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信與謹慎

   擊退呂布?

   我不由得怔在原地。

   若是我們已經強大到可以輕易擊退呂布,我還要來求你作甚?

   不過我若是比呂布弱上太多,高順又怎會輕易加入?

   ·

   我低聲笑了起來。

   “高將軍的條件,我想很快就會得到回復。”我雙手一攏,微微低頭,“明日再來看望將軍。”

   於是,我扭身走了出去。

   守在門邊的百夫長隨手拉住木門,陳朽的門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

   藍田城內。

   初平元年二月初八,入城已有數日。

   每日都能清楚聽到城外的軍鼓鐘號,但始終不曾有呂布軍士卒靠近。

   他們只在城東十裡之外駐營,四萬人馬團聚在青泥隘出口處。

   而我們主帥重傷不醒,只能團縮在小小的土城之內,不敢進出。

   直至二月初十,馬騰終究憑借著自己強橫的體魄與意志從床榻之上勉強爬起,在兩名親衛鄧山與黃東的攙扶下走動。

Advertising

   他第一件事便是登樓遠望。

   數日不曾動彈的老爹足足看了半個時辰。

   下樓之後,他滿臉盡是愁容。

   我們無法說什麼話,安慰他麼?老爹他不需要。

   龐德終日鳴礪刀槍、整磨馬掌,抑或是深夜巡視門牆,甚至數次親自獨騎靠近敵營,想要打探點訊息,但估摸形勢,始終無法深入。

   大姐與小岱相比之下,更是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之極。

   而我每日都去探望高順一次,他始終端坐於小屋之內,雖然態度比之最初,已不再如此狂縱,但依然不易親近,而我也始終一無所獲。

   我也明白了他就是這種性格:沉默不願多言。

   這種性格其實已經算是輕度抑郁了罷?不善言辭、過多沉郁,這並非是種好現像,何況當期亂世,正值文人武士游走四方、縱橫捭闔、左右圓轉、各逞機鋒之際,內向寡言者自然大多難容於世,但高順若為干將,也確實屬於既有忠誠亦有能力之人:為臣,則任勞任怨絕不逆主;為將,則甘願衝鋒,每戰先登,絕屬難得之才。

   所以我極其想要占有他,至少不能讓他回歸呂布。

   雖然看守環境似乎松松垮垮,但我早已吩咐下去,在四下裡廣扎營寨,將高順團團圍起,基本上杜絕了他逃生的可能——當然,每天只坐在破屋之內的他本人是不可能明白我的苦心的。

   還好,他從未有過逃脫的念頭,我的小人行徑也純屬白費心機。

   ——或許是他不屑於逃,或許是認為呂布在數日之內即可破城解救他於牢獄。

   二月十二日,老爹在登樓遠眺之後愈發不安,僵持了十天的對峙似乎已經有了轉變,他立刻召集了幾個年輕的小輩:“敵營似乎有了動靜,也許……”

   龐德二話不說披掛上馬,一人一騎衝出城門。

Advertising

   半個時辰之後,他遛馬歸來。

   “呂布從青泥隘口運來了撞木和雲梯,破城之日便在片刻。”龐德的臉色如同馬騰一般難看。

   大姐吃了一驚:“藍田縣城根本不足以堅守,我們還是撤回長安吧。”

   “不能撤。”龐德咬了咬下唇,態度倒是堅決,“如果真要撤回長安,才是真正陷入包圍,進退無路,再難以逃脫!”

   我與小岱都深表贊同:我們的後路只有這麼一條,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能向長安撤退。

   “今夜你與我前去劫營。”馬騰不再猶豫,沉聲說道,“把敵軍的糧草與器械統統燒盡!”

   龐德遲疑了片刻,並不願答應。

   我毫不猶豫地否定了老爹:“你身有重傷,隨時可能崩裂傷口,到時候連馬都坐不穩,還怎麼劫營?!”

   老爹自知外強中干,只能反問:“然則,你去?”

   “廢話。”我白了他一眼,滿不在乎地說道。

   馬騰無奈地笑道:“你年少氣盛,平日裡總喜歡自作主張,但這次千萬要聽為父一句勸告……”

   “哦?”我饒有興趣地轉過臉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絕對不要和呂布單對單的交鋒,一定要避開他!你們都要記住!”

   “知道了。”我對他的建議深表贊同。

   我不是傻子,我沒事找呂布單挑作甚?!我腦子抽了麼?!

