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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是非黑白
“阿……阿嚏!”李無憂忽然打了個噴嚏,轉過身來,鼻涕掉了老長,滿臉不耐煩道,“喂,老兄,你到底還打不打,再不打我先閃……***,你這廝怎麼偷襲……”卻是他話音未落,葉十一手中長劍已然帶著疾刺而來。這一次,沒有任何異樣,人還是人,劍還是劍,只是這一劍才一刺出,卻已然落在李無憂咽喉處,這中間似乎根本沒有任何過程。名震天下的驚鴻劍法,果然是快若驚鴻!
“喂!你這算什麼!葉兄,偷襲,你知道不,你這是偷襲!”李無憂看著抵在自己咽喉的劍尖,惱羞成怒,“老子剛才明明在和你說話,你卻乘機出招,你……你簡直是太不要臉了!”
葉十一淡淡道:“李兄又不是第一天在江湖上混,怎麼竟說這些廢話?輸了就是輸了,輸了卻不肯認輸,你太讓我失望了。”說時長劍猛然向前一遞。
但詭異的事情立時發生了,那柄鐵鏽斑斑的長劍忽然從劍尖開始石化,迅疾蔓延到長劍的尾柄,葉十一大驚,慌忙棄劍,運氣相抗,但他整個右臂已然全部被石化,以他功力之深,也僅僅是保存了身體其余部分的正常而已。
大風一吹,他整條右臂都化作石粉,飄散無蹤,可怕的是,右臂斷開處,渾無半絲疼痛!
驚鴻劍墜地,沒入山石,明月星光下光華濯濯,照得他一張臉說不出的蒼白。
李無憂虛虛一抓,將驚鴻劍抓入手中,嘻嘻笑道:“葉兄,現在是誰輸了?”
“不……不可能的!”葉十一踉蹌後退數步,跌坐在那棵菩提樹下,看李無憂的眼神仿佛是地獄的魔鬼,“照影神功,萬法皆空。你,你怎麼可能把我石化,不,這都是假的,全他媽是假的!”他聲嘶力竭地大吼,左手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整個人委頓地半跪下來。
李無憂搖了搖頭,道:“相信自己是個好習慣,但千萬不要迷信任何武術,因為這天下沒有任何一種武功法術是無敵的,任何時候,只有聰明的腦子才是最重要的。葉兄啊,你就是太相信照影神功了,不然又怎麼會被我一劍未出就打敗了呢。”
“你……天下真有能破照影神功的結界?”
“自然沒有。我不知道你們照影神功是如何讓法術全皆失效,但浩然正氣號稱能破盡天下法術,不過是因為練到極至之後,它本身就能與天地融為一體,而天下所有的法術的力量來源其實都是來自天地的五行之氣,自然對它行不成任何作用。我不知道照影神功的特點,就在擲出的那柄刀上加了一些不能攻擊的浩然正氣,並同時用上了天巫獨門法術‘火盡薪傳’,呵呵,你雖然將那刀擊入地上,但卻已然有一絲合並了火盡薪傳靈氣的浩然正氣鑽入了驚鴻劍內。呵呵,聽上去很矛盾是嗎?專破法術的浩然正氣居然能和法術的靈氣並存?這個是小弟的秘密,恕難奉告。好了,現在你的驚鴻劍內就有了一絲我的真靈二氣,而你注入劍內的驚鴻劍氣實在太強,讓你根本無法察覺這一絲異常氣息,呵呵,之後的就簡單多了,隨著你運氣轉折,那絲已然和你驚鴻劍氣融為一體的氣息慢慢地透入了你的身體,之後,我使用這石化**去石化的真氣就是我自己的了,呵呵,哪能不成功?”
“你……真是個天才!只怕是陳不風在世,大荒四奇復生,也不可能是你這奸詐小鬼的對手!我若放手,你十年之內必能一統天下。”葉十一嘆了口氣,“只是可惜蕭師弟卻只需要五年,可惜了!”
