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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與子扶將
鬧劇最後在李無憂的一聲大吼中結束,唐鬼很快將那醜女撈了上來。
“說!你是誰?是不是蕭如故派來的奸細?好!不用說了,看你冷酷得微微上揚的嘴角,不屑的眼神,凌亂得帥氣的發型,肯定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漢絕對不肯出賣主子的人,來人啊,上大刑!” 得到李無憂授權全權審理此案的唐鬼雙手叉腰,很是威風凜凜,把一根雞毛硬是當作了十根令箭來使。
“冤枉啊!”那人慘呼道,“我不是奸細!本將軍乃是無憂軍第三萬人大隊萬夫長朱富啊!”
“什麼,你是朱富?就是那個曾任京城參將的朱將軍?”唐鬼嚇了一跳。
“不錯!正是本將軍!”朱富哼了一聲,站起身來脫掉了女裝,抹去臉上的胭脂,“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和元帥大人,誰還能比我朱富更加玉樹臨風,英俊瀟……恩哼,順便補充一句,我嘴角上揚是因為剛才摔歪了,眼神不屑是因為剛從地地爬上來不適應陽光而翻白眼,發型凌亂是因為我的金簪被你這狗才剛才順手牽羊給摸掉了啊!”
“哎呀!不好意思,我剛以為這裡邊有你通敵的密函呢!”唐鬼忙滿臉堆笑地將袖子裡的金釵拿出,給朱富戴上。
“咦!還真是你這臭小子!”李無憂終於認了出來。
“哈哈,可不就是我這臭小子了嘛!”朱富大喜,點頭哈腰,諂媚著跑到了李無憂身邊。
李無憂看了這廝一眼,笑道:“好好的,干嗎這個打扮?”
“這是軍師教我的!他說你最喜歡看到美女了,而末將我生得玉面朱唇,貌勝潘安,扮女人一定是國色天香,定然能討得元帥你和諸位夫人的歡心啊!”
“玉面朱唇?魚面豬唇!恩,果然,果然……”李無憂初時還一本正經,說到後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三女一愣,隨即也全然不顧形像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
三軍將士同時大笑。
朱富見此大喜:“咦!沒想到軍師教的法子還真有效啊!”
嘲笑聲卻激起了一直在旁邊觀察的玉蝴蝶的淫肝義膽,覺得這人身為堂堂大將軍居然可以扮女人這麼**,實在是大有前途的超級淫賊,決定上前點醒這只迷途的羔羊:“朱將軍,你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了軍師,他報復你啊?”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柳軍師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朱富頓時吹胡子瞪眼,“昨天我不小心在將巴豆灑在他酒杯裡,他還說要給我好看的呢!”
玉蝴蝶:“……”
此時雷神名動九州,又挾大勝之威,正是大荒風雲人物,百姓人人爭睹,萬人滿巷,鮮花雞蛋幾乎沒將李無憂湮沒,他好不容易擠進得城來,已是正午時分。
李無憂一面與庫巢的無憂軍將領在秦江月的帥府大飲慶功酒,一面令張龍趙虎二人去軍營中領了慕容幽蘭和葉青松的萬人隊,歸入自己麾下指揮。
酒席用至一半,秦鳳雛忽然闖進,低低與李無憂附耳一番,後者眉頭一皺,隨即起身對眾人說聲失陪起立而去。
轉過軒廳,終於來到帥府後花園,卻見唐思與一白衣麗人一處湖心亭中對弈正酣。
李無憂揮揮手,秦鳳雛告退,他一展御風飛行之術,翩然落到亭中。
二女這才驚醒,紛紛望了過來。
久違不見,唐思依然麗雅如昔,只是大為清減,臉上頗有風塵之色,見到李無憂雖只是淡淡說了聲好,但眸子裡卻隱然有淚。想起柳隨風所說自己在封狼山失蹤後唐思一直自責頗深,足跡遍布了天河南北,李無憂心頭莫名就是一熱,只想不顧一切,立刻將她擁入懷中憐惜,卻有外人在側,好容易才壓下心頭衝動。
唐思道:“元帥,石姑娘有要事與你商談,小婢先告辭了!”
