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一)
確切地說,姜天天的這一問,讓我根本無法回答,只能選擇回避。但是不難感覺出,姜天天在這份情感糾葛當中,所受到的傷害和無助。
姜天天見我愣在原地,自嘲地一笑,一眨眼之間眼睛裡的濕潤化為兩顆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她取出手機,往我面前一亮,我看到她手機上的牆紙,竟然是當初她為我照的一張照片。我心裡蕩進一陣酸楚,尷尬間,姜天天若有所思地說道:很久沒換了,好不好看?
我試量了再三,笑說:該換一換了。否則容易視覺疲勞。
姜天天將手機亮在自己眼前:沒怎麼覺得呢。反而是越看越覺得新鮮。以前總是把手機上的圖片換來換去,覺得這樣很新鮮,每天的感覺都是新的。現在才知道,永恆的東西才最珍貴。只可惜,這種永恆,卻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永恆。但是不管怎樣,哪怕是我們這一輩子再也見不了面,我也會將這份一廂情願的永恆保持下去。
我心想這姜天天又來了,她總是在不遺余力地勾起我的心事。我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仍然想千方百計地讓我回心轉意。但是我李正早已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份感情了,它已經成為我心裡最珍貴、最酸楚的一塊疤痕,注定伴我一生。如果說我對姜天天還存在什麼永恆的話,那這種永恆,便是回憶。從若干年前,刻骨銘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這種回憶,將會持續到永遠。
我道:天天,你很聰明,我相信你能做好。你還年輕,還有很多……
姜天天打斷我的話,突然間變得調皮起來:還有很多帥哥在排隊追我,是不是?嘿嘿-----
我道:應該是。
姜天天道:好了別安慰我了!本姑娘該告辭了,你保重。
我‘哦’了一聲,卻不知應該再說些什麼。
望著她熟悉的背影緩緩走開,我陷入了一種特殊的思慮當中。她嗒嗒嗒的腳步聲,踩出了一陣好聽的旋律,悅耳,刺痛。她很快便消失在視野當中,但卻在我的腦海中清晰地印記下來。
兩天後,付副局長召集我們三位預選出國特訓的警衛隊隊員開會。接到通知後,我們本以為只是局裡發表幾句重要指示,強調一下注意事項。卻沒想到,這次小會竟然開的那般隆重。參加此次會議的,除了特衛局幾位副局長之外,還有幾名曾經進過Y國政衛學院進修的幾位老同志。更讓我們意外的是,總參楊首長竟然也參加了此次小會。會議在一個小會議室中進行,幾位領導交頭接耳,交替審看著我們三人的備份資料。幾名老特衛筆挺地坐在一側,目光炯炯,神情漠然。楊首長獨樹一幟地坐在正座中央,表情嚴肅。
毫無疑問,像這種場合,自然少不了呂向軍的身影。這幾年,他一直是特衛局教育和鼓勵官兵的一張王牌,但逢有重大場合,便少不了呂向軍的參與。盡管這幾年隨著我老鄉趙龍屢創奇跡,使得呂向軍這‘一號特衛’的名號叫的不如以前那般響亮了,但是不容置疑的是,他仍然寶刀未老,綠水長流。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呂向軍曾經進過Y國政衛學院,這也是他一直賴以驕傲的資本之一。然而,縱使是全特衛局官兵將呂向軍視為偶像,我卻一直視他為糞土。我一直在懷疑,像他這種有才無德的人,怎麼會在特衛局一路暢通,進而成為炙手可熱的傳奇特衛?
在某些程度上來講,這次小會在很多細節方面還是顯得有些詭異。一般情況下,但逢開會之際,重要首長都是最後出場。而這次,卻是幾位重量級領導提前聚在會議室裡等待我們三人。何其滑稽!不過,這也間接地反映出,國家和特衛局對此次委派隊員赴Y國參訓的重視程度之高。
待我們三人在領導的指示下坐了下來,付副局長便開始主持此次會議。程序無非是老生常談,先是介紹與會領導,然後按照軍銜從大到小介紹與會軍官,再之後便是指出這次會議的主要內容。然而,還沒等付副局長走完開場程序,楊首長突然打斷了付副局長的話:怎麼一個一個都焉不拉幾了,昨天晚上沒睡覺?
