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回:預備苦守一夜
柔妃令紫薇去侯府查探,蒔花自告奮勇也要跟著去。
“我倒要瞧瞧是誰這麼大膽子!”她一手叉腰,明明只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卻努力裝作小大人的氣勢。
魚鱗舞想起侯府的牆頭,忙告訴兩人說那牆頭上不能去——“當年老公爺從沙海帶回來幾種帶刺的植物,給種在牆頭上了。上次端王謀逆時他的部下就曾吃過虧。”
侯府現在是楊氏當家,蒔花她們根本就進不去,要是不走牆頭,那還走哪裡?
“我記得後院牆邊有一棵大榆樹的,就是那種葉子特別肥大,風一吹嘩啦亂響的那種。不如就上那樹上蹲一蹲,也能看的清楚。”紫薇說。
被她這麼一提,魚鱗舞也想起來了,“可是那樹葉不茂密,白天人來人往是不行的,你們只能晚上去了。”
晚上去,府中情況未必能看清楚,就只能在樹上蹲一晚,等到天明時查看了。
紫薇蒔花兩人商量了一遍後就換了身容易隱藏身形的衣服,然後就出宮去了。
兩人來到戰威侯府門外,先遠遠地觀察了一番。只見那朱紅大門依舊緊閉,門前更是冷落的只有麻雀三兩只踱步打架。
兩人又轉到後院牆邊看了看,紫薇手搭涼棚仰起脖子:“公主啊,這大榆樹葉子稀少,咱們這上去必定是會被人看清楚的。還是等到晚上再來吧。”
蒔花也去看那榆樹,只見巴掌大的葉片只聚在枝頭上,且仍舊能看見樹干——的確是藏不住人的。
“老公爺當年弄的這個什麼仙人刺,真是既防了賊人也擋了我們。”再瞧瞧牆頭那密密麻麻,一看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的針狀植物,蒔花郁悶地癟嘴道。
天色這麼早,總不能在外面這麼轉悠吧,萬一被府中的楊氏等人發覺,那就打草驚蛇了。
兩人尋思該找個什麼地方去坐坐。
“哎,咱們去白衣庵吧!那裡離得不遠,而且也有好一陣沒看見紅綃紅羅倆人了,咱們去瞧瞧她們去,順便也告訴她們府裡的那個是假貨,真正的慧夫人已經回來了。”蒔花提議。
紫薇贊同:“嗯,而且她們還不知道墨微紉針兩人還活著,也該撤了那祭奠供奉了。”
蒔花說對,這活著的人受死人的香,簡直就是晦氣。
兩人於是說定,離開侯府,往白衣庵去。
白衣庵就在城東頭,兩人腳力輕便,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就到了。
這白衣庵自從曹宛死後倒也安靜了下來,尤其是不知被哪家婦人告了記刁狀後,更是低調到了塵埃裡。每天除了采買日用雜品,等閑不見半個人影。
這種狀況直到六月底,那個“慧夫人”回來侯府的時候。
當時那個慧夫人是戴著帷帽進的城,路上也偶爾掀開帽紗看一看京城的繁華,叫人去那些經常去的店鋪買些以前愛吃的東西。
於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戰威侯府的一品誥命慧夫人回來了!
紅綃紅羅得到消息時,很是歡喜的。只是她們迎出來後,卻只是匆匆見了夫人一面,隨後不久就被打發來了白衣庵。
當時夫人神情疲憊地說,由於路上走錯了路,誤進了風沙坡,導致墨微紉針兩個貼身丫頭都被暗沙流給吞了。
夫人為一路上傷亡了很多人傷心,更為兩個丫頭悲痛欲絕,所以她很自責,覺得都是自己不好,如果自己不去邊關,就不會死這麼多人。
紅綃紅羅看陪著夫人回來的沒有平安鏢局的人,只當那些人要麼是遭了難,要麼就是已經回了鏢局,於是就問要不要拿些錢去平安鏢局慰問一二,畢竟鏢局的人也有傷亡的。
夫人說不用了,鏢局的那些人還沒進城,他們還有些事情沒辦,比如一些不住在京城的伙計,要去人家裡報信等等。
紅綃想想,覺得夫人說的對,便沒有多言。
但沒過多久,夫人就派人去接楊氏過來了,對她們的解釋是,自己這一路經歷過來也病了,府裡沒有個人幫著管事,很不方便。
紅綃紅羅覺得奇怪。夫人出去時明明將府中一切都交給她們兩人管,那時也沒說不方便的,怎麼如今本尊回來了,反而不方便了呢?
更何況夫人跟那楊氏根本不對付,怎麼現在會想起要接對方過來管家事?她們什麼時候冰釋前嫌了?
紅羅壯著膽子,隔著簾子問夫人,請拓跋大夫人來會不會有什麼不愉快?
結果被訓斥了一頓。
夫人教訓她們說,不管從前怎樣,到底是一個家裡的,總比外面人要靠的住。
還說自己以前年輕氣盛不懂事,只怕這次失去墨微紉針兩個丫頭,自己也險些死在那風沙坡裡正是老天爺給她的懲罰,如今她險境逃生,正該洗心革面,好好做個孝順公婆,尊敬對方的好媳婦。
紅綃紅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偏偏這話真的就是出自她們夫人的口中!
兩人私下談論,夫人這次出去回來怎的行為舉止與以前大為不同,莫不是撞了邪?
