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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穿著睡袍去救人,也不現實,畢竟秦晚自己還在發熱。
她給自己號了個脈,低燒,去了藥屋,先治自己。
少年也是懂得照顧人的,一手執著折傘,一手拿著白裘披風,為的就是某人。
來了陣裡,秦晚作為一個現代人,確實各種不方便。
但有一點還是方便的,比如御劍飛行。
下山分分鐘的事,也不需要考慮什麼交通工具。
只是一些靈藥她還不太懂,不過好在她本身就學醫,相關的草藥她看的明白。
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
秦晚跟著小梅花鹿落地時,就注意到了一側被吸干了靈獸。
那是只羚羊,渾身純白,還散著微光,只是脖頸處的血流的到處都是,極其的干癟,被掏空了獸核。
秦晚在看到這一幕之後,腳步頓了頓,側眸看向少年:“以前你看到過這種情況嗎?”
她畢竟初來乍到,還是要了解一下,到底什麼樣的修道人,會做到這種地步?
對方真的還算的上是人嗎?
“看到過。”少年單手持傘,信步走在雨中,傘頭朝著她這邊偏著,渾身矜貴艷氣壓人,好似他走過的地方,連雨都變小了很多。
黑靴踩過,血水漸淡。
他的眉眼清雋的好看:“你們修道界流傳一句話,在無福之地出生的人,很容易成為魔修,更何況是動物,那就更容易變成妖了。”
“所以在對方變成妖之前,各仙們的修道士們,會提前來挑選坐騎。”
“比如仙鶴,又比如神龜。”
“但更多的時候,像羚羊,仙鹿身上的靈氣,更適合用來提升他們的修行,那就讓村民們來挑選供品,送到下來的人手裡,作為回報,各仙門會保當地村民,無邪祟困擾之憂。”
秦晚聽到這,腳步停了:“供品?你的意思是說,各仙門都會派人去無福之地,讓你們來選仙鹿,羚羊獻給他們?這樣他們才會保護村民?”
“是,反之,將會受惡鬼啃噬之苦。”少年說的慢條斯理:“無福之地曾是戰亂之地,有人曾在那屠過城,所以地下惡鬼無數,人為自保,就會獻祭仙鹿。”
“獻祭台上的仙鹿,都會成為姐姐如今看到的模樣。”
秦晚眸色冷了下來:“你這樣說,倒讓我想起了我熟悉的一個群體,黑社會收保護費,不給就不得安寧。”
“黑社會?”少年沒聽過這樣的詞,卻也覺得同理:“確實不給,就不得安寧。”
秦晚笑了,是被氣笑的:“那也太不講道理了,這算什麼仙門,還修什麼大道。”
“所以才會有天譴。”少年笑意淺淺:“我聽老輩的人說,無福之地的邪祟之所以會越來越甚,就是因為仙門所行之事犯了天怒,曾經鎮壓在地下的魑魅邪祟們,已經不甘於被困在地下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少年將傘向上抬了抬,一雙眼在黑暗中極為的明顯:“畢竟誰分得清,到底誰是仙,誰是鬼?做的事都一樣,倒不如一視同仁。”
少年說到這裡,像是笑了一下:“姐姐,仙門行事如此,你真要幫妖族,就相當於和整個仙門為敵,所以我還是要勸你,考慮考慮。”
這是再一次的試探。
少年從煉火中而生,對人性了解足夠。
他不認為,有人真的有勇氣和已經制定了的規則說不。
這不是簡單的在修善,這是在與全天下為敵。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旁邊的人已經跑遠了。
是因為她發現了再往前奄奄一息的小白虎。
少年看到她什麼都不顧,直接蹲下身去,長袍染了血,觀察著小白虎的傷口後,驟然之間停住動作。
她很認真的在救治。
沒有在乎環境。
也沒有在乎她手下摸著的是人還是小白虎。
她的做法已經給了答案。
少年不是沒有見過那些會救有靈氣動物的人,只是還是會擔心,對方會不會突然之間變妖,亦或者說是就為了對方報答自己。
而她,假如對方真的對她不利。
她這一秒能救對方,下一秒就能扭斷小白虎的脖子。
可在這些事都沒發生之間,她一心只會想著救活誰。
這個誰,可能是動物,可能是人,可能是妖…
少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好,妖也罷。
她對他來說,是最特殊的。
每一次的選擇,都出乎他的預料。
如果她不知道救了這些靈獸就是與整個仙門為敵,那樣的善良,少年會認為對方是無知。
這個女人不一樣的是,她明明什麼知道,但她不認同,想救就救。
少年看著她側臉貼在小白虎身上,低聲道:“再堅持一下,很快就能好。”
驟然之間就覺得,這雷也好,雨也好,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
秦晚摸到了小白虎腿上的暗器,是一種帶著花紋的鏢,上面染著毒,她要先拔,再給對方上藥。
拔的過程,會非常的疼,為了讓小白虎不亂動,她單手壓住它,迅速一拔!
