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大狂如聖

   若蝶、葉秋兒二女已走到了隊伍的前方,唐思對上次李無憂失蹤之事一直內疚,一直覺得是自己的失職,此次重逢後,便片刻也不離李無憂左右。此時她正和李無憂緩緩步行在憑欄的街道上,後者一面觀察著憑欄關的建構,一面注意西琦人的軍力分配,問寒士倫道:“你覺得我這支軍隊如何?”

   寒士倫道:“紀律嚴明,勇猛無匹,乃是無敵之師!”

   “無敵之師?”李無憂站定,猛然回頭,“你也知道這是無敵之師,那剛才你為何要阻攔我?賀蘭凝霜一死,西琦必定動亂,我舉手間就能讓西琦滅國,舉世大功,難道這些你都不知道嗎?千載良機,千載良機啊!”

   “知道!”寒士倫點頭,絲毫不懼李無憂握得骨節脆響的拳頭,“不過元帥,你滅了西琦又如何?你能乘勢滅了蕭國還是陳國?”

   李無憂一窒。

   “賀蘭凝霜小國之君,何足道哉?”寒士倫又道,“當今良機就在眼前,元帥更該按原定計劃,一舉殲滅蕭人這個最強勁敵,何必多生枝節?”

   “因小失大!是我錯了!”李無憂深吸了口氣,朝寒士倫一拜,“謝先生教我!”

   寒士倫坦然受之,但接著卻雙膝著地,回拜一禮。

   起來,兩個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城頭西琦士兵愕然,全不知這一拜之間,自己已然躲過一劫。

   忽有傳令兵來報:“啟稟元帥,王定將軍前鋒已達蒼瀾河邊,但陳國將軍隔橋陳兵,封橋不納,王將軍問打還是不打?”

   “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是!”士兵領命而去。

   寒士倫道:“元帥,陳過善守,這一仗怕有些麻煩?”

   李無憂微微一笑:“寒參謀啊,我們是去和人家談判的,喊打喊殺的,不嫌太煞風景了嗎?”

   “啊……哦,呵呵!是啊,是啊!”寒士倫緊接著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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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憑欄關十丈,就是當日楚雷給柳隨風吹噓“滴水不進,片甲不入”的十八連環壘,此時壁壘宛在,卻已盡被蕭如故一把火付成焦土,而楚雷自己降蕭之後也已被活活坑埋,十八連環壘也已是貽笑天下而已。

   李無憂看著那十八連環壘,默想王天舊事和柳隨風關於憑欄建關本就是錯的狂論,頗生黍離之悲。

   到得橋頭,陳楚兩**隊已然是對峙多時。

   見李無憂到來,葉秋兒道:“大哥,陳過太囂張了,我們這就打過去吧?”

   李無憂頓時開始後悔為何沒將這姑奶奶留在潼關,苦笑道:“你一個人打過去嗎?你以為我的士兵一個個都像你那麼好身手?”

   “秋兒,打仗的事你我都不懂,就別瞎攪和了!”葉秋兒還想說什麼,卻被若蝶淡淡制止了。

   若蝶的法術之強,葉秋兒是見識過的。剛入潼關的時候,李無憂與若蝶重逢,上前就將這丫頭緊緊擁抱,葉秋兒醋意大發,上前就要朝李無憂動手,卻被若蝶狠狠一瞪眼,頓時摔出三丈之遠。事後雖然若蝶給她道過歉,但葉秋兒從此對這個若蝶姐姐簡直是怕得要死,她敢對李無憂凶悍,卻半點不敢對若蝶撒嬌。此時聽若蝶如此說,只好乖乖住嘴。

   李無憂見此又驚又喜,表面卻不露聲色,道:“你們先呆著,今天看看為夫的本事!”說罷走上橋頭,大喝道:“楚國李無憂在此,請陳老將軍橋前答話!”

   這一聲大喝,聽在楚軍耳內不過是一聲尋常呼喊,但落到身後十丈外的憑欄城頭西琦軍和對岸的陳軍陣營,卻仿佛是憑空砸下的一個炸雷,只震得耳膜嗡嗡亂響,人人失色:大荒雷神,怎連說話聲音也如雷鳴?

