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天意弄人(上)

   李無憂此時連根手指都再也動不了,聽他意興蕭索,卻也微微起了些滄桑之感,道:“前輩你也不用如此,在乾坤袋的禁制反擊下,非但不死,甚至能反擊我們,你已足以自豪了!”

   陳羽道:“行了!行了!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一個個搞得全身是傷,還互相吹捧開了,真是的!對了李兄,你那個乾坤袋到底是怎麼解的,為何會讓任前輩也受此重傷?”

   本來以陳羽剛剛恢復不足兩成的功力是不足以讓任冷受如此重傷,奈何乾坤袋上的禁制是大荒四奇之首青虛子親自封印,他以錯誤的方法硬解,不啻於受青虛子一記重擊,頓時受了嚴重內傷,李陳二人這合力一擊才收奇功之效。三人都是聰明人,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李無憂道:“乾坤乾坤,乾為天,地為坤,陽為天,陰為坤,乾坤袋本身是陰,要解當然是要陽性真氣。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前輩你自己不相信我,弄得如此田地,那又怪得誰來?”

   “哈哈!我就說是這樣,你還不信!”忽聽一人大笑作聲,隨即一陣陰風刮過,三人中間已然多了一男一女。

   男的卻正是李無憂的老相識獨孤千秋,女的那人翠衣羅衫,年約二十上下,清麗動人。

   “徒兒見過師父!”陳羽高聲道。

   “剛才我在這兩層樓上都已然布下隔音結界,你不用浪費力氣了!”獨孤千秋嘿嘿笑了起來,“你就算叫破喉嚨,你那些廢物手下都是聽不到的!”

   李無憂這才恍然,方才自己幾人在此打得天翻地覆,樓下沈浪等人卻全然不覺,原來是這老兒再搞鬼,但隨即他卻又陷入迷惑,看這樣子,他們師徒怎麼很有些不對勁?

   卻聽陳羽訕訕道:“不到最後絕不放棄,這是師父教導的,弟子又怎敢忘記?”

   “好!很好!不愧是我冥神的徒弟!”獨孤千秋笑了起來,不過笑容隨即一霽,“只是你既然在此時遇到我,那就只怪你命苦了!”語罷一聲長嘆,提掌朝陳羽走了過去。

   “師父不要!”

   “千秋,何妨聽青青一言!”那麗人忽插口道。

   “青青,聖門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多言?”獨孤千秋微微皺眉,卻已然停下了腳步。

   “什麼什麼規矩?冥神老大,能不能說給小弟聽聽?”李無憂見獨孤千秋似乎是要殺陳羽,不禁嚇了一跳,忙也插口相阻。

   “嘿嘿!凡衣缽傳人出師之後,必須要在江湖上歷練五年,而這五年中,師父必須不遺余力地追殺徒弟,不死不休。”任冷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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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算什麼狗屁規矩了?”李無憂吃了一驚,心想這魔門的人可真他媽邪門,若是套到自己身上,大哥他們來隨便來一個老子就掛了。

   “原來任大哥也在這裡,小妹這廂有禮了!”那麗人似乎這才發現任冷,忽然殷勤起來。

   “柳青青,別給老子來這一套,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少再這給老子套交情,小心酸掉老子的大牙!”任冷卻不買帳。

   李無憂吃了一驚,這美女居然就是無情門主柳青青,暗自叫苦:今天撞什麼邪了,三大魔門的門主全他媽聚齊了!

   “任大哥說笑了!”柳青青淡淡應了聲,話鋒再次轉向獨孤千秋,“千秋,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羽兒乃是聖門百年不遇的奇才,光大聖門舍他其誰?你若此時殺了他,將來定會後悔。”

   “這我何嘗不知?”獨孤千秋嘆了口氣,“只是我魔門之所以歷數千年風雨而不衰,憑的就是這條門規。若是弟子不能勝過師父,一代不如一代,要來何用?何況,若是今日不殺了他,傳出去,我今後還如何服眾?”