李無憂點點頭,唐思縱身掠出,於湖面幾個起落,落到岸上,轉入花園消失不見。
那白衣麗人本是背對李無憂而坐,此時終於轉過頭來。
一張清麗之極的臉猛然躍入眼眶,李無憂心中腦中同時一空,“人淡如菊”四個字幾乎脫口而出,好不容易才忍住,但臉上神情卻極是古怪。
麗人見他擠眉弄眼,不由輕輕宛爾,笑道:“白氏傳人,原來如此。”
李無憂只覺這一回眸一輕笑都是風輕雲淡,但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風情,當得“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之句,正自沒來由的心頭一陣狂跳,但聽她吐字如珠,不禁一呆:“什麼白氏傳人?”
白衣麗人微微一愕,隨即笑道:“當今之世,除了白曉生前輩之外,莫非還有他人既通四宗武術,又熟悉菊齋的歸去來兮劍法嗎?”
李無憂恍然大悟,隨即笑了起來,“石姑娘怕是搞錯了,在下並非江湖字典白曉生前輩的弟子,而依在下看來,這白曉生可能是一個隱藏於暗處的絕密組織,他也未必就通你菊齋的劍法。”
人在江湖,你可以不知道劍神謝驚鴻,你也可不知菊齋淡如菊,但你絕對不能不知江湖字典白曉生。白曉生又稱百曉生,此人的身世、年齡、武術甚至連性別都不為江湖所知,只知其存世已有兩百余年,而每年他都會為江湖正邪兩派高手排名而作《正氣譜》和《妖魔榜》,其中對每人每派武功法術的特點都如數家珍,其權威性從無人敢質疑。因此有人懷疑這位活了兩百多歲的百曉生必然精通各派武術,乃是江湖事務無所不知的百曉生是神仙一流人物。
石依依輕笑道:“白曉生是個組織而非一個人?呵,李兄這個想法倒別開生面,卻也不無道理。那麼李兄,你能否告訴依依,你為何會菊齋劍法,又對淡前輩與冥神的恩怨如此清楚?”
李無憂笑道:“這兩個問題本來都不能說,不過上次你幫過我,我就告訴你好了。你可知道菊齋有位叫郁棲湖的前輩?”
石依依神情一緊:“那是淡前輩的師姐,失蹤已經五十多年了!你難道還是她的傳人?”
“不是!我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一堆枯骨了!”李無憂嘆了口氣,“她死前將自己密封在昆侖山的一個秘密山洞裡,我不小心闖了進去,見到了她的遺言和那套歸去來兮劍法。”
“什麼遺言?”
“超級的長,不過都是廢話。大意是說闖入此洞中的人,就是與她有緣,可學那套劍法,學成之後下山行俠仗義之類,這些武林前輩最喜歡玩的就是這種玄虛,搞得神神秘秘的。我資質比較差,學不會這套劍法,不過記性不錯,只是順便記了幾招下來。”
“呵,誰敢說雷神資質差呢?”石依依釋然笑了起來,“只是菊齋的心法與別派不同,講究的是淡泊清淨,你的性子飛揚跳脫,不合適罷了!”
李無憂心道:“淡泊清淨?老子看你們那更適合尼姑練吧!”口中卻笑道:“那是,那是,我天生勞碌命,哪能和石仙子你超然世外相比?”
“依依不是那個意思!”石依依淡淡一笑,“那麼淡前輩和冥神的淵源,郁前輩的遺言中也有提及了?”
“這倒沒有。不過她讓我下山之後,給淡如菊前輩和獨孤千秋同時傳句話‘悔不當初,早識千秋一百年’,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憑空揣測,他們可能有些曖昧的關系,哈哈,倒沒想到被我猜對了!”說到這裡,李無憂忽然一拍腦袋,“獨孤千秋那老家伙,每次見了我就喊打喊殺的,難道他知道我有事情瞞著他?”