   “老夫在此!”隨著一聲雷鳴般的悶響,彼岸橋頭的陳軍左右散開,中間一名金甲老將跨馬步出。

   李無憂見這人須發皆白,雙目卻炯炯有神,手上那把青龍偃月刀更是不下九十斤,他卻舉重若輕,而這一聲大喝也顯示了極其深厚的內功,不禁暗自喝了聲彩,笑道:“呵呵!來者可是當年匹馬戍梁州,一劍削下平羅十五將腦袋的陳過陳老將軍嗎?”

   “正是老夫!”陳過聽李無憂說起自己昔年的得意事跡,不禁也是意氣風發,精神大振,連說話的嗓門也不禁又大了幾分,“對面的可就是大荒雷神,楚國無憂軍團統帥李無憂嗎?”

   “正是後進!”李無憂行了個後生之禮。

   “賢侄客氣了!”陳過倨傲地回了一禮,“李賢侄,看你也是爽快之人,我也不兜***了。今日你西楚軍勢盛,連蕭如故都已然敗退,陳某自認非你敵手。這便撤回敝國,只是我陳國並無賀蘭凝霜那等背信棄義的無恥之徒,要我臨陣倒戈,助你攻打蕭國,卻萬萬不能。”

   “老匹夫,你說什麼?”陳過內功精深,也是聲傳數裡,落到憑欄城頭的西琦軍陣營,自然引得群情激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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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頭,賀蘭凝霜擺擺手,對哈赤道:“吩咐弟兄們忍著,一會無論李無憂和這陳老匹夫說出多惡毒難聽的話都不要搭腔,我今天倒要看看李無憂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哈赤領命去了,此後無論城下如何風起雲湧,城頭都再無任何動靜。

   李無憂笑道:“陳老將軍果然高風亮節!好,這一條我答應你!”

   此言一出,無憂軍中微微一陣騷動,但很快平靜。倒是陳軍都是一呆,隨即嘩然,他們沒有想到先前一直態度強硬的李無憂會臨陣變卦,這樣一來,自己歸家的希望終於有了著落,畢竟三次大破蕭軍的雷神李無憂的大名在大荒諸國實可止嬰夜啼的,沒有必要,誰也不願意和神作戰。

   陳過也是一奇,但臉上喜色一閃而過,贊道:“好!李元帥果然爽快!那我說第二條,今次我國出兵十五萬,資源消耗巨大,好不容易才占據梧州,就這麼輕易撤退,你叫我如何像吾皇交代?”

   李無憂心道:“魚兒終於上鉤了!”忙笑道:“那老將軍以為該如何?”

   陳過伸出五個指頭。

   “五十萬兩?不多!不多!”李無憂笑了起來,“來人啊,給陳將軍送上銀票!”

   “慢!”陳過忙舉手制止,冷笑道,“五十萬兩?李元帥你這是在打發叫化子嗎?五百萬兩白銀,少一兩都休提!”

   兩軍同時嘩然。此時明明是西楚聯軍占據戰略優勢,隨時都能對梧州發起兩面夾擊之勢,陳過這是漫天要價了!

   “五百萬?也不算多!”李無憂出乎眾人意料地點了點頭,“不過陳將軍,你真的認為你的這次撤退能值這麼多?”

   “當然!”

   “好!好!有自信總是好事!”李無憂撫掌大笑,忽地大聲喝道,“寒參謀!”

   “在!”

   “將剛剛收到的秘報給陳將軍讀一讀!”

   “是!”寒士倫出列,掏出一張紙條,大聲念了起來:“字付元帥閣下,屬下偵知陳國此次出兵,隨軍秘密攜有防毒藥膏三車,疑有散毒之計,請元帥定奪!五號!七月初一!”

   話音一落,兩軍又是一片嘩然,陳過臉色鐵青。

   寒士倫又掏出一張字條:“字付李無憂元帥閣下,前日秘報已然收到,本帥已遣宋義將軍領騎兵兩萬人出玉門天關,攜焰火伏於關外。張承宗七月十二!”