“可惜?呵呵,你不會以為你憑一條殘臂還能勝我吧?”
“我說過,我不會輸的!”葉十一獰笑一聲,站了起來,一掌拍在身後那棵菩提樹上,磨盤粗細的菩提樹頓時被打得一震,齊根飛了出去,原地露出一個大坑,坑裡一個大布口袋。
李無憂笑了起來:“呵呵,看來你還有秘密武器啊?好,我倒要見識一下謝老兒還傳了你什麼法寶。”反正老子現在勝券在握,怕得誰來。
口袋委地,繩索解去,裡面卻是一個人——一個昏迷的女人。
“小蘭!”李無憂再也沒有想到裡面並非什麼秘密武器,而是多日未見的慕容幽蘭。之前他天眼掃描過一次,並未發現周圍有人埋伏,顯然慕容幽蘭的生命氣息是被那菩提樹的生氣所遮掩了。這一招真***狠!
“別過來!”葉十一左掌成爪抓在了慕容幽蘭咽喉處,“李無憂,今日你若不肯自廢武功,退出江湖,我這就殺了慕容幽蘭!”
“你真卑鄙!”李無憂大怒,他不是沒有想到那些所謂名門正派也會做出如此卑鄙齷齪的勾當,只是沒有料到謝驚鴻的傳人也會這麼做。
“為了這個天下,葉某一人毀譽何足道哉?”葉十一淡淡一笑,聲音中卻不無苦澀,也許不到最後,他也不願意出這一招的吧。
李無憂忽然哈哈大笑:“好,葉十一你真是有種,有種你就殺了她,老子最多殺了你給她報仇就是!”
“你就一點不心疼麼?”葉十一冷笑道,“你和她的感情,你以為我不知道?別以為裝得滿不在乎,就能騙得了我。”
“女人嘛,不過是泄欲的工具而已,老子多的是!這個女人老子早就玩膩了,你盡管殺好了!喜歡的話,你也可以先玩玩再殺!”李無憂也是冷笑。
“你……你夠狠!”葉十一只聽得毛骨悚然,這家伙簡直不是人,但他隨即冷笑道,“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她的身份?嘿嘿!我現在就用你留在我體內那絲浩然正氣將她置於死地,然後我就去告訴慕容軒知道,你說他是相信我這個劍神傳人,還是相信你這個小人?到時候他必定找你報仇,你依然無法統領大軍,我的目的依然可以達到!”
“好!說得好!你不說我還沒有想到呢!”李無憂嘻嘻一笑,忽然一劍刺了過來。
葉十一大驚,待要對慕容幽蘭加重手法,卻發現李無憂這一劍所指並非是自己而是慕容幽蘭,他這是殺人滅口?驚疑之間,靈光驀然一閃:“糟糕!他手上拿的是我的驚鴻劍!”
李無憂這一劍決絕無回,快若驚鴻,從出劍的姿勢到劍路的運行,都完全是剛才葉十一所使那招“雪泥鴻爪”的路子,而他手上拿的正是驚鴻劍,殺了慕容幽蘭,慕容軒自然會將帳算在葉十一身上。所以,無論現在李無憂能否立刻擊殺葉十一,這個黑鍋就全扣在後者身上了。
這千鈞一發之際,葉十一已然想清楚李無憂的打算,他猛然將慕容幽蘭朝旁邊一推,自己挺胸朝那劍路迎去。
“撲!”這一劍正中他心髒。
“你……”在李無憂的算計裡,葉十一應該不會讓自己殺了慕容幽蘭,但沒料到他竟然自己迎上劍來。
“李無憂,這一招算你贏了!”葉十一踉蹌倒地,口中鮮血噴了出來,慘笑道,“我的劍法或者能趕上你,但心計卻勝不了你。你也確實夠狠,最後連反嫁禍這一招你都能想到,我輸得心服口服……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剛才我若是不推開慕容幽蘭,讓她和我一起死呢?”
