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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呂布!呂布!
龐德與馬岱緊隨於我身後,他們或許頗有疑慮,但卻遲遲不曾開口。
我知道,今日我的表現,稍微有些異於尋常。
“小岱,你難道沒有疑問?”我收緩了腳步。
馬岱一頭撞在我背後:“大哥對那高順,未免太過客氣,而且今天的這些話……就像……就像……”他遲疑著,還是沒能說出口。
“就像遺言一樣?”我扭頭看他。
他撓了撓腦袋,微微點頭。
“這可不是遺言,”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以防萬一罷了。”
“多此一舉!”龐德冷冷哼了一聲,忽然加快腳步從我身側走過,“你又不會死!”
我微微一笑,看著他大步離去。
“你又不會死!”
是說因為你會保護我,所以我不會死,或者至少不會在你之前死麼?
龐二哥不知何時開始,已經完全與我站在一起了。
只不過我的擔心恐怕不是多余。
不滿二十歲的龐德,抵得住鼎盛期的呂布麼?
我並不看好這邊的情形。
所以恐怕將極其險惡。
“小岱,你記住剛剛我對你所說的,如果……我是說如果,真有萬一,你就按我的吩咐做吧。”我的眼皮忽然一跳。
馬岱雖然或有不願,但我如此謹慎囑托,他只能乖乖答應。
但願……我的囑托永遠不用實現。
-
夜色漸濃。
黑幕撲天而來。
六千輕騎兵銜枚而出,所有的馬都裹緊了四蹄,摘下了脖鈴,靜悄悄向青泥隘口盤踞著的呂布軍摸去。
敵營之中晚飯已竟,大數燈火皆滅,除了些許守夜的士卒來回巡視之外,再無其它動靜。
六千騎兵從山凹中緩緩轉出。
龐德前鋒,我居中,馬岱最後。
三支部隊倏地分開,直撲敵方營帳!
-
雜亂的馬蹄四下踩踏,未盡的火星漫天飛舞。
火光燃成一片!
木料在夜幕中發出劈裡啪啦的脆響。
攻城器械宣告完蛋。
敵營中亂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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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德隊忽然一陣喧囂,似乎有敵軍組織起有規模的抵抗。
我拍馬便走。
敵軍倉促反抗,也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辨別身份的旗幟。
我領著兩千人馬從輜重堆放處橫穿敵軍大營,周圍只有烈焰。
龐德仍在廝殺,但已穩占優勢。
馬岱亦自後方向西掠去。
-
坐下戰馬忽而止步不前。
我幾乎被身後的友軍撞倒。
營帳之間傳來低吼。
還有馬嘶。
-
上黑下紅。
如一尊鐵塔擋在我面前。
我看不到敵方的眉眼,但自心中蕩起一股寒意。
我想我知道這是誰了。
我想大家都知道他是誰了。
-
“呂布?”我強壓著內心的驚懼。
對方卻不答話。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武器,催動了快下的坐騎。
長柄,方天,畫戟!
追風,赤兔,烈馬!
煞神呂布,他二話不說,竟然直接……迎面向我飛斬而來!
-
我忍不住要狠狠罵他一句。
憑什麼來殺我?!
老子長得很醒目嗎?!
然而我不能退,不是因為我一退便會軍心大喪身後士卒作鳥獸散,而純粹是因為——呂布這廝跑得太快!
不是呂布,是赤兔馬跑得忒快了。
我只問了句話,他已然距離我不到三丈。
拔槍。
持平。
一吸一呼間長槍已攢射而出。
目標是呂布的左胸。
-
殺了他。
我暗暗對自己這麼說。
-
殺了他!
我心中有個聲音在吶喊。
-
大力的對撞。
槍尖對戟刃。
呂布凶悍的來勢微微一滯,赤兔馬打著響鼻昂首不動。
我就稍微慘了一些,雙手虎口火辣辣的痛,身下坐騎“騰騰騰”後退了三步。
差距十分明顯。
我該戰?該退?
-
不遠處又是一陣亂響。
龐德越眾而出,顯然擊潰了對方勉強組織的反攻。
-
呂布單手持戟,掄圓了臂膀,狠狠向我砸來。
第二擊!
老子走投無路,老子拼了!
氣沉丹田——如果勞資真有真氣的話——凝渾身勁道於雙臂,我舉槍格擋。
長槍逆風而上。
沉重的畫戟斜斬而下。
-
雙手忽然一軟。
我只聽到“哢嚓”一聲刺耳銳響,緊繃的臂膀猛然一松,手中長槍一分為二!