小白虎的吼聲瞬間震動了整個山林。
只是那麼一瞬,它睜開了眼,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迅速收回了自己爪子。
它在疼,但它更多的是委屈,虎眼看著秦晚,低低的嗚叫。
秦晚摸了摸它的大腦袋,捏碎了藥草鋪在了它的傷口上。
不難看出來小白虎沒受傷之前的模樣,軟乎乎的雪白,個頭很大,像只靈氣十足的貓,用腦袋一點點的抵著秦晚的手心。
秦晚就不明白了,這種的就算是妖,也沒人忍心這麼毒殺它吧。
當然不能以她的想法來去想那些仙門之人。
“像這樣毒殺,也正常?”秦晚抬頭,看向少年。
少年想了想,開口道;“按照仙門的做法,更會傾向於讓村民們提供供品,惡果有人來背,這樣來毒殺,倒像是仙門中出了魔修。”
“肯定不是我們虛明山的人有了問題。”秦晚語氣很淡,一直都在思考:“而是有人想嫁禍給我們,才會在虛明山搞出這種事來,畢竟柿子就要挑軟的捏,對方覺得我們虛明山沒人,所以想讓我們虛明山來擔這個因果報應。”
少年又看了秦晚一眼:“姐姐,真是聰明。”
他只說一點,她就能想到根本。
“假如天道不察,那所有的賬,都會算到虛明山頭上。”
“畢竟對方應該也設了法。”
秦晚聽著少年的聲音,嘴角漸漸勾起:“所以假如有一天,虛明山遭受天譴,很有可能和虛明山本身無關,而是有人想要虛明山消失。”
“天災人禍。”少年持傘低眸:“天災雖可怕,單可逃命,人禍避不可避。”
人禍,避不可避。
秦晚不認為對方大費周章無所圖。
虛明山的機緣讓很多仙門都在眼饞。
這是那個預知夢裡告訴她的。
每一件事都有因果。
夢裡乍一看,虛明山被毀,天上降下無數滾雷,老人為了護住他們,自斷修行元神,再無轉世可能。
她的師兄們,更是生魂被剝,再也找不到一片好的。
仿佛這就是天劫,避不可避。
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從,有仙門的人說,四師兄是魔修開始。
秦晚右手一緊,再抬眸時,已經恢復了平靜:“什麼樣的魔修,會需要靈獸的血來提高修為?”
“我聽老一輩的人說過,一些魔修再受了重挫之後,必須以仙鹿之血來滋補。”少年聲音緩緩:“否則他的修為將會毀於一旦,再也無法像人一樣活在世間。”
秦晚聽後,手摸著小白虎的頭:“那又是什麼樣的修道者,需要把人當成供奉?”
“可能,是為了轉天道因果。”少年笑了:“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我不修道。”
秦晚心道,你還知道你不修道,這些問題回答上來,原本就不正常。
“那我換種方式來問。”秦晚走近他,手拉住少年的衣領:“無福之地的神像和這次這麼大規模屠殺仙鹿,有沒有關系?”