“我連你肯自殺都沒算到,又怎麼會算到你會選她和你一起死?”李無憂嘆了口氣,“只不過我知道你雖然什麼卑鄙手段都肯用,但依然是個君子,你可以冷靜地看著千萬人死,但絕不會多傷一個無辜的人。看來,這一把算我賭對了!”
葉十一愣了好半晌,道:“連最愛人的性命你也敢賭,你果然是個狂人!只不過,有件事你永遠也沒想到。謝驚鴻不僅僅是我師父,他還是我父親。當日他錯手殺了我娘,內疚欲死,他將所有的心血和補償都放在了我身上。”
“你……我明白了!”李無憂全身冰寒,嘆道,“你才是個真正的狂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以犧牲自己的性命為手段。我這一招雖然贏了,但整個這一局卻是輸了。唉!其實,你我立場若非不同,倒可以做個朋友。”
葉十一這一死,謝驚鴻自然和李無憂不死不休,半點回旋余地也沒有,那麼他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也許是吧!”葉十一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只是還有一件事,你是絕沒想到的。”
“什麼事?”
葉十一凝聚最後的力氣,一掌拍在慕容幽蘭肩上,後者頓時睜開眼來,卻早已是熱淚盈眶。
“小蘭你……”李無憂大吃一驚。
“李無憂,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慕容幽蘭嗚咽一聲,奪路狂奔而去。
“哈哈!李無憂,你再也想不到吧,我剛才只是點了她的合眼穴,並不是點了她的昏睡穴。”葉十一仰天大笑,“慕容軒這一招棋,你始終……始終還是要落在我算計……”聲音漸小,終於再不可聞。
李無憂痴痴呆呆,慢慢軟倒,眼淚順著臉頰默默流淌,濺到驚鴻劍上,激起一串碎玉。
狂風驟大,掃遍了整個波哥達峰,滿山樹鳴,盡帶嗚咽之聲。
*****
蕭如故的身影在山間密林中忽隱忽現,他並不擇路,只是一昧朝著西北方飛掠。他自己也不知道掠了多久,只是知道自己已經翻越過波哥達峰的山脊,開始走下坡路。
此時他無暇思索李無憂究竟是如何策反賀蘭凝霜的,也顧不得獨孤千秋放毒能否成功,身後那數萬蕭國士兵的生死,因為他知道葉師兄武功雖然超卓,心計也頗深沉,只是他卻有些迂腐,未必是李無憂的對手,自己當前的要務就是趕快下山,不然自己將是蕭國歷史上第一個埋骨異鄉的皇帝。
不知何時,忽然刮起了大風,直將他身周一片聲息全變做了樹葉哀鳴,聽到耳中,全是風聲鶴唳,全像是在嘲笑他。當日自己揮軍七十萬,破梧州,過蒼瀾,入憑欄,跺一跺腳,六荒八合無不震動,何其風光無限,眨眼之間,卻是兵敗如山倒,若非葉師兄及時現身,連孤家寡人在這山野裡奔命的機會都沒有。
蕭如故這樣想時,卻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喪失了生平第一次殺死李無憂的機會。此時失去慕容幽蘭並且被葉十一算計的李無憂也同樣是個失敗者,正委頓在遍野山風裡,脆弱得一個尋常農夫都能要了他的命。
“呵!其實這樣也未嘗不好,至少我終於知道李無憂這個人的存在,不至於將來受更大的創傷!”蕭如故最大的好處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能保持樂觀的心態,冷靜而審慎地分析問題,“憑欄關雖然還有五萬兵馬,但哪裡已經被二十萬西琦人完全困住了,如果陳過再叛變的話,自己到時候就真的插翅難飛了。當然,陳過也有可能沒有叛變,不過這個可能性是非常小的,賀蘭凝霜不會傻得讓西琦陷入幾面是敵的絕境。好了,那麼唯一的去路,就是前往雷州與耶律楚材會合。”
想通這一關節的時候,蕭如故已經到了波哥達峰的山腳,隱隱聽到前面濤聲疊浪,在走幾步,卻已然是蒼瀾河到了。
此時天色已明,隱隱可見河灘上人影渺渺,連一葉漁舟也無,他方自一呆,忽聽身後喧嘩不絕,掉頭回顧,不禁長嘆:“莫非真是天亡我也!”
