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九回:假如威國公造反了

   老太君自從二十多年前堅決交還朝廷給定國公的封賞,自動歸隱回老家青羊城後,這些年來從未踏足京城半步。

   像今天遞牌子求見,更是頭一回。

   慶雲皇帝急忙命令快請進來。

   黃門匆匆過去,不一會就領著白發蒼蒼的柳老太君走了進來。

   “拓跋門柳氏參見皇上,皇上萬歲。”柳老太君拄著拐,顫顫巍巍地要向慶雲皇帝下跪,被慶雲皇帝一把扶住,急令老太君免禮平身。

   定國公也曾教過慶雲皇帝一些功夫和行軍知識,而且又曾是大魏朝的中流砥柱,算起來也可當慶雲皇帝的半個師父。如今定國公早逝,他的遺孀柳氏又是個傲骨凌雲之人,慶雲皇帝更加不願怠慢。

   柳老太君順著慶雲皇帝的攙扶站起身來,又轉向方少雲。對方早已快步過來,笑著招呼:“老太君好。”

   “太子好。”

   見方少雲依舊是以前的舉止,並沒有因為成了太子而改變態度,柳老太君很高興,不由自主地和緩起神情,也用親切的口吻招呼道。

   君臣見罷,魚鱗舞便上前給老太君見禮,一面問老太君怎麼來了京城?

   因為這一問,柳老太君原本和緩的神情一下子又嚴肅起來。

   “皇上,老身聽說皇上要給威國公再娶妻室,這消息是不是真的?”她轉向慶雲皇帝,臉上帶著謙卑,眼底卻壓著質詢。

   “呃……”

   慶雲皇帝摸了摸後脖子,有些臉紅。因為他忽然想起,自己就這事根本就沒跟人柳老太君通過氣,連個消息都沒想起來去告訴下。

   他這次做的事真的太不地道,也太不像話了!

   “老太君,朕國事繁忙,一時沒想起來告訴,得罪了。”慶雲皇帝道歉。然後他又一轉話頭,“朕以為威國公會告訴,所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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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鱗舞和方少雲聽了這明顯就是撒謊的話,心中都嗤鼻:你把人家關在宮裡,看的跟個囚犯沒有差別,你倒是叫人怎麼去告訴啊?

   柳老太君笑了笑,並不揪住這事不放,她繼續直奔主題:“那麼看來這件事是真的了。皇上,老身可以動問一聲,那個據說對威國公一見傾心執意要嫁的東離公主是哪位?可否讓老身一見?”

   慶雲皇帝急忙指著一旁的瑞瑪公主:“老太君,這位就是東離國的瑞瑪公主。”

   柳老太君一上來只是稱呼拓跋珪的官號,並不提自己跟拓跋珪的關系。在場眾人知道並沒在意,但瑞瑪公主不認識,所以她還沒弄清這個老太婆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對自己嫁威國公的事說話。

   此時見對方要見自己,想著自己是東離大公主,對方看衣飾,聽她自稱老身,好像並沒有多大來頭,於是便要端起身為公主的架勢,對著慶雲皇帝的指見只是微笑著點頭,說了句“老太君好。”

   她並不知道這位老太君跟整個大魏朝的關系,所以也不覺得自己這樣招呼有什麼不對。再加上東離的風俗本來就跟大魏不一樣,所以瑞瑪公主覺得,自己已經很給慶雲皇帝面子了。

   見對方站在原地不動,連走過來都不肯,柳老太君臉上頓時起了烏雲,慶雲皇帝有些尷尬,急忙解釋說,對方不懂大魏的人情世故,所以才會如此雲雲。

   老太君得給皇上面子,於是就點點頭哦了一聲,說原來如此。

   看著皇帝跟老太君的互動,瑞瑪公主隱約悟到一點什麼,但她還是吃不准怕自己太過主動熱情丟了東離國的臉,便只是微笑著問柳老太君為什麼要見自己?

   “你要嫁的那人就是老身的嫡長孫,你說我為什麼要見你?”老太君不客氣地反問,然後不等瑞瑪公主反應過來就繼續詢問,為何要嫁給威國公,“你看上了他什麼?東離公主,老身是他祖母,問一問這個還是可以的吧?”

   老太君這個態度絕對不算好,甚至有些氣勢凌人,瑞瑪公主怎麼願意忍受?況且她覺得自己的身份是公主,嫁給威國公那屬於下嫁,無論是按照大魏還是東離國的規矩,夫家的人見了自己都得先行國禮,也就是說老太君都得先拜見她才行。

   瑞瑪公主眉頭皺了皺,語氣生硬起來:“老太君,本公主與威國公的婚事是大魏和東離兩國的邦交聯姻,這已經屬於國家大事而非單純的家事了,這個決定不該是家中長輩做主的吧?”

