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意志的較量(二)

   齊東臨對兩個兒子的表現頗為滿意,但仍提醒道:“話雖如此說,我們卻不能掉以輕心,自古以來輕敵就是兵家的大忌。你們二人現在就去南北二寨,各指揮一個寨子的防守,盡量拖延敵人破寨的時間,以減輕臥虎寨的壓力。”

   齊泰開和齊康開對望了一眼,兩人的眼中都露出猶豫的神色。齊泰開說道:“我們走了,父親這邊一個人壓力是否太大?”

   齊東臨撫須笑道:“放心,你父親還沒有老到承受不了一點壓力的時候。”

   二人見他的態度堅決,便齊齊行了一禮,說道:“那我們就去了,父親要保重自己。”

   齊東臨點了頭,再不說話,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向峰下的敵營。

   大洪歷六百四十四年十一月十五日,孫崇揚指揮大軍向臥虎寨發起了總攻,戰鬥開始後不久就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雙方戰士的死傷直線上升。

   由於地形的限制,吳州軍的投石機、床弩、攻城車等大型的武器一樣都用不上,而洞越軍方面在越京國的幫助下在寨牆上安裝了少量的投石機和床弩等大型武器,因此在戰鬥剛開始的一段時間內,吳州軍方面遭受了重大的損失。

   當一萬吳州士兵進入到洞越軍的遠程武器打擊範圍之內時,寨牆上的投石器和弩車早已在第一時間向寨牆下傾瀉出第一波箭矢和巨石,占據著高度優勢的防守方始終在這一點上可以搶先一步發起攻擊,給對自己威脅最大的部位予以先期打擊,攻擊的首要對像自然是敵人的弓箭兵,這是敵人在一定的距離內威脅己方的主要兵種,只要能夠有效地對其進行打擊,至少在一段時間內敵人對己方構不成威脅。

   凌空而至的巨石不斷在向吳州弓箭兵的陣型中落下,而彌漫排空而至的弩矢也像一潮接一潮的飛蝗黑壓壓地光臨到這一片陣地上,負責保護弓箭兵的盾牌手們幾人撐起一面巨大的防空盾牌防止從天而降的巨石攻擊自己的保護對像,但上百斤甚至幾百斤重的巨石借助慣性落下,其帶來的衝擊力可謂驚人,非一般盾牌能夠抵御得住,另外一些吳州士兵們則努力撐開用多層生熟牛皮繃成的保護障,保護著士兵們不受弩矢的攻擊,但效果也不是那麼明顯。

   轟然落下的巨石砸上盾牌,往往是石落盾散,士兵們虎口震裂,甚至是骨折臂斷,頹然倒地,而疾射而至的奴槍帶著強大的穿透力,往往在射穿了熟牛皮繃成的保護障後將吳州士兵穿成一串串肉串。“嘩啦”的破碎聲、“咯嘣”的脆響聲、哀鳴慘叫聲、士兵吶喊聲,在進攻一方的陣地上組成一曲和諧而又真實的奏鳴曲。

   “媽的,洞越人怎麼會有投石機和床弩這種大型攻擊武器?難道幾年不見,他們都學會制造這些東西了?”一名吳州軍師團長站在孫崇揚的身邊,扭曲著一張黑黝黝的臉,憤憤罵道。

   “哼,恐怕他們和越京人勾搭上了,這些東西都是越京國支援的,若是他們自己會制造,就絕對不僅僅只有這麼一點,而且操作的手法也不熟練。”孫崇揚臉色冷峻,“命令部隊不惜犧牲,加快進攻步伐。想憑這幾台武器就阻止我大軍的進攻,簡直是妄想!”

   洞越軍方面這些大型武器確實不多,而且戰士都不太會使用它們,威力和效率都大打折扣,因此盡管給吳州軍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和相當強的震撼力,但在吳州將領的督促下,大量的吳州士兵還是前進到了寨牆的三百步範圍內。

   面對著黑壓壓一排排蜂擁而來的吳州士兵群,寨牆上早已嚴陣以待的弓箭手在同一時間吸氣,搭箭,引弓,開聲,發射,幾乎不需要瞄准,飛瀉而出的箭矢形成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向著舉盾猛撲而來的敵軍士兵襲至。

   密集的箭雨給攻擊方士兵帶來的傷害是巨大的,遠遠超過了看似威力驚人的投石機和床弩,借助高度優勢,弓箭兵集結成的攻擊群,可以輕松地打擊到任何一個進入射程的目標群。

   無論是圓盾還是鳶形盾,對這種無孔不入的箭雨抵御能力都是相當有限的,尤其是在運動中,士兵們露出的空隙更多,而專門設置的了望哨和反應靈敏的指揮官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哪裡敵軍更具威脅性,哪裡的敵軍防守出現的漏洞更大,弓箭群便在了望哨和指揮官的三位一體指揮下,不斷調整著攻擊點,給敵軍士兵以最沉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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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種優勢也只能維持不久,當敵人不計代價地衝到一百步之內時,洞越軍也開始嘗到了敵人弓箭的滋味。密如蝟刺的箭雨一輪接一輪的掃蕩著每一處牆頭,縱然有寨牆和盾牌作掩護,但面對敵人巨大的優勢兵力和集中的打擊,牆頭上的洞越軍隊依然被壓制得抬不起頭來,不時有慘叫聲傳來,那是躲避不及的士兵被從縫隙中射入的箭矢擊中時臨死前的嚎叫。

