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七回:日月雙燕玦
魚鱗舞不懂這黃門為什麼這樣看她們。
照理說自己也在這宮門經過幾次,這些黃門不說都認得自己,但也不至於沒有一點印像。
但是現在看來,那黃門分明就是懷疑自己是假慧夫人的樣子。
這到底怎麼回事?想起茶攤老婆婆的話,還有剛才那士兵說的,說慧夫人好好的呆在侯府,魚鱗舞心中更是確定侯府中有問題。
自己一走數月,雖然離開京城時喬裝改扮沒有驚動別人,但是京城沒有自己,自然就不可能出現在別人面前。天長日久,京裡的人豈有不察覺的?又怎麼會有自己還在府中的說法呢?
而且紫菀是受蒔花的命令去追蹤自己的,蒔花既然知道自己離開了京城,皇上和柔妃娘娘就一定也會知道。可是看現在情形,竟然是自己就在府中,一派風平浪靜的模樣。
魚鱗舞忽然就想起了楊氏突然的鳩占鵲巢,心裡猛地一突:難道,那府中真的還有個自己?
如果是這樣,那麼楊氏進府,紅綃紅羅二人沒有動靜,蒔花也沒有動靜,就說的通了!
難怪楊氏見自己回來還敢堵在儀門上不讓自己進,原來早就設好局,根本是有底氣了啊!
這可真是一家人!那邊楊雀在東離國當了個假大長公主,這邊她姑姑就給自己弄了個假魚鱗舞出來,好,真的是好!
有些清醒了的魚鱗舞心裡頓時燃起一團火,暗自咬牙:只要自己見到皇上和柔妃娘娘,就要讓楊氏吃不了兜著走!
“原本我想看在你是拓跋家的長媳份上,看在楊雀的面上放過你,可是你偏要來招惹我,偏要來尋死,那就別怪我心狠,這次絕不容情半點了!”
什麼婆媳孝順,都去他媽的吧!對楊氏,她魚鱗舞忍夠了,再也不想忍了!
見黃門眼中猶疑,魚鱗舞上前,掏出一塊玉玦來,光華璀璨——正是當初拓跋珪前去青川求親,給的定親信物——日月雙燕玦!
這玉玦分紅白二色,合起來就是日月玦,分開則是雙燕玦,是拓跋家的祖傳至寶。
當初拓跋珪求親時曾說過,這日月雙燕玦只有得到家中份量最重,輩分最高的掌權人認同,方可得到。
成親後,拓跋珪才告訴她,這玉玦不僅是拓跋家的祖傳至寶,更是當年老皇帝給慶雲皇帝的。後來慶雲皇帝賞賜給了他的暗衛,拓跋珪的親娘流雲袖薛慰娘姐妹倆。
拓跋珪出生後,他親娘就將這玉玦給兒子掛在了脖子上,也因此引發了拓跋英的猜疑。
現在魚鱗舞身上除了這個,再沒有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了,只得將這至寶玉玦交給黃門,讓他給皇上或是柔妃娘娘。這兩位只要看見這個,定然會相信自己是真正的慧夫人。
日月雙燕玦落進黃門眼中,他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在宮裡混的,都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什麼東西好什麼不好,很快就能看出來。
眼前這個婦人雖然有些憔悴,而且一身灰塵,但既然能拿出這樣的寶貝,想必不是假的。
黃門想到這裡,頓時覺得要有大事發生了!
慌慌地說了聲“請稍等”,便匆忙往宮中跑去。
士兵看著黃門匆忙的背影,心中起了嘀咕:這叫花子莫不真是那慧夫人?
想到這裡,心中頓時一凜:自己剛才對人不敬,而且還威脅和意圖調戲人家的侍女,這這,要倒霉了哇!
士兵心中惶惶不安。
魚鱗舞只是傲然站著,墨微紉針伴在左右,三個人都肅著臉一言不發,竟有些凌人的震懾氣勢,不知不覺地吸引了周圍人的旁觀。
黃門去後不久,跑出來迎接的卻是蒔花。
“你,真的是慧夫人?”蒔花上下打量著魚鱗舞,滿臉震驚加疑惑。
魚鱗舞沒開口,紉針卻忍不住嚷:“不是夫人是哪個?”
“紉針?”看見紉針,蒔花更是一臉驚嚇的樣子,然後她的目光又挪到一旁的墨微身上,直接手指著對方往後退了好幾步,連說話聲音都變了!
“你你,你們倆還活著?”
墨微先眯眼看她,然後再睜眼看她,然後再指了指地上自己的影子。
紉針則是一臉暴怒和委屈:“虧我們在外面還老惦記你,你竟然當我們死了……嗚嗚,蒔花,我不喜歡你了!”
蒔花“啊”地一聲大叫,上去就抱住紉針,語帶顫抖:“是的是的,你們有影子……嗯,身體也是軟的熱的……是真人!”
墨微翻了下白眼:“不但是熱的,還是快要熟了的!”站在這裡老半天,都快熱死了好不好?
既然證明了墨微紉針的真實,魚鱗舞就更不要說了,這倆丫頭簡直就是她的哼哈二將,一時半刻都不離的。
“快點進宮吧。你們不知道,娘娘聽說你們來了,嚇了好大一跳呢!”
蒔花左手拉著紉針右手挽著墨微,被後者嫌棄地甩開後,又腆著臉去挽魚鱗舞的胳臂,邊走邊告訴三人前段時間發生的事。
原來六月中旬的時候,另一個魚鱗舞忽然出現在眾人眼中。當她坐著車進了京城在侯府門前下車時,蒔花得到消息趕了過去,卻只遙遙看見對方的面容。
接著就傳出消息說,因為慧夫人在路上痛失兩個心腹侍女,所以導致心情沉痛郁結——病了,現在回來要安靜地養病!