付副局長臉上一尷尬,掃瞄了一眼我和蔣文濤、孫玉海三人。還是孫玉海同志有底氣,站起來響亮地答道:報告首長,是沒睡好。
付副局長為他捏了一把汗,楊首長皺緊眉頭問:為什麼沒睡好?
孫玉海再道:蚊蟲叮咬,蚊帳不管用。
眾人都是想笑笑不出。
付副局長趕快衝孫玉海一揮手:胡鬧!你給我坐下!
楊首長笑道:蚊子多,說明你們後勤工作沒做好,沒睡好,說明你們還不困!
表面上看,楊首長像上次一樣,是在故意出難題。但實際上,這當中暗藏玄機。孫玉海似乎不太把楊首長放在眼裡,這家伙在A辦呆了一段時間之後,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自恃清高,目中無人。他甚至毫不猶豫地反駁了楊首長的批評:蚊子多,跟後勤工作不扯伙,關鍵是衛生隊本職工作沒做好,醫護人員沒有及時協助我們做好消毒除蚊蟲這項工作。
此言一出,所有人震驚了。毫無疑問,孫玉海這一番話,含沙射影地盤出了楊首長和衛生隊之間的關系,也就是楊麗娜。也許孫玉海一直覺得楊首長給特衛局下馬威,與楊麗娜有關,因此他利用這樣一種方式,將衛生隊搬了出來,也相當於間接地對楊首長之前的做法,表達不滿和抗議。
楊首長當然能聽出孫玉海話中的潛台詞,不由得臉色更加陰沉。付副局長趕快衝孫玉海斥責道:廢話,哪來的蚊蟲叮咬!好了好了,現在開始開會。
楊首長一伸手:等等。
付副局長扭頭望著楊首長,楊首長衝孫玉海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孫玉海響亮地答道:報告首長,我叫孫玉海!
楊首長微微地點了點頭:你就是從A辦出來的孫玉海!付副局長,我覺得有必要帶這位小同志去醫院檢查檢查,看看是不是得了什麼失眠抑郁症之類。這麼好的條件都睡不好覺,到了Y國政衛學院,恐怕你更扛不過去。依我看啊,倒不如知難而退,別去了。反正這名額緊俏的很,有的是同志想去。你說呢付副局長?
孫玉海臉色一變,或許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語太過激了,惹怒了楊首長。楊首長畢竟是總參首長,一句話可以改變他的命運。
孫玉海一時間僵在原地,不再發一言。楊首長用一副犀利的眼神望著他,似乎在向他傳述自己的心聲:老虎不發威,你拿我當病貓?
(二)
仍然是付副局長及時地開口緩解了一下現場的境況:這個,楊首長說的對,一會兒我們會安排幾名老同志為你們講一講政衛學院的情況,咱們呢要做好吃大苦耐大勞的心理准備。今天我們很高興,楊首長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過來參加咱們出發前的小會,這證明總參首長對特衛局的工作是何等重視。我希望你們三位同志能夠將首長的關心,化為工作的動力,不怕吃苦不怕流汗,充分發揚咱們特衛局敢打硬拼的優良傳統,向Y國向世界展示中國國威,軍威。你們三個有沒有信心?
我和蔣文濤刷地站起來,響亮地答道:有!