雙臂徹底麻痹,虎口鮮血迸流,兩截槍身跌落馬下。
呂布畫戟去勢已竭,我仰身側馬堪堪閃過,饒是如此,面頰仍被戟風刮得生疼。
-
呂布沉默著抬手,毫不遲疑地橫劈而出!
坐下馬兒忍不住嘶鳴,我雙手已然空空!
身後的士卒盡管近在咫尺,卻無一人能夠近身。
第三擊!
-
擋不住!我抵擋不住!
我滿手都是粘稠的血,兩條臂膀無法克制地瑟瑟顫抖著。
生死在此一舉!
雙足出鐙,身子向後仰倒,方天畫戟挾天風海雨之勢狂嘯而過!
-
呂布急忙雙手握戟,奮力一震,方天畫戟猛然改向,從橫劈變為斜斬,戟刃已在我面前。
當退不退,必死無疑。
於是我撒開韁繩,伸手運勁擊在馬臀之上,整個身子後飛而出。
-
我的速度一點不慢,但呂布動作更快。
沉重的畫戟毫無花巧,直接切入我胸,薄薄的一層胸甲在看似鈍滯的方天畫戟之下全無一絲作用,配以呂布的內勁,徑直將我的衣甲絞為粉碎,而後毫不停息劃過我的胸肋。
我仰面向後飄空,身子無可依靠,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胸口生生裂開,如泉般的鮮血從肋口奔湧而出,渾身上下再沒有一絲力氣。
後頸忽然一緊,一雙粗糙的大手將我僅剩的衣領緊緊攥著。
直覺告訴我,是龐德罷。
“看好!”龐德揮臂將我甩出,迎面而來的士卒急忙將我接住。
在空中我幾乎睜不開眼。
-
耳中聽聞龐德一聲大喝,緊隨著便是一陣馬蹄的疾響,兵器交接,乒乒乓乓響徹四野。
忽而陷入了難得的寂靜。
“退!”我聽到龐德的怒喝。
數萬只鐵蹄齊齊踏地,在移動中狠狠射出最後一陣箭雨,六千輕騎旋風般退出谷口,向西全速撤去。
漫天的火焰依舊在放肆吞吐,毫無止息之意。
我們的目的的確達成。
龐德與馬岱已經向我所在之處靠攏,在高速奔馳的馬背上,我緊閉著雙眼,任晚風在耳邊呼嘯。
“龐二哥,你傷勢如何?”問話的當然是馬岱。
龐德悶悶地“唔”了一聲,再無聲音。
傷得不輕麼?
呂布、呂布!
我們遇到了就是被秒殺、秒退的命麼?!
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甘。
這種不甘,在我短暫的十四年人生中絕無僅有。
僅僅幾天的時間,老爹、我、龐德三人連續被秒,我突然對爭霸天下這個偉大理想產生了一絲動搖:呂布如此強悍,我能奈之何?
-
奔馳。奔馳。
半個時辰的奔馳,我的精神似乎稍稍恢復了些許。
勉強睜眼前眺,遠遠看到老爹領軍列陣於藍天縣外。
“呂布軍輜重焚燒了大半,攻城器械全數毀壞,短期內應該不會有攻城的危險。”我奄奄一息,龐德雖傷不致命,但一時之間還是面色慘淡,唯一能彙報的就剩下馬岱了。
“好好好,超兒、德兒,苦了兩個孩子了。”老爹自己重傷未愈,深知呂布的恐怖之處,此時說來,幾乎哽咽。
“希望呂布知難而退,再別西進了。”馬騰深吸一口氣,緩緩發令,“傳令全軍,藍田再不可守,回撤長安。”
此刻我方尚能作戰的,僅剩大姐與小岱兩人,所以我們不能再死守藍田了,呂布殘軍所剩不足三萬人,而洛陽城外聯軍雖停滯不前,但一直虎視眈眈,董卓不可能再次出動主力前來攻打長安,所以短期內難以發動大規模進攻,我們正好趁此稍作休整,養傷的養傷,練兵的練兵。
全軍在深夜之中疾馳百裡,我只覺身在雲端,無法自主地隨風浪起伏顛簸,意識漸漸陷入模糊。
我仿佛聽到有人呼喊:“長安城到了!”
——
我感覺跪求推薦票效果不大,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