   “呵,說了半天,原來你擔心的還是最後這一條啊!”柳青青笑了起來,“這還不好辦,李無憂這小子向來就是你們師徒的死敵,一刀解決了。任大哥卻非外人,只要讓他發下血誓永不泄漏就是。”

   李無憂尚未說話,任冷已道:“別!還是將我一塊殺了吧,我領不起你的情!”柳青青看了他一眼,眼神復雜,卻難辨悲喜。

   “唉!看來只好如此了!”獨孤千秋嘆了口氣,“不過任冷也要殺掉!他殺了素秋,你做師父的總該替她報仇吧?何況七大封印現世,魔宗即將重臨人間,留著他和我們爭功,終究是一個禍胎!”

   “好吧!”柳青青輕輕吐了口氣,“你動手吧!”

   獨孤千秋也不廢話,念了個訣,一朵綠幽幽的冥火頓時出現在右手食指指尖,下一刻他大喝一聲“疾”,手指向前一送……

   “師父!”陳羽驚呼聲中,一柄雪白的短劍已然從背後穿過獨孤千秋的心髒,而那朵冥火卻落在了他自己腳上,熊熊燃燒起來。

   “你……你為何要如此?”獨孤千秋憤然瞪視柳青青,眼神中不信、茫然、憤怒、哀傷、悲痛各種復雜的神情交織,到了最後卻都變做了絕望。

   柳青青嘆了口氣,玉指顫動,插在獨孤千秋背上的短劍忽然變做了白色的水流,輕輕落回她掌心,隨即消失不見。

   李無憂忽然心頭一動,哈哈大笑道:“獨孤老兒,枉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你姘頭和老任以前肯定有一腿,雖然跟了你,卻依舊余情未了,現在孔雀內丹就在眼前,你偏還要殺老任,不是自尋死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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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說的可是真的?”獨孤千秋雖然是在問,但心頭卻兀自存這一絲渺茫的希望,只盼柳青青說聲不是。

   但柳青青卻打斷了他的夢:“千秋,你我秘密在一起也有二十年了吧!可惜我的為人你依舊不了解。我不喜歡別人違逆我的意思,你始終都不明白嗎?當年我第一個徒弟,若是肯聽我的話,那千刀萬剮之刑,豈非可以免的嗎?”

   冥火已經從腳燒到了大腿,獨孤千秋的心卻似乎更痛百倍:“素秋是你殺的,這我早知道了!當年你離開任冷,就是因為他不肯順你的意去殺慕容軒,這我也知道。只是……只是我以為我和他們都不同,二十年恩情,原來,原來也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不同?哈哈!世上男人都是賤人,你是,你是,你也是!”柳青青手指從獨孤千秋、任冷、李無憂和陳羽頭上一一虛指過,“我稍微對你們好點,你們就敢違逆我的意思!你們配嗎?”

   “我果然是錯了!”火焰已經燒到了獨孤千秋的胸部,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細若游絲,“不過……不過有一件事,你……你也錯了,七大封印……封印……你……你……”

   “什麼?”柳青青慢慢矮下了身子,將耳朵湊到了獨孤千秋嘴邊。

   “你是個婊子!”獨孤千秋驀然大吼一聲,雙掌帶著一團冥火電擊而出。

   “砰!”地一聲巨響,本等著大聲喝彩的李無憂悲哀地發現獨孤千秋很不幸地被一掌擊打在樓頂的天花板上,摔了下來。

   冥火熊熊,獨孤千秋迷惑、不信、哀傷的臉轉瞬間化作了灰燼。

   “千秋,你始終都不了解我!”柳青青望著隨風飛揚的余灰,愣愣出神,剎那間的風華,卻讓場中余人都生出一種落寞凄然之感。仿佛千萬人都在歡笑,唯有伊人遺世而獨立,悵然茫然。

   李無憂嘆了口氣,有的人美到了極處,即便你明知她是妖魔,卻心甘情願為她所惑。柳青青便是這樣一個絕代妖嬈。

   一時間,竟是誰也沒有說話。

   好半晌,柳青青才道:“李無憂,孔雀內丹是否真在此乾坤袋中?”

