗舞說。
墨微質疑:“咱們這樣子進宮?”她看了看三人滿面風塵的樣子,覺得不妥。
皇宮不是隨便能進的,要先香湯沐浴整肅儀容,然後再遞牌子求見,等宮裡恩准了才可以進。
像她們現在這跟土裡鑽出來的樣子,進宮那不是不尊重皇上娘娘,褻瀆皇家天顏威儀嗎?
那可是要殺頭的!
可是魚鱗舞很有把握——其實她也只能這麼做,因為時間不等人,萬一等楊氏有了准備,她的招很可能就沒那麼大效果了。
主僕三人一氣喝完茶,給了茶資後轉身往皇宮方向走去,一路上幾乎是用跑的,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她們的舉動自然都被楊氏派來跟蹤的人看的一清二楚,隨即反饋給了楊氏。
“她要進宮?就這樣跟個土耗子似的去見皇上?腦子進水了吧!她這個樣子門禁上怎麼可能讓她進宮,只怕靠近十步遠就被轟走了!”楊氏先是詫異,接著就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夠蠢的!你要進宮最起碼也該先洗漱收拾干淨了吧?哪怕是先找個客棧歇下來,明天再去求見皇上娘娘們也行啊!
篤定魚鱗舞會被趕走的楊氏不急不躁地叫人給她燉燕窩粥。
她的奶娘在一旁擔心魚鱗舞會不會真的進了宮,求皇上給她做主,畢竟那柔妃可是拓跋珪的親小姨,總歸會幫忙的。
“怕什麼!”楊氏哼笑一聲。“莫說她進不去宮裡,就算是她真的能進去見著了皇上娘娘,那也不能拿我怎樣!
這府邸是老公爺留下的,皇上歸還給拓跋家,可不是說賜給拓跋珪那小子獨享的。
她姓魚的是拓跋家的長孫媳婦,我還是拓跋家的嫡長媳呢,憑什麼她能住我不能住?皇上當初大意,自己錯了,現在還能自打嘴巴,承認自己錯了不成?
更何況這是婆媳之間的家事,皇上也不能硬幫忙,出面給做媳婦的對付婆婆,那不成了偏袒嗎?天下人該怎麼看他?
再說了,她說她是慧夫人就是啊?咱們這裡可是有個現成的慧夫人,滿京城誰不知道?她這個慧夫人現在人眼裡那就是個西貝貨!”楊氏得意洋洋地道。
奶娘聽她說的頭頭是道,急忙豎起大拇指誇贊她是女諸葛。
“你就等著吧,用不了半個時辰,那魚氏就得灰頭土臉地滾回來求我了。哼,這樣天大的好笑話怎能不告訴人分享?”楊氏眼珠一轉,叫奶娘提上幾盒點心,去那些官員家下走一走,跟他們家的僕婦們去說話解悶。
奶娘懂她的意思,立刻就去照辦了。
果然就像楊氏說的那樣,魚鱗舞和墨微紉針三人剛走到皇宮的大道上,還沒等靠近宮門呢,立刻就有巡城的士兵走了過來趕她們。
“去去去,哪裡來的討飯婆,竟然跑到皇宮門前來了,難道是想遇見宮裡的貴人好討些銀錢嗎?”士兵調笑道,一邊手摁著腰間的腰刀嚇唬她們。
魚鱗舞叫墨微上去說話,墨微剛想撣撣身上的灰塵,卻被魚鱗舞攔住了。
“慢著,就這麼去。”
墨微雖不明白,但卻執行了。
“這位大人,我們夫人有要事需要進宮面見皇上娘娘……”墨微剛說了這幾句話,就被那兵士打斷,並且嘲諷起來。
“你們夫人?哈哈,你們這三個土裡鑽出來的臭叫花子還有夫人?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來來來,你給爺爺我說說,你們夫人是哪個,叫什麼名字?”士兵見墨微雖然滿臉灰塵一身肮髒,但那臉龐卻是極其俊美,立刻就生了調戲的心,涎皮賴臉地湊近。
墨微皺眉,往後退開一步躲過那士兵的動手動腳,肅著臉說:“那位就是我們夫人。她乃是當朝一品誥命,戰威侯的夫人,慧夫人!”
士兵瞟了魚鱗舞一眼,根本不相信。
“妹妹你可別騙我了,慧夫人好好的在侯府呆著呢,怎麼會這樣子跑出來?難道是遇到打劫的不成?我看你不如嫁給我,將來做個夫人還有些可能。”說著伸手就去摸墨微的臉。
墨微啪地一聲打掉他的毛手,冰著臉怒斥:“動手動腳的想干什麼?”
士兵被墨微掃了面子,頓時不高興了。他把腰間的刀噌地一聲拔了出來,指著魚鱗舞三人的臉罵:“臭討飯花子快給我滾,再不走小爺我就活劈了你們!”
墨微紉針都氣的瞪眼,魚鱗舞緩步上前,面對著那寒光閃閃的刀尖,冷笑道:“好大的氣勢!慢說我不是叫花子,就是,你也沒那個權力來草菅人命!”
她把眼一瞪,一雙寒冰厲眸瞧著那士兵,淡淡地道:“我就是慧夫人!請你立刻、馬上,去報告宮裡,就說我一品誥命慧夫人有天大的事情要稟告皇上!此事乃十萬火急,若是你耽擱半點,定讓皇上摘了你的腦袋!”
她言辭鋒利,氣勢猶如雷霆,竟將那士兵鎮的往後連退幾步!
魚鱗舞不等他回神,再次豎眉厲聲喝道:“還不快去!”
士兵被她雷霆之勢震懾,竟然不敢再多說什麼,調轉頭往宮門口跑去,竟是真的通報去了。
遠遠的只見那士兵叫開宮門,對著裡面的黃門指手劃腳了一番,又幾次回頭指指魚鱗舞她們,最終那黃門一臉狐疑地跟了過來。
“你們剛才說什麼?你是慧夫人?要進宮求見皇上娘娘?”黃門一臉異色地打量著魚鱗舞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