   吳州軍的總兵力是洞越軍的四倍以上,盡管受地形的限制一次性用於攻擊的兵力並不多,但他們可以借助兵力優勢保持攻勢連綿不絕,似乎永無止境地攻擊讓洞越軍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他們這才明白地利也只是相對的,並不能保證己方處於絕對的優勢。

   借助著自己一方弓箭優勢的壓制,抬著雲梯的吳州士兵終於艱難的搭起了通往寨牆的最後一條通道,雲梯頂端的錨鉤輕松地掛扣住了寨牆,士兵們手持盾牌兵器,攀爬而上,對臥虎寨實施零距離的攻擊。

   就像翻騰滾湧的洪水漫過堤壩一般,吳州士兵在一瞬間就翻上了臥虎寨牆,血腥的肉搏戰正式展開。從雲梯爬上的吳州士兵與洞越戰士激戰成一團,每一段寨牆,每一個哨樓,每一處通道,都成為了殊死搏鬥的戰場,刀光劍影,槍起斧落,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血淋淋的廝殺。吳州士兵固然是奮勇當先舍生忘死,洞越戰士一樣不甘示弱以牙還牙。

   殘肢落地,頭顱衝天,血肉橫飛,腦漿四濺,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沒有任何多語的動作,雙目圓睜,機械動作,砍、劈、剁、刺,簡單而樸實的動作在這裡可以得到充分驗證,多一點花哨的動作其結果就是自尋死路。

   孫崇揚一動不動的按劍站在一坐小山上注視著戰局的發展,對洞越軍隊表現出來的頑強和近距離作戰的巨大戰鬥力,雖然在意料之中,但真正親眼目睹這一殘酷的場景,他還是為之震撼了。

   自己一方的兵力占據絕對優勢,士兵也是訓練有素,對於進攻節奏的把握,進攻重點的選擇,都顯得章法分明,給洞越軍造成的壓力也是巨大的,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當自己的軍隊一衝上牆頭,立即就有無數不知道從何處鑽出來的洞越士兵咆哮著揮舞巨斧迎上前來,毫不客氣地給予自己的士兵以迎頭痛擊。他甚至親眼見到一個左臂被砍斷、鮮血狂噴不止的洞越戰士揮舞著戰斧一連斬斷了三名吳州士兵的雙腿,雖然最後他被己方士兵的長槍在身上捅成了漏篩,但很快從兩頭夾擊而來的洞越戰士又將自己的部隊包剿圍殲。

   這樣殘酷的搏殺幾乎發生在每一寸牆頭,無論自己一方的士兵多麼悍勇多麼凶猛,但總是在洞越人的堅固防線面前嘎然止步,矛與盾的這一對拼殺一直持續到了正午,依然未見有任何松動和緩和的跡像。

   似乎不願意看到這血腥的場面,老天落淚了,開始下起雨來,雨滴在石砌的寨牆上亂跳,頃刻間,蓋頭蓋臉的潑來,片刻間讓雙方舍生忘死的士兵身上濕了大半,雖然南方的氣溫比較高,但在十一月的天氣裡透著北風,仍是有幾分刺骨的寒冷。

   大雨澆過,寨牆外的坡地更加濕滑,給吳州軍的進攻帶來的巨大的困難,不過孫崇揚並沒有打算停止攻擊,只是攻擊的方式有所改變,他要利用兵力的優勢輪番攻擊,將洞越軍拖垮。

   躲在高盾後面的吳州士兵扛著雲梯一步步向寨牆接近,不時有人滑倒,牆上守軍不失時機射出一陣箭雨。大雨中,弓弦松弛,箭力不足,百步外的遠射連皮甲都穿透不了。

   等到吳州士兵靠近牆腳,牆上的滾石巨木紛紛砸下去,立即將他們砸得血肉模糊。吳州士兵稍稍退卻,數十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上的鮮血片刻之間就給大雨衝淡若無,只剩下白生生的一團團肉。吳州軍再次進攻,並不挨得太近,見牆上砸下滾石擂木立即後撤,丟在牆下的屍體遠遠少於第一次。

   吳州軍這一波的攻勢並不顯得連續凶狠,只是將寨牆上的戰士纏住。在激烈的戰鬥中尚不至於覺得怎樣,戰鬥之間片刻的間隙,卻讓眾人覺得虛寒透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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