卻是一個千人隊的楚軍如飛趕來,口中大嚷:“活捉蕭如故!”喊殺聲震天,群鳥亂飛。
忽聽一聲清厲的鶴唳,鳥群散去,一羽白鶴從天際飛來,落到他身邊。
“清羽!你怎麼來了?”蕭如故手撫鶴羽,滿是歡喜。
白鶴長短不一地鳴叫了數聲,蕭如故訝道:“你說師父急匆匆地去了東面,卻不讓你跟去?”
白鶴又叫了一聲。
“他老人家行事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不管他了!”蕭如故搖了搖頭,回頭見追兵漸近,微微皺眉,白鶴清唳一聲,張嘴便要撲上前,蕭如故忙輕輕一拍鶴頭,翻身上了鶴背,道,“你先帶我回雲州吧,我不想和這幫家伙糾纏!”
白鶴不甘地叫了一聲,振翅欲起,但剛升三丈,忽地全身一重,再難上衝半寸,在空中一個盤旋,硬生生被壓回地上,匍匐不動。
“蕭王來我楚國殺完人放完火,連殘局都沒收拾這就想走,未免太也小覷我楚國了吧?”蕭如故大驚之際,忽有一個聲音鑽入耳來,驀然回首,卻見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個銀發長衫手中持折扇的中年文士。
“閣下是?”
文士一搖折扇,笑道:“青州慕容軒。”
“原來是大荒三仙之一的慕容先生,失敬失敬。當日菊齋齋主面前,先生不是已立下誓言不問沙場是非了麼?今日又在此攔截朕,又作何解釋?”蕭如故表面雖然鎮靜自若,心頭卻又是吃驚又是叫苦:一出手居然就將師父的神獸清羽給壓得動彈不得,這是何等神功!老家伙不好好地在家養老,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慕容軒道:“說來也巧,與獨孤老弟一樣,楚王剛剛已經聘我為楚國的國師,這才敢冒昧前來請蕭天子到我航州去作幾天客。蕭王是明事理的人,沒必要非和區區動手不可吧?”
蕭如故直覺自己已經被慕容軒精神力鎖定,望了望山上追兵,再看身後大江,記起慕容軒所精善的正是水系法術,別說自己照影神功並未大成,就是師父謝驚鴻在此,和他勝負也只是五五之間,不禁苦笑道:“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楚問既然能請動你,這盤棋我早就輸了一著了。好,我跟你走。”
“人言蕭如故人中龍鳳,是個絕不輕言放棄的好漢子。唉!現在看來我是選錯人了!”忽有一個嘆息聲響起。這聲音本也不大,似是遠遠傳來,隨著大風盤旋,但卻又凝而不散,那滿天的大風似乎都在說“選錯人了,選錯人了……錯人了!”
慕容軒一驚,深怕夜長夢多,忙透過精神力使出一個千水凝冰,想將蕭如故凍住,那知他才一發動,眼前已是一片黑光暴閃,一道鋒銳到了極端的無形刀氣已然當頭砍了下來,他忙自御風避開,先前立足之處,卻已經被砍出一道五尺寬的丈長裂縫。
“好強的刀氣!”慕容軒駭然,精神力展至極限,四處搜尋出刀人的所在。
“呵呵!慕容先生是找我嗎?”隨著這聲音響起,那滿天的大風竟忽然消失得干干淨淨,而慕容軒二人卻也看出那人的所在。水波淼淼,蒼瀾河的彼岸,一名白衣中年人正負手望天,意態悠閑,一柄黑漆漆的長刀正插在他足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