   這一次,兩軍又是同時嘩然,只不過無憂軍是歡呼,而陳軍卻是哀嘆。

   城上。哈赤恍然大悟道:“原來陳國之所以膽敢和李無憂討價還價,是因為他們已經研制出可以通過玉門天關的解藥了!”

   “這就對了!”賀蘭凝霜點點頭,“如果不是這樣,陳過又豈敢獅子大開口。這個匹夫,太過自信,不然又怎麼會被李無憂輕易抓住把柄!”

   玉門天關又稱玉門走廊,是處於蕭、陳、新楚、西琦四國中間的一塊長達三百裡的狹長戈壁。按古書記載此地以前盛產良玉寶石,因此得名。但不知從何時起這裡變得草木不生、毒獸橫行,是縹緲大凶之地,有“春風不度玉門”之說。因為這個原因,雖然四國都宣布這是自己的領土,但卻無人願意接管此地。但正因為這條走廊的存在,才使得本該隔著西琦互望的陳楚兩國也有了接壤的說法。事實上無論是陳還是新楚,都絕不會冒奇險通過這條死亡走廊去攻擊另一方,所以陳楚接壤也就僅是正式的官方材料中才會出現。此時陳國終於研究成功解毒之藥,那麼這個所謂天關的歷史怕也到了盡頭了。

   “好!李無憂,算你夠狠!老夫認栽!”陳過頹然道,“我賠你們五百萬,我們這就撤軍。”

   “五百萬?”李無憂擺擺手,“呵呵!陳將軍,你這是在打發叫化子嗎?”

   “你……你想要多少?”形勢比人強,陳過到了嘴邊的怒氣又咽了回去。

   “其實也不多。你在五百萬後添個零就行了!簡單吧?”

   “五……千萬?”陳過張大了嘴。

   “呵呵!算術學得不錯嘛!”

   “你……你這是漫天要價!”陳過大怒,隨即冷靜下來,“李無憂,你到底想如何?”

   “之前寒參謀不是已經和你說過兩次了嗎?唉,人年紀大了就是忘性大!世倫啊,你老了的時候記得要准備一捆稻草隨身攜帶!”

   寒士倫忙躬身道:“屬下記得了。只是元帥,這稻草有何妙用?”

   “結繩記事啊!笨!”李無憂嘆道,“這人生三寶,春藥、迷藥和稻草,作為一個正常的淫……恩哼,正常的英雄是必不可少的!”

   “屬下受教了。”寒士倫恭恭敬敬答道。

   “想讓我幫你打蕭如故?”陳過此時終於轉過彎來,“哼!李無憂,你憑什麼?”

   “呵呵!就憑這把劍,不知道夠不夠?”這個聲音才一落,陳過便覺得脖子上一陣冰涼,脖子以下穴道同時全數被封,一轉頭,李無憂的嬉皮笑臉已然近在咫尺!

   “什麼!”所有的人同時大驚,剛才還在橋的彼端的李無憂,怎麼就跨過這十丈之距,將劍架在了橋另一端的陳過脖子上!

   匪夷所思。

   一絲涼意順著後頸直落到腳心,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壓得陳過幾乎喘不過氣來,但他終究是經驗豐富的一代名將,雖驚不亂,出言制止了便要蜂擁而上的陳軍,說道:“幻術欺人!李無憂你究竟如何做到的?”

   “我若不說,諒你也不肯心服。”李無憂嘆了口氣,“其實說了你也未必懂,這裡牽扯到正氣盟李代桃僵和感同身受這兩個暗法術,隱身術,水遁術,土遁術,換氣術,復雜,復雜之極。呵呵,簡單點說吧,剛才我用法術在對面的橋頭造了個假人,並且傳輸了聲音、脈搏和呼吸等等過去,以假亂真,同時隱身下水,之後乘你和寒參謀對答的時候,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躲過你身邊的法師護衛,摸到你身邊……呵呵,也別罵他們無能,你要知道你的對手實在是位曠世天才,敗在我手上,實在是應該的,貴國皇上他老人家也是通情達理的人,諒來也不會怪你的……”

   “哼!卑鄙小人!”陳過破口大罵。

   “過獎,過獎!”李無憂愉快地笑了,“所謂兵不厭詐,陳老將軍,如今你命懸我手,不知是否該服氣投降了!”