“哧”石依依被他憨憨的樣子逗得一聲輕笑,隨即卻是嘆了口氣,“‘悔不當初,早識千秋一百年’,這話莫名地讓人一陣傷感!”語聲至此,她拂衣立起,微一拱手,神色凝重道,“依依還有件事不知李兄能否告之。先前江湖傳言,你曾偷盜四宗秘笈,依依頗覺荒謬,而如今卻傳你為蘇慕白傳人,依依更覺滑稽,不知閣下究竟師出何門,竟通四宗武術?今日能否一釋依依之疑,也還江湖一片寧靜!”
這番話本是平平淡淡,但落在李無憂耳中,只如碎玉瓊珠般悅耳,心中說不出的舒暢,眼中佳人更是比花花解語,只恨不得將自己所知全數告訴她以討得半分垂青,正要將心中隱秘脫口而出,猛然間丹田內浩然正氣自任督二脈同時直衝頭頂百會穴,腦中頓時一片空明,失聲道:“彼心知!你是龍族後人?”
“鏘”地一聲,石依依手中長劍頓時出鞘半截,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兩個人四只眼睛一一對望,亭外湖水一片平靜,亭中空氣中卻已滿是肅殺。
“我看不透你,我殺不了你!”好半晌,石依依嘆了一聲,按劍還鞘,“你見過龍族的人?”
李無憂也嘆了口氣:“傳說東海有龍族居住,族人有心意相通之能,我一直以為是無稽之談,倒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這話聽起似真誠,其實不盡不實,原來紅袖便是龍族,當年初入昆侖時,紅袖更是沒少拿彼心知來逗他,只是他服過五彩龍鯉,心意便有五種幻像,紅袖也難以探測其真,之後他浩然正氣有成,更自創心有千千結,心意幻想更是千千萬,紅袖的彼心知便更形同虛設,此時石依依故技重試,哪裡還不被他立刻認出!
石依依將信將疑,卻終於莫奈他何,只得道:“此事請李元帥務必代依依保守秘密,免得引起江湖不安!”
李無憂嘻嘻一笑:“保密?那有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好處?”
“我想……我想……”李無憂一步步靠近石依依,臉上擺出一副色眯眯的神情,“石姑娘不妨猜猜,一個正常的男人遇到一個美麗的女人,這個時候會想要什麼?”
“你……”石依依臉色頓時一寒,足下卻忍不住倒退,很快被逼到一處欄杆上,酥胸起伏不定,顯然是怒到極處,卻也堅忍到了極處。
“呵!一個正常的男人遇到一個美麗女人的哀求,當然是魂銷骨熔,沒口子的答應,又哪裡能提出什麼要求來?”李無憂微笑道,“所以恭喜你石姑娘,不巧得很,我正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石依依微微一愕,隨即卻是一笑:“李元帥行事果然總喜出人意表。不過也恭喜你,剛才你若是敢再上前半步,我布置在這落衣亭中的機關立刻就會發動。好了!有事告辭,咱們後會有期。”
白光點水,浮光掠影,霎時消失不見。
亭中,李無憂一掌朝亭中虛虛一按一抓,一顆閃著黑色光芒的珍珠頓時落在手心,嘴角露出一絲譏誚:“就憑一顆天雷就想要我李無憂的命麼?石依依,你可真是太天真了!”隨手拋入湖中,“要不是看在四姐的面子上,老子管你是臭石頭的妹子還是東海龍女,還不是照上不誤。不過龍族兩百年未履大荒,事情怕是有些不同尋常……”
“轟,轟,轟!”一連串爆炸聲響,地動山搖,整個落衣亭被炸成粉碎。
“嗚嗚,原來是十八連環雷!死三八你好陰險!”臉黑如鍋底頭發衝天全身濕透的李無憂站在空中淚如雨下。
當日下午,李無憂帶著從潼關過來的眾將朝憑欄出發,隨行隊伍中除多了兩萬士兵外,尚有唐思。
很快到了憑欄關前,賀蘭凝霜帶著哈赤、寒士倫親自來迎。
寒士倫為雙方主將介紹完畢,賀蘭凝霜和李無憂只是靜靜打量對方,並不說話。畢竟,這個少年,大荒最年輕的元帥,享譽天下的寂寞高手,這個女人,大荒最有權勢的女人,弓馬天下之冠國度的領袖,兩位恩怨糾纏的當世風雲人物,想見對方都已經是很久。
主將沒有開口,其余的人誰也沒有說話,烈日下干燥的空氣沉寂而郁悶。
凝目半晌,賀蘭凝霜忽道:“我當能定下西瓜計劃並讓柳隨風、寒士倫這等人甘心追隨的是如何了不起的當世英傑,原來也不過是一年方弱冠的黃口孺子!”
