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少年來了

這個時候能有人會敢說餓。

四個仙門弟子對看了一眼,不能表現出來,只好相互謙讓。

“是啊,紫薇兄剛才就喊著肚子在叫。”

山上也確實是學過東西的,有時候遇到這種邪祟,最好先順著對方。

只是很顯然,弟子們的演技不太好。

那新婦眯起了眼,打量著他們的神情:“真的?”

“真的!”紫薇兄使勁兒點頭。

新婦又是一陣笑,聲音很好聽:“那先吃點小菜,我相公還沒回來,等他到家了,再讓他熬些骨頭湯給諸位。”

骨頭湯?

誰的骨頭?

仙門弟子們扶著桌面,看看秦晚,又看看窗外,最後落在了歪著頭瞧他們的新婦身上。

對方將菜盤放下,根本不在乎那肉還是鮮血淋淋的:“諸位仙君這都是怎麼了,不喜歡喝骨頭湯?”

眼看著對方握著一旁的菜刀,就要惱。

秦晚側眸:“我們習的道法,要戒口欲,一些東西喜歡也不能吃。”

“原來是這樣,那還真是可惜了。”新婦又笑了起來,拿著酒壇開始倒酒:“沒事,我會的拿手菜多,總有仙君們能吃的,先喝點酒暖暖身子吧。”

秦晚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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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婦的手都抬了起來,握著的酒杯就在咫尺之間。

那四個見狀,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酒不能喝啊。

秦晚卻接過了瓷杯。

新婦的眼都亮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就在秦晚要喝的時候,她突的停了下來,開口道:“外面好像有什麼髒東西,陰氣極重,剛才還想要進來。”

“仙君放心,我這供著上神呢,沒髒東西敢來。”新婦說著,眼睛沒有離開那瓷杯。

秦晚拿在手裡,一直要喝不喝:“所以我沒看錯,確實有髒東西,那小鎮的其他人怎麼辦?”

新婦聽到她提到其他人後,眸色忽的陰了下來,臉上卻還是笑著:“仙君第一次來我們這,還沒有習慣,那些東西啊,當天亮之後就不見了,只要每家每戶房門緊閉,都不出去,他們就不能把大家怎麼樣。”

“大家還是都坐下,吃菜吧。”

新婦顯然有些不耐煩了,她看著秦晚,眼底發沉。

仙門弟子們也都看出來了。

拖延時間的法子是沒用了。

秦晚道友再多說一句,那邪祟就會不顧人形,直接撲上來吃了他們。

要不,打打試試?

紫薇兄朝著其他三個看了過去,那三個唇都是白的,真能打的過早就開打了,不打還不是因為他們根本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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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贏了,他們一動手,門外的那些陰物就可能都湧進來。

現在是這新婦在維持著房間裡的和平。

也不知道他們猜的對不對,外面那些陰物,看上去像是有些怕這個新婦。

為什麼?

這幾個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

秦晚卻不是,她從遇到新婦就開始觀察對方的細節。

說是新婦,梳的頭確實還未出閣的姑娘梳的,並且就在剛才秦晚觀察那鬼神像的時候,還知道了一些事。

有關新婦的,她的名字,叫招娣,出身柳府,供奉時都會填名字。

秦晚看到了,也看到了她對神像許下的願望。

“我要讓他們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永遠困在這個地方!”

看到那些字時,秦晚不由的想起了之前某人給她講的故事。

說是故事,大多數情況下,他講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如果按照這樣來想,那些陰物確實會怕新婦…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她很可能可以命令外面的那些陰物。

秦晚想到這,擰了下眉,數量有點太多了,確實難對付。

這時候新婦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咧嘴笑了笑:“諸位仙君該不會像偷偷溜進我們小鎮的那幾個一樣,嫌棄我做的飯菜髒吧?”