紅綃說也許是墨微紉針的死,還有親眼看見了那些人的死亡這事刺激了夫人,所以才導致性情大變。
兩人商議不出什麼來,最後就只能接受了這個解釋。
楊氏很快就來了,她一來就命令紅綃紅羅兩人去白衣庵跪經祈福——“怎麼說那倆丫頭也跟你們相處了這麼久,她們死了,你們總不能無動於衷吧?那樣教外人看著會覺得你們夫人是無情無義的人!便是你們自己,不也該去給她們念一卷超度苦海的經文,祭奠祭奠嗎?
而且你們夫人現在病著,只怕是那倆丫頭不舍得,所以還留在你們夫人身邊不肯走。你們去白衣庵給她們念念經,燒些紙錢元寶,也好教她們早日投胎,也救了你們夫人於水火,方顯得你們是忠心呢。”
紅綃紅羅沒辦法,於是就在楊氏的指派下,收拾了個包袱住進了白衣庵。
蒔花紫薇來到白衣庵時,正值紅羅來跪經。兩人悄悄地從牆頭躍下,躲閃著身形來到佛堂。
透過姜黃色的布幔,紅羅敲木魚的篤篤聲混合著她喃喃低念經文的聲音在狹小逼仄的佛堂裡回蕩,讓人有一種驚悚的感覺。
蒔花讓紫薇看著人,自己悄悄地掩身過去——“紅羅!”
第一次紅羅沒聽見,蒔花再叫時她才驚喜地回過頭來:“蒔花……公主!”隨即爬起身來要給蒔花磕頭。
蒔花忙攔住她,牽著她手背靠著佛案,坐在蒲團上。
“紅羅,你們上當了!”蒔花劈頭就是這句,讓紅羅莫名其妙。
“我們怎麼上當了?上什麼當?誰的當?”紅羅滿臉問號。
“上了現在住在侯府的那個所謂夫人的當了!”蒔花說,然後就將魚鱗舞回來了,墨微紉針兩個還活著的消息告訴紅羅,並且說她們主僕三個現在已經見過皇上和柔妃娘娘,“此時正在宮裡住著呢。”
“當真?”紅羅大吃一驚。
“比珍珠還真!”蒔花對天豎起兩根手指發誓道。
“可恨!”紅羅惱怒地站起來,一把推翻了供奉著寫有墨微紉針名字的兩個牌位,拔了香爐裡的香,一把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上去。
正在這時,紅綃走了過來,看見這一切頓時大驚失色,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劈手奪過紅羅手裡正要往地上砸的香爐,厲聲喝問:“紅羅你這是干什麼?瘋了嗎?”
“姐姐,咱們被騙了!”紅羅氣呼呼地拽過香爐,對紅綃嚷。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被騙了?誰騙我們了?”紅綃皺眉。她看看紅羅又看看一旁的蒔花,滿臉不解。
紅羅氣憤地說:“還能有誰?就是那個先前回來的好‘夫人’!”不等紅綃再問,紅羅劈裡啪啦將蒔花剛剛告訴她的話復述了一遍,末了滿臉怒火地說:“你看,這可不是被她騙了麼?好好的人還活著,卻教我們來燒元寶紙錢,這不是擺明了咒她們麼?”
紅綃驚愕。她眨著眼睛看向蒔花:“這是真的?”
蒔花舉起手:“要我發誓?”
“不敢。”紅綃忙說。
既然蒔花都這麼說了,那這件事就是真的了。紅綃也是氣憤滿胸——“既然如此,那我們還在這裡干嘛?收拾了這就回去!我倒要看看那個假貨到底是什麼精怪!”
蒔花忙攔住兩人:“我來告訴你們這個,並不是叫你們現在就回去算賬的。慧夫人和墨微紉針她們現在住在宮裡,安全是有保證的。而且這次夫人和皇上娘娘他們決定……”蒔花壓低了聲音,湊在兩人耳朵旁將宮裡的事說了一遍。
“這麼說我們倆還要繼續呆在這裡了?”紅羅苦著臉問——聞了這麼長時間的香灰味,她覺得自己鼻子也不通了舌頭也麻木了,就連骨頭縫裡都是香灰氣了。
“是。你們還要再呆一段時間。如果你們現在就回去,那就打草驚蛇了,會破壞娘娘他們的大計的。”蒔花鄭重點頭。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倆就繼續在這裡躲一段清閑。”兩人無奈地道。
“放心,不會太久的。”
從白衣庵出來後,暮色開始四合。蒔花和紫薇兩人尋了個干淨的小攤上吃了兩碗餛飩,又去賣饅頭的鋪子上買了幾個大饅頭揣在了懷裡。
“晚上守夜容易餓,咱們帶著這個就不怕餓肚子了。”紫薇說。
蒔花說你有經驗我都聽你的。於是兩人付了飯錢,抱著饅頭往戰威侯府那邊慢慢走去。
兩人的這番對答落在賣餛飩的老板耳中,誤以為這兩個丫頭是誰家的下人,不由惋惜說這些大戶人家明明家財萬貫的,還這麼苛待下人,連個夜宵都不給人吃,真是可憐。
惋惜完了一回頭對著自己那六七歲,正在淘氣的小丫頭教訓:“看見了沒?你要是不聽話,就把你賣到那樣的人家去。天天不讓你睡覺,還不讓你吃飽。”把個半懂不懂的小丫頭嚇唬的當場哭了起來,又招來了他婆娘一頓臭罵。
蒔花紫薇走到侯府後牆邊時,天色已經黑了,兩人輕笑說今晚要辛苦了,得互相擠著取取暖才行。
如今已是秋天,白天熱晚上則夜涼如水,蹲在那樹上一夜的確不是好受的。兩人也做好了苦守一夜的打算。
可是沒想到她們根本就不用一夜,很快就發現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