Advertising

   我只會瞅准時機、用大隊兵馬將他淹沒吞噬!

   熱血沸騰的單挑雖然令人向往,但若能避免,我又怎麼會去搶著送死?!

   ·

   酉時未至,天色已漸漸發黑。

   晚飯已到了尾聲。

   “俘虜而來的高順,是個不錯的將才。”我停下了筷子。

   馬騰稍微一怔,而後點頭:“我去看過,很是威嚴,有屢經沙場的血腥氣。”

   “我與他談過多次,此人對其主極為忠誠……”

   “只是他根本不可能投降。”龐德悶悶地插了一句。

   “那倒也未必。”我舉杯灌了一口淡酒,“他親口所說,只有我們擊退呂布,他便降於我軍。”

   龐德不再吭聲,撕開一條羊腿狠狠啃了下去。

   老爹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呂布勇武堪稱當世第一,我們人馬相差不多,想要擊退他們……談何容易。”

   “射人先射馬,擒賊當擒王。”我雙手按在案幾之上,不自覺用力向下壓去,“若能先殺呂布,敵軍不戰自亂。”

   老爹並未如我想像中的驚喜,仍是滿面愁容:“難。”

   “我自有計策。”我淡淡的笑,“不過恐怕需要爹爹你多費勁了。”

   於是我向他們闡明了我的想法。

   大致思路便是:龐德與我率軍入敵營搶砸騷擾後又示敵以弱向後逃竄,誘敵深入後老爹大姐小岱四面埋伏,將敵方大軍分割混亂後集中弓弩射殺敵酋——呂布。

   計策上並無大礙,只是實施時誰也無法准確預料會遇到什麼。

   ·

   我與龐德在進行誘敵的分工上產生了些許的分歧。

   他極力要求自己作為後軍抵擋呂布,我當然爭不過他。

   “小岱,隨我再去看一下高順吧。”一切商議妥當,我從地上長身而起。

   平時我探望高順時並不會拉扯上小岱,小岱也同龐德一樣,並不如何重視高順,但這次我叫了他名,他也只能乖乖跟我。

   “二哥,要不要也一起來?”我又扭頭問龐德。

   我的意思當然很明確,龐德瞪了我一眼,也一同起身。

   看著他二人無奈的神情,我輕輕笑了一聲。

   ·

   小岱當先拉開破門,門板的聲音愈發難聽。

   我與龐德隨後進入小屋之內。

   高順與前幾日一樣,十分端正地坐在炕上。

   今日已是傍晚,即使點上一盞油燈,依然無法清晰看到每個人臉上的神色。

   除了有錢人家中有中原的蠟燭,西涼的照明設施也極為簡陋。

   而我,高中雖然學習物理化學,但現在壓根不知道蠟燭的制造工藝,也無法提升人民的生活水平。

   所以,只能湊合著用了。

   ·

   “高順將軍。”我的禮節還算到位。

   龐德與小岱也只好行禮。

   “三位。”高順並不起身,只抬手算是回禮。

   龐德低哼了一聲。

   “我與高將軍談過數次,深慕將軍為人,家父也期望能夠得到將軍的輔助,”我繼續恬不知恥地吹噓著,“將軍思慮了這幾日,是否能夠……?”

   對方冷冷地回道:“高某人說過的話,不願再重復。”

   龐德小岱想必都是一臉不快了。

   我早知道是這個結果,繼續問道:“高將軍重諾,不知道前幾日所說的條件,現在是否依然算數?”

   “當然。”

   “這便好,”我撫掌而笑,“最遲明天,高將軍就是我們的人了。”

   高順一怔。

   “我個人名下有士卒兩千,如果可能,希望將軍今後能幫我操練指揮。”我站直了身子,對著高順深深施禮。

   高順仍然筆直地坐在炕上。

   “超有從弟馬岱,父母早逝,年紀幼小,希望將軍閑暇之時能指導其軍略。”我一手扯過小岱,讓他同我一起施禮。

   “願將軍不棄。”小岱心不甘情不願地嘟囔著。

   高順呆呆地伸手扶起小岱,卻不曾說話。

   伸手就算默許,接受了就好。

   我心滿意足地帶著龐德小岱離開了這間木屋。

   當然,臨走時我又叮囑了負責看守的百夫長。

   “如果高順逃脫,殺你全家不赦。”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