付副局長微微地點了點頭,衝我們一擺手:好,你們都坐下吧,現在請楊首長給我們做重要指示。
妙!不得不佩服付副局長的臨場應急能力,他巧妙地話鋒一轉,替孫玉海化解了尷尬,也保存了楊首長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他最後的一句問話,巧妙地讓孫玉海也隨著我和蔣文濤二人,坐了下來。
楊首長倒也沒再說什麼,見好就收,看來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取消孫玉海的出國資格。他輕咳了兩聲,說道:也沒什麼好指示的,就是過來跟大家見個面兒。特衛局一直都是總參的一個重要單位,肩負著保衛黨和國家領導人的神聖使命。而警衛隊則是特衛局的一個中心點和核心點,這個點直接決定著中國高層的安全問題……這次你們三名優秀同志,被派遣到Y國政衛學院學習,是一次很好的機會。我希望你們都能不負重望,圓滿完成這項學習任務。
付副局長帶頭鼓掌,持續良久。直到楊首長伸手止住掌聲。
付副局長說道:我們要將楊首長的重要講話,做進一步消化,充分理會楊首長的指示精神,嚴格貫徹到實際工作中去。下面,我們開始進入下一個環節,由幾名進過Y國政衛學院的老同志,給我們講述政衛學院的相關情況。我們之所以會找他們過來,其實就是想讓大家提前做好心理准備,做到心中有數。首先,請呂向軍同志談一談,大家歡迎。
一陣熱烈的掌聲之後,呂向軍站了起來,衝楊首長和諸位副局長敬了個標准的軍禮,然後開始說道:我去Y國政衛學院,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在學院裡發生的一切,直到現在仍然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腦海當中。我想這一定能成為我一生的記憶。Y國政衛學院,實際上和美國政要保護學院略有不同,可以毫不誇張地說,Y國政衛學院的教學水平,已經遠遠超過了美國政要保護學院。那麼說Y國政衛學院究竟強在哪裡呢?我主要說三點,第一點,Y 國是世界警衛界的龍頭,論起保衛預防和應急處突,沒有哪個國家能和Y國相提並論。Y國的警衛和保鏢人員,有可能格鬥水平不是很高,甚至其貌不揚,但是他們的隨機應變能力和警衛水平,卻幾乎達到了極致。這是大環境的影響,其次,Y國政衛學院,對警衛布防的研究相當精細,同樣給你一百名警衛人員維持會場秩序,若是經過一名Y國警衛專家巧妙一布置,能讓這一百名警衛人員發揮十倍甚至幾十倍的作用,真正地達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呂向軍滔滔不絕地發表了一些自己對Y國政衛學院的見解,很精彩,引得了陣陣掌聲。只不過,這位傳說中的‘一號特衛’,一開始的確很守規矩,講的東西也得到了領導和隊員們的認可。但是到了後面,呂向軍狂妄的本色便毫無遺漏地表現了出來。他開始添油加醋地敘述自己在政衛學院時的豐功偉績,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人見人羨、花見花開的傳奇式人物。而且他這一塑造,就像單田芳說評書一樣,越說越帶勁,越說越離譜,以至於他還大言不慚地把自己定格為我們三人的標杆,教育我們說道:你們三個同志,啊,我只希望你們能表現的像我呂向軍當初一樣優秀,別給咱特衛局丟臉,那就很OK了!那你們就很了不起了……
眾人一陣作嘔,心想這呂向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他這話,付副局長能說,其他人都能說,但從他嘴巴裡蹦出來,卻顯得格外滲人。畢竟,中國是一個講究‘謙虛’的民族。
但呂向軍卻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反而是滔滔不絕地講了足有二十幾分鐘。
直到付副局長忍無可忍地打斷他的話:行了行了向軍,時間關系,就不用講的那麼詳細了!下面請劉海峰同志講一講,大家歡迎。
呂向軍沮喪地坐下來,有些掃興。
幾位老同志發言後,我、蔣文濤以及孫玉海三名政衛學院准學員,也一一表了態,宣了誓。
整個會議持續了足有將近三個小時,會議結束後,我們一行人陪同楊首長參觀了訓練設施和集體宿舍,本以為楊首長中午會留下來就餐,卻不想他頂著飯點兒打道回府了。
隨後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遠行的日子越來越近。
我們是既期待,又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