   “不!老夫不服!”

   “哦?那你要如何才肯服?”

   “當日蕭如故想當我聯軍統帥,老夫和賀蘭國主自然不服,他就用劍在百招上將我二人擊敗,你想讓我服你,除非你能少於百招堂堂正正將我打敗!”

   李無憂心道:“你他媽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老子現在擒住你可不是只用了一招嗎?正面是擒,暗地裡也是擒,你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不過你既然想再丟一次人,老子沒有理由不成全你是不?”當即長劍一撤,一掌拍開陳過的穴道,笑道:“百招?呵呵,陳將軍你還真是看得起自己啊?三招!若是三招之內不能讓將軍落敗,李無憂就此撤兵,陳將軍想在梧州住多久就多久,我楚國絕無一兵一卒會前來騷擾!”

   “三招?”全場頓時嘩然!

   “好,好!李無憂你果然好樣的!”陳過大怒,自己在正氣譜上的排名好歹也是第十六,而沙場征戰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膽敢如此對自己輕蔑,如今一個後生小輩,居然敢說三招將自己放翻。是可忍孰不可忍?

   兩個人一前一後掠上飛雲橋,真氣互相將對方鎖定。

   “請出招!”李無憂將長劍還鞘,左手後背,右手擺了個請的姿勢。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李無憂這個意思,難道是要空手對敵,還讓別人先出招,他莫非是瘋了?

   但所有的人都猜錯了!

   陳過見李無憂囂張姿態越發惱怒,飛身而起,左手衝拳,右手丈長寶刀卷起一圈巨大的青光,朝李無憂當頭劈下,拳才發,一月白色罡氣便怒射而出,刀未至,一條青色的龍形的刀氣已然當頭砸下,正是他成名絕技青龍偃月。

   李無憂依舊負手而立,直待那罡氣飛近,右手一圈一引,順勢一撥,那罡氣已然偏離原來軌跡,反彈而回,與青龍刀氣撞到一起,抵消無形,但這個時候,青龍偃月刀卻已然近在眉間咫尺。

   好快的一刀!空氣仿佛忽然被抽干,空間被壓縮,而這一刀卻似一道閃電,生生從空間的縫隙裡擠了過來。這才是殺招!

   全場的人都是一聲驚呼,但喝得一半,那聲音卻嘎然而止,另一半卻吊在了嗓子眼,再也沒有時間發出,而陳過仿佛已經聽見了熟悉的刀鋒嵌入眉骨的聲音。如此近在咫尺的一刀,已經是避無可避,擋無可擋。橋頭的唐思想要飛身去救,卻被若蝶一把拉住:“公子的武功,難道你還信不過嗎?”

   “鏘!”地一聲銳響,火花四濺,陳過猛然覺得自己這一刀似乎砍在了一塊頑石之上,隨即卻又如入了爛泥,刀勢順暢無阻地劈了下去,但將到底未到底時,全身的力氣卻仿似被抽了個干淨,這一刀終於無以為繼,低頭,卻看見一根手指已然點在了自己前胸,而手指的主人正緩緩將與青龍偃月刀粘在了一起的長劍抽了出來。電光火石間,他已然明白,方才那一下硬撞卻是劈在了李無憂的長劍之上,而之後那一路順暢,卻是刀在長劍上滑行,而李無憂這一借勢一粘一滑,已將自己身形拖住,手指卻乘隙而入。

   “好啊!一招制敵!”無憂軍大喜,歡聲如雷。陳軍一個個如霜打過的茄子,萎靡不振——自己主將被人一招間就再次擒住,任誰也提不起精神來。

   “你……你用劍,好卑鄙!”想通一切的陳過卻滿是憤慨。

   李無憂嘻嘻一笑:“我有說過我不用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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