聽見魚鱗舞生病,蒔花當然要去探望。
府裡人將她迎進去,卻沒讓她跟魚鱗舞見面,只是派人過來跟她問了好,並說不想把病氣過給公主,所以就不見面了。還說了些多謝蒔花惦記等等的話,然後就把她送出了侯府。
蒔花是一心探望,結果糊裡糊塗地出來,當時她也沒多想,總以為魚鱗舞太難過了。
想想墨微紉針兩人,別說人家慧夫人難過,就是自己何嘗不是傷心的半死?罷了,等過一段時間緩解了傷心再來看望吧——望著侯府的大門,蒔花黯然。
但後來蒔花再也沒有見過魚鱗舞,府裡傳出的消息是,慧夫人心結難好,只在靜養。
於此同時,楊氏被接進了侯府,說是慧夫人沒有精力管理侯府,身邊又沒有可用的可靠人,所以摒棄前嫌,將自己這個繼婆婆接了過去。
蒔花聽了這消息不信,她想進府去打聽,卻發現自己根本就進不去了——門上一聽是她的聲音,要麼裝不在,要麼就是說大夫人楊氏命令,說這段時間侯府關門謝客,所有人一概不見,直到魚鱗舞身體養好了。
而府中的大丫鬟紅綃紅羅兩人,也被楊氏打發去了白衣庵,說是為魚鱗舞跪經祈福,為墨微紉針兩個死去的丫頭祭奠——至今兩人還在那庵裡沒有出來。
蒔花見不到魚鱗舞,又進不去侯府,便想去白衣庵打聽。
去了那裡後,果然看見紅綃紅羅兩人認認真真地做著被交代的事情。
蒔花跟她們打聽,兩人都說的確是主子病了,也的確是被魚鱗舞派來這白衣庵的。
兩人言辭鑿鑿,不由得蒔花不信,於是就將這件事放下了。
“誰知道今天黃門來報,說又出來個慧夫人!起初我們不信,可是黃門拿著那玉玦,娘娘一看就急了,說你有這個東西,定然是真的,所以就派我來了。”蒔花將事情原委說完,很生氣自己被騙,皺著張小臉自己生悶氣。
蒔花生氣,墨微紉針兩人則是驚惶:“夫人,那府裡有個假冒的您,這件事可怎麼辦?”
魚鱗舞指指頭,說自己現在腦子有些亂,假夫人的事暫時擱一邊,先見了皇上和娘娘要緊。
四人說話間腳步不停,很快就到了柔妃的於飛宮。
“你們這樣子,要不要先去換洗一下再來見娘娘?”大宮女晴好站在門口迎接她們,看見魚鱗舞主僕三人的模樣,嚇了一跳——真是夠髒的!
魚鱗舞搖頭,語氣很急地:“等不及洗漱再拜見了,事情很緊急。”
晴好有些不以為然,心中嘀咕:不就是侯府出了個假冒慧夫人嗎?這也值得不洗臉換衣服,冒冒失失就進宮吵著見娘娘的?看來這慧夫人還是小家子氣,沒真正學會穩重。
但魚鱗舞卻不是她能說話的,心中嘀咕,還是將幾人引到地方坐下,奉上茶水糕點,然後去請柔妃娘娘。
只聽腳步聲響,一陣香風襲來,柔妃在合歡晴好的攙扶下走了進來,魚鱗舞忙站起來帶著兩個丫頭下跪迎接。
“真的是慧夫人啊!你們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柔妃看著灰頭土臉的魚鱗舞主僕,詫異地問。
知道你為了假夫人心裡著急,但也不必急成這樣吧?
“娘娘,事關江山社稷,臣妾不得不急啊。”
柔妃更不明白了——不就是出了個假冒的慧夫人嗎?回頭只要自己這邊派人跟了去侯府,揪出那個西貝貨,還個公道不就行了?這怎麼還牽扯上江山社稷了?
柔妃坐下,讓主僕三人起來說話。
魚鱗舞磕了頭站起來,先伸手從懷裡掏出拓跋珪寫的信函遞呈上去,說東離國要求娶婉容郡主。
柔妃接了,見上面火漆封好,知道是給皇上的,便叫晴好去御書房請皇上過來。
晴好領命,一會慶雲皇帝滿頭是汗的走了進來,一邊說道:“怎麼朕聽說出來兩個慧夫人?這是怎麼回事?”
“皇上萬安。”柔妃站起,迎著慶雲皇帝道了萬福,等對方坐下,忙親手去將冰鎮的薄荷烏梅汁倒了一盅來遞給慶雲皇帝。
此時正是初秋時分,正是秋老虎發威的時節,慶雲皇帝年紀漸大,身體也漸漸發福起來。
有道是胖人怕熱,這皇帝本來就為了儀容儀表要穿戴嚴謹,這下更是熱的不行。一路走來於飛宮,雖然頭上有遮陽,依舊額頭淌汗。見了柔妃遞來的烏梅汁,頓時眉開眼笑地直誇還是柔妃最懂他。
柔妃淺淺地笑著謙遜幾句,等皇帝喝完了,便將拓跋珪的信遞過去,“戰威侯托慧夫人帶來的信函。”
慶雲皇帝接過一看,見上面火漆完好,心中會意一笑,衝著柔妃點點頭便拆開了——
“東離國要求娶婉容郡主?”慶雲皇帝皺起眉頭。
“是的皇上。”魚鱗舞將東離國大長公主派人去天門關求親,不肯進關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為了少惹麻煩,話裡有所添減。
“婉容那丫頭嫁去東離,愛妃你看這合適嗎?”慶雲皇帝想了半天,扭臉問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