“怎麼會!”紫薇兄反應極快:“我們就是現在有點不太餓了,想著先把外面那些髒東西解決了。”

新婦勾唇,鬼氣森森:“不用管他們,他們啊,就是不甘心,總覺得自己冤枉,鬧騰著想要讓人救呢,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了,還在做美夢。”

她這句話說的,讓人聽了雲裡霧裡,卻又十分瘆人。

仙門弟子們不敢接話。

秦晚卻笑了笑:“說得對,他們有什麼好冤枉的,化作陰物留在人間的,生前都造過孽,這東西本就是土裡長出來的。”

道法授課還是太含蓄了。

與其說是土裡,倒不如說是屍骨裡,只是陰物們總覺得自己還活著。

他們以為自己是受了詛咒,才會留在這,不見天日,不人不鬼。

實際上早就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地府不要其亡魂,業障讓他們生了怨,久而久之,人不人鬼不鬼,還不如死透了去投胎。

新婦倒是第一次聽有修道人這麼說,不由多看了秦晚兩眼:“這位仙君的見解倒是獨到,不像我之前遇到的,一心勸人放下屠刀。”

“我報復心強。”秦晚言語淺淡:“我剛看這小鎮名,還想到了一件奇聞,不知道老板有沒有聽過?”

新婦哦了一聲:“什麼奇聞?”

“光緒三年,也是一個叫柳鎮的地方,出了個奇案。”

秦晚走到窗邊,指了指遠處的牌坊後,繼續道:“富商柳萬金家的獨子突然啞了,整日蜷縮在祠堂角落,用指甲在青磚上刻滿”姊”字,像是中邪了一般。”

“等來人查才知道,十八年前,柳夫人懷頭胎時,柳萬金請來風水先生埋下「七星求子陣」,陣眼處壓著七枚泡過雄黃酒的銅錢,據說是前朝太監的陪葬品,肯定能生個兒子。”

“結果柳夫人卻生了個不討人喜歡的女兒,取名招娣。”

”晦氣!”柳萬金只想要兒子,女兒對他來說都是賠錢貨。”

“後來他打聽到了銅錢需要人血來滋養。”

“再後來柳夫人接連誕下了三個女嬰,個個未滿月就夭折了。”

“倒是柳府院子裡的槐樹越長越好。”秦晚說著抬了抬下巴:“就像您院裡種的這棵。”

秦晚不提,那四個還沒注意到,這家院子裡種的是槐樹。

木子旁邊一個鬼字,誰好人家好端端的會在院子裡種這種樹啊,這不明擺著要引鬼入室啊。

奈何他們只敢想,不敢說。

因為那新婦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都在笑,那嘴巴的弧度很不正常:“沒想到仙君年紀輕輕,還知道這樣的故事。”

“我也是聽朋友講的。”秦晚不慌不忙。

新婦抬眸:“那後來呢?”

秦晚看著她:“後來柳萬金終於盼來了一個男丁,生了兒子之後,柳萬金宴請了整個小鎮,宴席上,鎮民們都說柳招娣晦氣,是個克人的,可別妨害了她弟,柳萬金聽了村民們的話,講八歲的柳招娣趕到了柴房住。”

“柳招娣過的比下人還不如,腊月裡弟弟子鈺要吃鮮魚羹,她鑿冰時跌進河窟窿,撈上來時懷裡還死死抱著鯉魚,差點死在湖裡,柳夫人卻嫌她渾身濕透晦氣,罰她在祠堂跪整夜。”

“怎麼還有這樣的父母?”紫薇兄一臉的義憤填膺!

其他三個沒說話,他們都是各仙門帶上山的,以前也見過類似的事。

只是他們身為男子,從來都是受益者,就沒去細想過這些事。

新婦坐了下來,用手梳了梳頭發,視線從那三個人臉上掠過:“這種事太正常了,仙君也有知道的不是嗎?而且還有仙君為柳萬金這樣的人做過法呢,護過他呢。”

“做過法?護過他?”紫薇兄怒了:“這樣的人,護他干什麼!”

秦晚掃了他一眼:“你應該問為什麼要護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就這,還能有變故?”紫薇兄是真接受不了這不把人能人的觀念了。

秦晚指尖抵著厭勝錢:“當然有變故,不然柳鎮也不可能變成一座死鎮,所有人無一生還。”

“你是說,那個......那個大怨陣?”仙門弟子裡總有人反應了過來:“是了,整個村子的人都死了,到底是什麼變故?”

秦晚聲音淺淡:“都稱不上變故,只是女子長的太美,有時候反而是禍事,柳萬金為了小鎮人心,讓招娣陪了很多人,和後來招娣的肚子大了,他想著要去城裡做官了,鎮上的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於是設計了一場變故。”

“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紫薇兄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秦晚側眸看向新婦:“不知道我說的這故事對不對?”

