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縮頭烏龜

   紀嫣然回到屋子裡重重坐在榻上,臉色黑沉凝聚著狂風暴雨:“娘,你到底怎麼和爹說的?皇上為什麼會突然下旨賜婚,若非六皇子來府裡我竟然毫不知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你爹連我也瞞著,顯然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劉氏臉色也是難看的緊:“嫣兒,你今日太衝動了,好好的提什麼安家,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不曉得又會招來什麼麻煩。還有,那樣忤逆父親的話怎麼可以輕易說出口?傳出去你的名聲還想不想要了?”

   嘩啦——

   紀嫣然聞言怒從中起,甩手就將茶杯扔了出去,聲音尖銳無比:“名聲名聲名聲,我名聲再好她名聲再臭又如何,還不是抵不過她在爹面前尋死覓活撒個潑?從小到大你都讓我忍忍忍,可到頭來我得到什麼了?”

   “我什麼也沒得到,反一直被她壓著,吃的穿的用的,什麼好東西都是她的我忍了。不管在家還是在外什麼事都得以她為先,我也忍了。可忍到到最後連我看上的男人也被她搶了,她憑什麼,憑什麼?她是候府小姐我也是,她是嫡我也不是庶,她娘死了,可我還有娘,我娘才是是候府的當家主母不是麼?”

   “憑什麼?就憑她娘救的不是別人,是你祖母!”

   劉氏深吸了口氣摒退丫鬟道:“若林湘當年救的是別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候爺,也不能讓她在候府裡這樣橫著走。可偏偏她救下的人卻是你祖母,上有你祖母幫著,候爺孝順又對那賤人心懷愧疚,能不寵著她女兒麼?”這劉氏口中的賤人自是指永寧候元配林湘。

   “救命之恩,又是救命之恩?”

   紀嫣然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可她都死了十五年,骨頭指不定都化沒了,有什麼恩情也都還夠了,祖母卻還偏幫著她,難不成我們就得被個死人壓在頭上一輩子?我不甘心,難道娘你甘心?”

   “夠了,你在氣什麼,不過就是道聖旨,今兒的情形你不是沒看到,這事到底會如何還說不定呢,你就先自亂了陣腳?”劉氏戾喝,她何嘗不氣,可她太明白,有時候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

   原以為這些年離間了他們父女祖孫的感情,將紀華裳名聲弄臭了,候爺就會失望放棄她,現在看來卻是她錯了。明知道六皇子喜歡的是嫣然,候爺糊塗還是去求來了聖旨,甚至還瞞她瞞的死死的,事先半點風都未露。

   若非被打個措手不及,她們又怎會如此被動?

   “我怎麼能不氣?”

   紀嫣然臉色絲毫不見轉好:“你聽聽那賤人說的話,什麼叫永寧候府的世子是誰?她擺明就是在諷刺我們,就算沒了祖母與父親,可這候府也遲早是紀少陽的,有紀少陽護著,我們就得被她踩一輩子!”

   永寧候府的世子是誰?

   這話問得當真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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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寧候府的世子自是紀家嫡長子紀少陽,是他們的大哥,可卻是那個賤人的親哥哥。紀少陽對候府其它兄弟姐妹向來都不假詞色,從小到大都只護著那個賤人。誰讓,他們才是一個娘肚裡爬出來的呢?

   紀嫣然越想越氣:“況且,聖旨都下了,還能有什麼轉寰?若六皇子真的打定主意抗旨,就不會先來候府而是先進宮,更不會動手卻還是放過她,如今,只怕六皇子進宮也不會有什麼收獲,難不成連這點兒娘都看不明白?”

   聖旨哪那麼容易改,剛下就收回,那是讓皇上自己打臉!

   普天之下,誰敢!

   “我看,看不明白的人是你。”

   劉氏上前坐在紀嫣然身旁抿唇道:“然兒,這裡是候府。光天化日那麼多雙眼睛盯著,若是六皇子真下了手,娘卻要好好考慮他是否是你的良配。不下手不過是時間地點不對。”

   紀嫣然眼眸一亮:“娘,你是說……”

   “聖旨已下這婚事的確再無轉寰,可若成親之日新娘子沒了呢?你啊,就等著看吧……”劉氏只一臉高深,這些皇室子弟向來最是桀驁,被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威逼謾罵的一無是處,這都能忍下去?

   那不真成了縮頭烏龜?

   紀嫣然臉色微緩,想著六皇子臨走時殺氣騰騰的樣子,娘說的倒是,今天鬧成這樣,六皇子什麼臉都丟盡了,到時她只要再添些柴加些火,他們大可以暗中除掉她就是了。

   只是……

   “可還有紀少陽呢?真不知那個賤人為什麼那麼好命,明明一無是處可偏有那麼多人護著她?”紀嫣然眼中滿是不甘和嫉妒,若紀少陽是她親大哥,她也不會從小到大都被個草包給踩著了。

   “打戰哪有不死人的?”