   “兩國邦交聯姻?那麼老身請問公主,你東離國的使臣何在?為何使臣不出頭,卻讓你一個深宮女子頂著公主的身份親自說話?這是不是太過兒戲了?”老太君直言快語。

   這話讓所有人心中都一震:對啊,他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問題?

   方少雲暗贊還是老太君厲害,一說就說到點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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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瑪公主紅了臉,她看向慶雲皇帝:“皇上,所有情況我父王在信中都有說明,東離國並不是沒有使臣,而是等我先過來跟威國公相處一段時間。況且還要准備嫁妝,那時才會派使臣一起前來。”

   慶雲皇帝點頭:“沒錯,東離王的確是這麼說的。”所以他也沒太在意。

   嫁一個公主而已,又是因為一見鐘情,這個東離國不富足,所以准備嫁妝什麼的難免延遲些日子。只是這瑞瑪公主自己等不及要先過來,那東離王太寵溺女兒,所以才這般……不像話了些。

   但是,“東離王有派人陪同前來,那一千三百多人現住在宮外的清英殿呢!”慶雲皇帝急忙幫著證實。

   老太君眼睛眨了眨:“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老身自然不敢違背皇上的意思。只是,”

   她頓了頓,看著臉露得色的瑞瑪公主,緩緩說道:“老身要先請皇上撤去威國公所有的實權,只保留一個國公的爵位就好。還有,讓他回到青羊城去,不得逗留京城,不得再與他認識的那些將領兵士有任何聯系。

   皇上,這個條件可能應允麼?如果皇上照辦,這位東離國大公主老身就做主,替他答應下來。皇上放心,老身對自己的孫子還是很清楚的,只要老身發話,他斷斷不敢違背。”

   老太君說完,又看向瑞瑪:“老身的話公主可都聽清楚了?如果沒有其他意見,就這麼辦了如何?”

   誰也沒想到老太君會這麼說,所有人都懵了。

   魚鱗舞更是傻了眼。

   她本以為老太君前來是為了幫她,畢竟她肚子裡已經有了拓跋珪的骨肉,況且看老太君之前的意思,真的是不大喜歡這個東離大公主的。

   但是現在怎麼卻不反對了,還要催著皇帝答應起來?

   “老太君……”魚鱗舞搖搖欲墜,伸手按住了身旁的桌子,才穩住身形。

   “你坐那吧。”老太君對她看了眼,說。語氣寡淡冷漠,臉上也並沒有多余表情,甚至連一絲的關心都沒有,就跟個不相干的人沒有兩樣。

   魚鱗舞只覺得兜頭一盆冷水澆的她透心涼!

   看著老太君眼睛望著慶雲皇帝等回答的樣子,魚鱗舞手指甲死死地摳著桌子面,心中一遍遍地對著自己說:如果皇上答應了,自己就立刻自請下堂!哪怕是下跪磕頭,她也要離開這裡,離開拓跋家!

   心中所愛不能與人分享,這是她在東離國時對楊雀說的,現在她依然這麼認為和堅持。

   慶雲皇帝卻作了難。

   老太君答應這門親事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但是她提出的要求卻又實在苛刻,簡直就是不近人情了。

   “老太君,威國公對國家多有功勞,怎可以……老太君三思。”慶雲皇帝勸道。

   老太君微笑自如:“回皇上的話,自從老身得知這個消息後,心中就一直在思考這事,還就此事跟兒孫輩認真商量過。正是因為認真商量過,所以老身此時才會如此要求。”

   “可是,你總得給朕一個理由吧?這麼莫名其妙地就將一個領軍抗敵的功臣抹去所有功勞,還要趕回故園,這與貶謫有何區別?又教朝野上下如何評說此事?朕又有何臉面立足四國六部之中?”慶雲皇帝頭疼地道。

   他心中大起煩惱:早知如此麻煩,才不會貪圖東離國給的那點小利,給自己攬下這麼攤子破事!

   “理由麼,自然是有的。皇上,可否先請這位瑞瑪公主暫避?”老太君道。

   慶雲皇帝狐疑,對一旁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瑞瑪示意:“朕與老太君商量些家國大事,請公主暫退一時。”

   不等瑞瑪開口,他向侍立一旁的宮娥遞了個眼色,那些宮娥立刻上來半哄半拉地將瑞瑪公主扶了下去。

   “老太君請說吧。”看著瑞瑪不甘願的背影,慶雲皇帝道。

   “皇上,在老身說這話之前,還請皇上恕老身不恭之罪。”老太君站起來對著慶雲皇帝彎腰。

   “自然。”

   “多謝皇上。”

   老太君伸手捋了捋衣裳褶子,緩慢地問起皇帝來:“皇上,如果有一天威國公起了野心,發生了謀叛該當如何?”

   老太君的話猶如千鈞巨石投進深潭,瞬間擊起衝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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