此言一出,無憂軍群情憤然,立時箭上弦,劍出鞘,西琦軍隊也不禁大驚,哈赤舉手,城上城下引弓挺槍嚴陣以待。
李無憂輕輕一揮手,無憂軍眾人齊整整將兵器歸原,五萬人的行動,卻只帶出了一聲大響,隨即鴉雀無聲。
賀蘭凝霜不禁色變。
李無憂淡淡道:“我當能苦攻庫巢四十余日不能下的西琦國主是何等傑出廢物,原來也不過是一鼠目寸光的半老徐娘!”
語到淡處原是冰。李無憂口氣本是說不出的平淡,只是偏偏那話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冷酷嘲諷,兩者相襯,其效果驚人之極。賀蘭凝霜勃然色變,雙眸一寒,右手已不自禁摸向腰間刀柄。
“恩哼!”寒士倫輕輕哼了一聲。
賀蘭凝霜手微微一抖,離開刀柄。李無憂不動聲色,瞥向寒士倫的眼光就冷如刀鋒,後者卻露出了微笑與他直視,分毫不讓。
賀蘭凝霜臉色緩和,揮揮手,示意身後激昂的西琦士兵住手,掃了李無憂身畔諸女,笑道:“李元帥果然詞鋒銳利,難怪能將這許多美女收歸囊下。只是光對我輩女流逞強,算得什麼本事?梧州那邊,陳老將軍頑心如石,李元帥有本事就讓他快點撤兵攻蕭,形勢不等人啊。”
李無憂淡淡道:“女王放心,一日之內,必定成功!”
“好!有魄力!但事若不成,又當如何?”
“李某願將項上人頭摘下!”
“元帥!不可!”無憂軍眾人大驚。
“好!”賀蘭凝霜叫了起來,“來人,上酒!”
立時便有西琦士兵送上兩大碗酒。
李無憂端了一碗,與賀蘭凝霜一碰,一干而淨,將碗擲地成碎,振臂高呼:“兒郎們,跟我進城!”
“開城!”賀蘭凝霜同時喝道。
西琦軍隊散開,無憂軍魚貫入城。
隊伍的末端,寒士倫朝賀蘭凝霜一鞠,微笑道:“世倫這就別過,女王保重!”
賀蘭凝霜輕輕道:“謝謝你!”
“份內之事,不必如此!”寒士倫說完這話,追上李無憂,隨隊入城而去。
望著李無憂遠去的背影,哈赤不屑道:“女王,這個李無憂年少氣盛,心胸狹窄,盛名之下,果然其實難副!”
賀蘭凝霜嘆了口氣,輕輕整理了一下額際頭發,說道:“你被他騙了。這個人,不是你所能對付的,以後若是戰場遇上他,能躲多遠你躲多遠。”
哈赤愕然,回頭卻見賀蘭凝霜落下的右手香汗淋漓。
另一邊,無憂軍正一絲不亂地慢慢通過憑欄關。
憑欄本是楚國國土,如今楚國自己的軍隊通過這片地方,而城牆上觀望的卻是別國的軍隊,不能不說是個奇跡,抑或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