   “恩!”這個時候李無憂只好強撐到底。

   “那好!”柳青青點點頭,搖曳著身子,煙視媚行一般朝李無憂走了過來,“你給為娘拿出來!”

   聽到她自稱為娘,李無憂一愕,眼睛瞪得老大,撞上柳青青善睞明眸,霎時再也移動不開,腦袋一陣昏沉,道:“娘,我功力全失,打不開!”

   “哪要如何才能解?快告訴娘!”柳青青蹲下,輕柔地摸著李無憂的頭。

   “是幻術!不要告訴她!”陳羽大喝,只是落在李無憂耳裡,卻只如一個蚊蟲鳴響,後者依舊昏昏沉沉,說道:“乾坤袋的禁制法術是水,須以水靈訣或土系靈氣破之,禁制咒語是‘乾坤為袋,萬物納來;日月鑒心,天地洞開。’不過師父說了,法力不足的人,千萬不要嘗試哦!”

   “為娘知道了!無憂真乖!”柳青青大為滿意,輕輕在李無憂臉上親了一口,玉指掐訣,便要落下,忽地嘆了口氣:“我若真有你這麼個兒子就好了!”

   “夢吧!”任冷冷聲道。

   “呵,任大哥,說話何必那麼毒呢!”柳青青站了起來,“待我將大事辦了,魔宗現世,一定會為你生個像無憂這麼乖的好兒子!”

   任冷本想再譏刺她幾句,但那軟語溫言落到耳中,心頭卻莫名地一陣傷感,前塵並非都是往事,昨日種種,歷歷如在眼前,終於長嘆一聲,不再說話。

   柳青青也不再說,運起魔門土性靈氣注入乾坤袋。陳羽兀自望著那些回旋的余燼出神,李無憂已然昏沉睡去,一時樓中一片安靜。

   乾坤袋慢慢變大,很快人立等高,而袋口也漸漸開放,柳青青大喜,吟道:“乾坤為袋,萬物納來;日月鑒心,天地洞開。”

   驀然眼前一亮,仿佛是千萬個太陽同時發光,光華大盛,一道排山倒海的壓力猛地壓來。柳青青剛促不及防下,整個人被震得倒退翻滾,撞到牆壁,跌落下來,想要翻身,卻連指尖也難再動分毫——青虛子金仙位的禁制豈是等閑?

   乾坤袋再次變小,跌落在四人中央。

   “很好!李無憂你竟連老娘也騙了!”柳青青嘆了口氣,“你還躺著裝死做什麼?”

   李無憂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邊朝她走去,邊嘻嘻笑道:“老娘啊,人家可是告訴過你了,法力不夠千萬不要輕易嘗試的嘛,你就是不聽我的!這怪得誰來?”

   “很好!是我會錯意了!”柳青青除了嘆氣還是嘆氣。

   “李兄,如今我等三人盡皆受縛,唯有你最先衝開經脈,情形竟然與北溟何其相似,看來我是怎麼也鬥不過你了!”一直沒作聲的陳羽忽然也嘆了口氣。

   “錯了!與北溟不同的是,這次我非但不能殺你,還得保護你,呵呵,這次還是你占了上風!”李無憂笑了起來,“不過這兩個人,隨我處置,你沒意見吧?”

   “我能不能有意見?”

   “靠!當然不能!”

   “那你還問?”

   “這是禮貌問題,你是主人嘛!”

   “……”

   “呵呵,別一副被打敗的樣子嘛!”李無憂笑了一陣,卻不再理他,轉頭一指點在柳青青雙峰之間,後者正自一愕,一道溫和勁氣已然透指而入。下一刻,李無憂收回手指,柳青青已然能動,當即掙扎著站了起來,詫異道:“你這是為何?”