“小鎮上是有過這樣的傳聞。”新婦還在笑:“據說那柳萬金請來了一位仙門先生,那先生指著招娣就說:”此女八字帶陰煞,必須埋進槐樹根下,否則柳家必絕後,柳鎮也永無寧日!”

“柳萬金當夜就把女兒綁到槐樹下,招娣望著父親手裡的鐵鍬,招娣就在地裡,怎麼掙扎,喊叫都沒人救她,她根本透不過氣來,她比誰都知道,她有多冤枉,可是整個小鎮的人都希望她死…”

“女人罵她勾引自家男人,恨得她受這樣的罪。”

“男的則是不想再記起她那張臉,因為覺得晦氣。”

新婦說到這裡的時候,笑的前俯後仰:“多有意思啊,晦氣,哈哈哈哈。”

房間裡的其他四個人也察覺到了新婦的異樣。

他們驚愕的看向秦晚,這,這故事的主人公該不會就是......她吧?

秦晚這時候的沉默,已經代表了答案。

紫薇兄現在的心情很復雜,她變成這樣,也有仙門的功勞。

所以她才會年年都殺一批仙門弟子?

按照道理來說,他們是不應該同情邪祟的。

如果不是秦晚講這個故事講出來,他們現在還在單純的發抖。

新婦倒是開懷的很,坐在椅子上,身姿婀娜,手卻握住了一旁的菜刀:“不過是些山野故事罷了,當不了真,倒是能拿來下酒。”

她舉著菜刀,邊笑邊道,逼近了秦晚:“你瞧我,只顧著聽仙君講故事,都把話聊偏了,仙君,你再不吃東西,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已經知......”

砰!

就在這時。

一道突如其來的踢門聲打斷了新婦要說的話。

門開了,先是一只黑靴邁了進來,緊著往上看,便是一把非常醒目的折傘。

說醒目,是因為沒人會在這種環境下,還能打的下去傘!

一瞬間,四個仙門弟子的目光,齊刷刷的朝著來人看了去!

到底是誰,這麼的勇,還有閑情逸致打傘?

不對,這不是重點!

關鍵是這道友是怎麼來的?

外面那群烏泱泱的陰物,沒把他吞了?

就在四個人心情如波瀾大海般壯闊時。

來人慢條斯理的將折傘一收,骨節分明的指,在燭光下白的好看,像是石玉,清清冷冷。

接著,他露出了那張很難讓人忘記的臉…

“怎麼是你?”紫薇兄都震驚了:“你不是秦道友身邊那個男寵嗎?你,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

他還以為是什麼道法高超的同道人,誰知道來的卻是個凡人!

這是覺得他們這裡人不夠,上趕著來被吃的?

新婦也在看來人,狐疑的眯起了眸。

少年卻只是將傘垂下,視線對上了秦晚的,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樣:“我擔心姐姐就找來了,好巧不巧外面下了雨,又見有人蠢的放煙花,就想找個地方避雨,沒想到會遇到姐姐,真是有緣。”

秦晚笑笑,心道,這謊話編的一聽就假。

但有人信,比如紫薇兄,正在那捂臉:“那你這運氣也太差了!”

“差嗎?”少年一臉無辜的走過來,側臉矜貴俊美如初,氣質卻仿佛和之前不一樣了。

秦晚仔細看了看他:“你是不是長高了?”還成熟了?

少年手指一滯,矢口否認:“沒有,我才離開姐姐兩個時辰,怎麼會長高?”

也確實,沒有長這麼快的,秦晚抬眸,視線落在他的下頜線上,不對,就是長高了,並且和陣外的他越來越像了…

新婦不管來的人是誰,能進這裡,就代表著對方也有道法。

“既然都來了,就先吃點東西吧,外面下雨你肯定冷,來,喝碗湯。”

新婦說著,就將其中一個湯碗端了起來,遞到了少年的面前。

四個弟子的眼睛都抽了,這......他個凡人真喝了,會死吧。

哪成想,就這麼一走神的功夫。

只聽,啪嚓一聲!

他,他把碗給揚了?!

不是!這!

少年神色慵懶,音質散漫:“我不喝,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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