   劉氏臉色也有些陰鷙:“就算他命大沒死在戰場上,我們也總會找到機會除掉他,此事娘自有打算,你勿需多管。”

   紀少陽,就是這三個字阻了她兩個兒子的路,惜年,鈺兒蒙兒都還小,紀老太君護紀少陽又護得緊,她也找不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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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她也該是時候該想想了。

   ……

   無雙閣,除了老夫人與候爺居所外,整個候府最好的院落,以院落主人小字命名,三層高的精細閣樓,曲廊環繞,亭台軒榭林立,閣樓前有座小型的假山蓮池,在閣樓頂部還有個小塔樓,置身其上,可攬盡候府景致。

   吱嗄,廂房門被從外推開。

   珍珠小心翼翼的走進來,跪在了沉香美人榻前,眼前有些暈天黑地,舌頭都在打結:“小,小姐,奴婢錯了,求小姐責罰奴婢。”

   “半個時辰,去求候府的當家主母給你調個院子?結果如何?”安夙瞟了眼沙漏,聲音不疾不徐,她衣衫未換便斜倚美人榻上,手中還拿著一本書卷,不過卻未翻開。

   恍眼可看到那書卷封皮的字:錦繡衣。

   紀華裳房中的書策不多,還都盡是些類似的畫本子,什麼月下三兩事,鴛鴦影……拿了幾本草草翻過,約摸都是講什麼才子佳人的故事。

   安夙也不想去看,只拿著書策把玩。

   “奴婢是怕渾,渾身髒亂,污,污了小姐的眼,去換了身衣物才,才來伺候小姐,奴,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求小姐明查!”珍珠閉眼喊完伏地頭也不敢抬,豆大汗珠更是岑岑而下。

   翡翠等人死不瞑目的樣子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可大小姐杖殺時卻未撤去她們大丫鬟的位份,也就是說她還得留在這兒,留在這個惡毒女人身邊。她是想調離無雙閣不假,可又怎麼敢在這個時候去求夫人,那不是才逃出生天,又上趕著自尋死路?

   況且,就算去了,夫人二小姐此刻也絕不會管她死活。

   “珍珠是個聰明人。”

   安夙垂頭看著地上的珍珠:“知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行刑之時,我會讓碧玉排頭而把你放在最後?”

   “奴婢知道,奴婢謝大小姐饒命恩情,以後定會盡心盡力替小姐辦事,哪怕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辭。”珍珠忙表忠心,她當然知道,那是因為碧玉太蠢,不止口出詛咒之言,居然還當著小姐面求夫人救命。

   小姐眼裡向來揉不得沙子,自三日前事發後與夫人二小姐撕破臉皮,如今緩過來想要報仇是自然,這從今日小姐所為明顯就可看出。小姐要殺雞儆猴重豎威信,自也會頭一個拿碧玉開刀。

   以警告她們別忘記自己的主子是誰!

   而翡翠瑪瑙只知求饒也不堪大用,她請夫人做主,卻並不表明自己站入夫人與二小姐的陣營。至於臨陣反口潑主子髒水,其行可恨固然比碧玉更甚,可說到底她也只為自救。

   咒主死罪。

   哪怕被抓現行也絕不能認,尤其在眾目睽睽下,認了就是個死!

   誰也救不了她們。

   以小姐的手段,翡翠等人都殺了,最後卻留下她,自然是她還有用處,否則小姐也不會提點她去求二小姐,事實證明六皇子不止答應了小姐無理的要求,甚至二小姐都被小姐逼得毫無還手之力。

   珍珠自以為是的想著,不由驚出身冷汗。

   此時方警覺,她家小姐,變了!

   從嬌蠻惡毒,變得殘忍強勢,甚至連六皇子的賬都不買,不管以前小姐有多任性,可在六皇子面前卻總是輕易妥協低頭,如今,是真的被六皇子那兩巴掌傷透了麼?

   也是!

   自小就被候爺老夫人捧在掌心的候府大小姐,即便不學無術,可骨子裡總有幾分高傲,被那樣下臉面,又怎麼能忍?何況小姐說的對,候府不倒就是小姐的靠山,小姐依然可以橫著走。

   六皇子再不喜不也拿小姐沒撤?

   偏她自覺一向都謹慎,怎麼就會鬼迷了心竅去說大小姐的壞話?

   “小姐,您早知道六皇子會找上門來?”話脫口而出,珍珠神色囁囁,恨不得甩自己兩巴掌。

   安夙倒沒什麼異樣,只淡聲道:“我只知道,誰讓我不開心,我就讓誰不好過,甚至,過不下去。而我喜歡用聰明人,卻不喜歡有人自作聰明。珍珠,現在你明白了?”

   “奴婢,明,明白。”

   陰沉沉的聲音讓珍珠打個顫,她忙低眉順眼的答,小姐這是明顯的敲打她別自以為是也別再想著搖擺不定,小姐能放過她一次,也能讓她再死一次。壓下慌張正當她猶豫著要不要提醒梳妝時。

   安夙卻瞟了一眼小幾上放的東西,站起了身:“既明白,那就收拾下隨本小姐出府去散散心,至於要帶些什麼?一,人,二,銀子,這三麼……應該不用我提醒了吧?”

   “是,小姐。”

   珍珠站起暈眩的厲害,苦臉撐著桌面方才沒倒下,六皇子殿下才離開小姐就要出府,想到方才小姐和六皇子談的條件。

   難不成這是想要去堵人?

   這樣的事兒小姐以前經常干,可這幾日外面風言風語不少,她真怕再生出事端,她小命可就真不保了,偏偏此時她卻根本不敢開口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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