   李無憂負手背立,道:“我李無憂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剛才你沒殺我,我現在也放你一馬。至於將來相見,是敵是友,悉聽尊便!另外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孔雀內丹已經不在我身上,信不信由你。”

   柳青青怔了一下,又看了陳羽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掠出窗戶。

   李無憂回頭,虛虛一指點中任冷,道:“任前輩,你也走吧!”

   “你要放我?”任冷大是不信。

   “當然!”李無憂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你雖然曾經算計過我,但我剛才也騙過你一次,算是扯平了。我們本就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殺你?不過走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七大封印全部解開,魔宗蚩尤是否會重現世間?”

   “你怎麼知道的?”任冷大驚。

   “我也覺得沒勁,誰叫老子這麼聰明呢?”李無憂攤手,笑得很無辜。

   “靠!別給人說我認識你!”陳羽狂嘔,作惡心狀,任冷也不禁宛爾。

   李無憂斂去笑容:“但有人告訴我七大封印的秘密其實是創世神留給人間的懲罰,與神魔無關,希望你好自為之。”

   “我知道了!”任冷說完也掠出窗去。

   “靠!這些家伙怎麼就是學不會走正門呢?”陳羽望著被破壞的窗欞憤恨不已,回頭像是第一次認識李無憂般說道:“其實你這人也還不錯,比那些所謂名門正道的人強多了,若非因為某些立場,我們其實可以做個朋友。”

   李無憂一笑,隨即從懷裡摸出一件東西,黯然道:“只是有些事,總不能當他沒發生過,即使我可以,這支玉笛也不答應!”

   陳羽見那只玉笛正是朱盼盼的隨身物,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明明對我恨之入骨,卻偏肯和我合作;恩怨你比誰都看得重,利益卻絲毫不讓,李無憂,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我?呵呵,一個地地道道的小人而已。”

   “小……小人!我知道了。”陳羽又嘆了口氣,隨即道,“你也該走了吧!最近我國豬糧緊缺,就不留你吃晚飯糟蹋糧食了……好走不送!”

   “好,就不糟蹋你的口糧了!”李無憂點頭,卻沒半點要動的意思。

   “還不快滾?不會是沒力氣下樓了吧?”

   “力氣是有,不過……”李無憂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看了看陳羽的,後者恍然,隨即哈哈大笑:“不早說……來人啊,給本王送兩套男式衣服上來!”

   時間不大,沈浪抱著衣服興衝衝跑了上樓來,入目卻見滿屋狼藉,三皇子殿下正和李無憂兩個人赤身**親熱地坐在一起,當即嚇了一跳,忙拿衣服擋住雙眼,撤身後退:“對不起,走錯房間了,你們繼續!”

   “靠!什麼和什麼嘛!”陳羽哭笑不得,“我們這叫坦誠相見!”

   “是,是……啊不……不,我什麼都沒看見!”沈浪轉身便撤。

   “滾回來!”陳羽喝了一聲,沈浪這才住了腳,轉身回來。

   李無憂見他兀自抱著衣服遮住頭,不敢直視一眼,不禁好笑,道:“呵呵,沈大哥,剛才是你眼花了,你再看看!”

   沈浪移開半邊衣服,驀然嚇了一大跳,轉身就跑。身後,李無憂將嘴唇從陳羽的脖子移開,哈哈大笑。

   月滿西樓,夜色漠漠。

   雖然頗有波折,但終於還是與陳國達成協議,同時獨孤千秋身死,蕭如故頓失強援,李無憂自是說不出的愉快。

   下了棲風樓,卻看見先下樓的沈浪正與秦鳳雛爭執著什麼,陳過在一旁作和事老,卻似乎無濟於事,秦鳳雛指尖按劍,看似便要拔劍相向,而一干陳國侍衛弓箭上弦,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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