少年本不該說,但莫名的,他點了下頭。
大概是再也不想看這人靈相不穩,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
少年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在點頭的那一刻,自己就想要留住這個人。
他以為,他不過是一時的心軟。
然而那時候的他卻忘了,作為一個從煉火中而生的人,本該就沒有心。
秦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手指微松:“我明白了,那三日之後的論道大會,我必須要去參加,看一看到底是誰,這麼想要我虛明山死。”
她到現在都找不到陣眼在哪。
也感覺不到哪裡有怨氣。
但只有一點,她很清楚也很明白。
她要護住這座山,她不要再看到預知夢裡的事情發生。
她要老人活的更久更久一點。
她不要看到師兄們被硬生生的剝了靈相,無論是上天還是入地,黑水湖畔再也找不回曾經的一點影子。
如果誰敢動虛明山,她就要對方先死!
她還是那句話,她不管什麼大道不大道,她只想要護住自己想護的人!
小白虎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又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秦晚低眸:“你們的仇,我也會幫你們報。”
她能感應到,她和小白虎的關系不一般。
好像曾經,他們很親近。
此時一些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湧向了她的腦海。
她看到了她和山靈仙獸們的相處模式。
也看到了仙門口中所謂的妖族,私底下到底是什麼樣子。
確實有純粹的惡,但也有純粹的善。
就比如陪在她身邊的,甚至帶著她一起長大的那些,每一個都單純的很。
想要好好修行,能開口說話,將來有一天,也能正道飛升,希望保護好自己要保護的。
秦晚在救小白虎的時候,看到的更多的是,它們對自己的付出。
她沒有辦法做到無動於衷,更沒有辦法退回到旁觀者的角度。
她不允許有人拿虛明山開刀,更不允許老人是死在一場惡意的人禍謀劃下。
仙門不講公道。
她就打的他們講公道。
師兄們只是不說,並不代表他們虛明山真的各個都是廢柴。
秦晚確實犯了大忌。
在人祭陣中,動了情。
於此同時,陣外也會察覺到。
比如悟道,他一直在廢墟外徘徊,抓耳撓腮,意識到了什麼。
可人祭陣開啟了,就不能自主進入,得找到陣眼才能進去,但眼前這個廢墟讓他止住了腳步。
人祭陣雖可怕,但乖徒兒更重要,哪怕為了救她這個乖徒兒,豁出他這條老命他也願意。
正當他不知所措時,後方傳來一道聲音:“老悟?”
悟道聞言,回頭瞟了一眼:“老重,你也來了。”
來人正是重陽,他也感受到了這邊的變化,急忙的趕了過來,但速度還是沒有悟道快。
重陽點點頭:“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變成了一座廢墟。”
悟道嘆了口氣:“唉,邪道份子將人祭陣給開啟了。”
“什麼?人祭陣?這不是早已經明令禁止的陣法嗎?怎麼又重新出現了。”
悟道撫了撫胡須:“幕後的人應該是在吸收氣運,想衝擊到世間至高天師。”
重陽聽後,氣不打一處來:“這些畜牲,做的事情真缺德,人祭陣開啟都得犧牲不少人,真是草菅人命!”緊接著走到悟道身邊:“有沒有辦法找到陣眼毀掉?”
重陽大陣小陣都經歷過,但人祭陣是例外,從古至今人祭陣是讓所有人都非常忌憚的,一旦進入,無法活著離開。
悟道擺了擺頭:“我來這裡有一段時間了,但根本沒有感覺到陣眼的存在,恐怕陣眼並不在這裡,這裡只是一個媒介,人祭陣開啟後,陣眼隨之轉移了。”
重陽擰著眉:“如若所料不錯,這個陣恐怕不止是吸食氣運,也在針對著某個人。”
“你猜的沒錯,秦家那丫頭恐怕已經入陣了。”
重陽瞪大眼睛:“什麼?秦丫頭入陣了?”
“她怎麼會入陣呢?”
一個是他乖徒兒,一個是他准徒兒,倆人都恨不得立刻進陣救秦晚出來。
重陽皺著眉頭,秦丫頭本事他見過,中上游的水平,但真的入了人祭陣,要出來的希望非常非常渺茫,他不希望秦丫頭殞了。
悟道更是如此,寧可入陣的是自己,也不是他那個乖徒兒。
悟道希望他那乖徒兒能夠堅持住,堅持到他找到陣眼後,入陣將她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