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一)
填好了表格之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付副局長仔細審視一番,微微地點了點頭,說了句‘好’。然後他又讓我回去通知另外兩名被派遣趕赴Y國政衛學院的隊員,蔣文濤和孫玉海,過來填表。
出了付副局長辦公室,我的心情一進舒朗。Y國政衛學院,一直是每名警衛隊隊員的夢想。這既是一種榮譽,又是一種責任,神聖而莊嚴的責任。
正往回走之時,我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衛生隊門口佇立。是楊麗娜。
她已經換上了嶄新的軍裝,英姿颯爽,風采煥然。我有些興奮,以至於加快腳步,小跑著湊了過去。
我從楊麗娜從容的笑容,和她筆挺的軍裝當中,感覺到了她的回心轉意。在楊麗娜面前站定,她這真實而美麗的容顏,更讓我覺得,她是無與倫比的軍中天使。
但是她額頭上的淤青卻讓我的心禁不住痛了一下,雖然已經消了腫,但卻留下了一處痕跡。只不過這處痕跡無法掩飾她脫俗的美麗。楊麗娜甜甜地笑著,望著我問道:怎麼樣了,傷好點兒了嗎?
我挺直身子道:那些根本不算傷。你呢麗娜,頭上還疼嗎?
楊麗娜使勁兒地搖了搖頭:不疼啦!你別忘嘍,我是醫生。
我汗顏道:你的意思是,醫生不怕疼?這算是什麼邏輯!對了麗娜,姜副局長找你了沒有?
楊麗娜一愣:沒,沒有啊!怎麼,他,他又為難你了?
我撒謊道:沒,沒有。姜副局長啊,是刀子嘴豆腐心,讓我們做檢討,那只是氣話!
我違心地替姜副局長圓了個場,倒也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心胸寬廣起來。但願姜副局長能夠不計前嫌,與我為善。畢竟,他是特衛局的高級領導。
正當我准備告辭的時候,楊麗娜突然眼神撲朔地說了句:等等。
我疑惑地望著她:怎麼了?
楊麗娜扭回身去,像天外飛仙一樣進了大隊部。
一分鐘後,她氣喘吁吁地跑出來,鬼使神差地從身後變出一個精致的小方盒。
我不解地伸手接過來:這,這是什麼東西?
楊麗娜羞怯地耷拉下腦袋:這是-----你不是馬上要出國了嗎,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能夠凱旋而歸!
我心裡掠過一陣感動,真想用一記輕吻表達感激之情。我想打開方盒,楊麗娜卻伸手止住:等你去了Y國政衛學院,再打開看。
我笑道:還搞的這麼神秘!
楊麗娜笑而不答。
我李正一言九鼎,雖然好奇,卻也決定將這方盒好生保管,待去Y國之際再打開來看。但是心裡卻百般猜測,我親愛的麗娜會給自己送了一件什麼樣的禮物呢?
正在思量之時,楊麗娜衝我催促道:好了你回去吧,我要去一趟付局長那裡。
我一愣:去付局長那兒干什麼?
楊麗娜衝我扮了個鬼臉:你說呢,小傻瓜。
我頓時恍然大悟,驚喜地道:這麼說,你真的想通了,不走了?
楊麗娜突然收斂住笑容,感觸良多地道:你說的對,我應該面對。更何況,更何況,我舍不得……
她臉上綻放出一陣紅蘊,我馬上意會出了她的本意,笑問:舍不得我?
楊麗娜道:臭美!我是說,舍不得這身軍裝!
我哀嘆道:看來是我李正自作多情了!在你心裡,我還不如這一身軍裝值得留戀。失敗,失敗啊!
楊麗娜笑罵道:小毛賊!
我撲哧笑了。
轉身離開之際,我的心裡突然蕩漾起了一陣莫名的傷感。
禁不住驀然回首,見楊麗娜正望著我笑。
(二)
回到訓練場上,我通知了蔣文濤和孫玉海,去付副局長那裡填表格。
訓練間隙,隊員們坐下來休息。一時間,大家議論的最多的,便是Y國政衛學院一事。很明顯,隊友們大都是羨慕嫉妒恨,各種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讓我聽了很不舒服。其實很多人都有一個通病,但逢身邊的人得到提拔或者重用,大家不是羨慕他在工作中多刻苦多努力,而是通過各種歪門邪事來認證他被提拔重用的不合理性。諸如,不少隊友們覺得,蔣文濤之所以能被安排去政衛學院,是因為他在之前的預選當中,取得了格鬥比賽第一名的好成績;而孫玉海,則是因為上面有人,首長一打招呼,別說是出國,就是坐著火箭上月球都不在話下;至於我李正,大家則覺得我是善於巴結領導,曾經做過姜副局長的公務員,而且還有付副局長撐腰,去政衛學院溜達一圈兒,自然也不是難事。
更可氣的,是一名叫做溫斌的隊友,他竟然把我能去Y國政衛學院,歸功到了楊麗娜頭上。在廣大隊友面前,溫斌虛張聲勢地對此事進行了分析:還是人家李正牛逼,又得了江山,又得了美人。你們聽說了沒有,楊醫生是總參楊總長的女兒,特衛局的領導都害怕楊首長,這次楊首長借著彙報表演給了特衛局一個下馬威,特衛局為了扭轉印像,自然要從楊麗娜身上下手。李正同志和楊醫生搞的火熱,這不,好事就自然而然地砸到了我們李正同志腦袋上!俗話說不怕對手有多強,就怕沒有大樹好乘涼,有特殊關系的同志,前途元量啊……
眾隊友一陣大笑。
我聽了心裡特別不舒服,站起來指著溫斌的鼻子罵道:放你娘的屁!
溫斌收斂住笑容:你怎麼罵人了呢?有後台要進步了,就目中無人了?嘴巴真臭!
我三兩步走到溫斌面前:是你嘴巴更臭!我告訴你溫斌,別在這裡制造我李正的謠言,我反感!
溫斌不屑地冷哼道:謠言?你讓大家說說,這是謠言嗎?你和楊醫生的事情,現在全特衛局都知道。對了對了,還有姜副局長的女兒姜天天……你李正有本事啊,先是掛上了姜副局長的女兒姜天天,後來覺得楊醫生背景更雄厚,於是你轉移了目標,又靠上了楊麗娜這棵大樹。好在付副局長的女兒沒在北京,否則的話,你是不是也得……
眼見著溫斌越說越離譜,我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憤怒,一拳頭打了過去。
溫斌後退了幾步,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
其他隊友見此情景,紛紛站起來規勸。而我竟然一下子成了大家的敵人,隊友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抨擊我攻擊我,說我現在牛逼上天了,不把隊友放在眼裡了。
我是有苦難言。
直到警衛隊教官回到訓練場,爭端才得到平息。
我禁不住反思,是自己太衝動了,還是溫斌太過分了?抑或還是大家見我們三人要去Y國政衛學院,嫉妒眼紅,進而對我產生了排斥?
或許僅僅是在這一瞬間,我明白了很多真理。當你得到某些東西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你將要失去其它的東西。就比如說這次去Y國政衛學院,我得到了榮譽,得到了領導的認可。卻在無形當中失去了戰友們的信任和親近。在某些程度上來講,Y國政衛學院,是警衛隊所有學員的夢想,這個夢想被我李正摘了下來,也就意味著其他人夢想的破滅。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幾分思量,幾分權衡。這次政衛學院的角逐,也相當於一次權益之爭。當我得到了這份權益的同時,也同時讓很多戰友喪失了機遇。這樣一來,我在不少人心目中,便是一個對立的敵人。由此可以引申開來聯想,很多時候,對立面的誕生,並不一定非要是國仇家恨,殺父拭子。當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人共同追求同一個目標的時候,他們已經在無形當中成為對立的敵者。
當蔣文濤和孫玉海在付副局長那裡填完表格回來之後,也引起了一番小議。只不過,沒有激發出太大的矛盾。
第二天,警衛隊得到一個特殊的消息:姜副局長離開了教導大隊,被調回局裡。
其中的原委,無人知曉。但我卻能在其中感覺出某些蛛絲馬跡。
但我沒想到,姜副局長剛一調回,姜天天卻再次出現在了教導大隊。
(三)
當時我們正在訓練場上進行拳術格鬥訓練,姜天天穿了一件火紅的衣服,在訓練場上徘徊了幾個回合。直到值班教官吹哨休息,她才氣宇軒昂地走到了隊伍面前。
孫玉海不懷好意地問了一句:姜大小姐,是不是又來找李正來了?
姜天天一瞪眼罵道:用你管!
仍然是溫斌添油加醋地道:人家李正同志現在今非昔比了,馬上要出國了!
姜天天噘著嘴巴道:出國有什麼了不起的,本姑娘出了好幾次了!
我想避開姜天天,因此悄悄地站起來,從旁側迂回。孫玉海卻眼疾手快地拉住我,虛張聲勢地笑道:人家姜大小姐大老遠過來找你,你怎麼能溜之大吉呢?
我反問:你怎麼知道人家是來找我的,真他媽的自作多情!
孫玉海道:不是找你那是找誰?
我道:跟你沒關系。
孫玉海吃了閉門羹,乖乖讓開。我快走兩步,准備返回營房。
走到半路,我聽到身後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頻率很快,直到距離我身後越來越近。
有一雙纖纖細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緊接著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Wait me a moement plese?
我心裡蕩進一陣刺痛。
好熟悉的聲音,她熟悉的場景!
這句英文對白,再次將我帶回幾年前,姜天天以中辦職工的身份,參加教導大隊軍訓時的場景……歷歷在目。當時她總是喜歡從我身後拍一下我的肩膀,說一句:Wait me a moement plese。
我停下腳步,扭回頭去,面前仍舊是那張可愛美麗的臉龐。
但我還是在記憶中跋涉出來,衝姜天天追問了一句:有事?
姜天天逼視著我,強調道:你在逃避我。
我道:是的我在逃避你,我憋不住了,要上廁所。
姜天天道:那我等你!去吧。
我面露難色: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姜天天原地徘徊兩步,禁不住嘆了一口氣:你快要走了,我總得過來祝福一下你吧!
我道:謝謝。
姜天天微微地搖了搖頭: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過去的總歸是過去了,我以前的烤地瓜……他,他再也回不來了……
她這突來的傷感,讓我禁不住猛地一怔。她將頭偏向一側,我清楚地看到,有兩行濁淚,在她眼睛裡緩緩淌了下來。
我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兒。
姜天天鎮定了一下情緒,擠出一絲含淚的微笑:好了,總之希望你這次能為國家爭光,能學有所成。也許,也許當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但我會……我會永遠記得你,為你祝福。
我皺眉反問:你要去哪兒?
姜天天搖頭:不知道。也許出國,也許去南方。我也不小了,總不能老讓父母養著吧。我要出去打拼一下。
我點了點頭:你的選擇,是對的!
姜天天伸手在鼻尖處輕劃了一下,笑問:你真的這麼認為?
我再點了點頭。
姜天天卻突然湊近兩步,靜靜地望著我,再問了一句:那麼我當初選擇你,究竟是對還是錯?
我一下子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