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6章 納蘭皇後(一)
昨日祝王府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雖說祝王爺並未想要追究太子爺的過失,但是王公貴族們傳播八卦的速度快得好比旋風,只是一夕之間,這事兒便在大街小巷傳開了,而同時傳開的還有那祝家二公子的智勇雙全。
齊景杭從睡夢中醒來,雲衣推開門端著水盆來給齊景杭洗漱。
齊景杭看了一眼身邊裹著被子睡的正香的楊千予,重重紗帳遮住了晨曦的光,她臉上還帶著酡紅的酣夢,美好得像是童謠一般。
齊景杭和楊千予雖說尚未真正圓房,但為了不落人口實,還是要同出同睡,只不過齊景杭雖愛意深重,倒也是正人君子,若是千予不願,他也不曾越雷池半步。
“噓——”齊景杭擺手道:“別吵醒了王妃,本王自己來,你出去吧。”
雲衣依言將水盆擱在凳上,掛好面巾,退了出去。
雖然齊景杭盡力壓低聲音,但楊千予還是醒了,支起身子揉了揉眼,問道:“你這是要去早朝了麼?”
“是,今日早朝可是會有好戲看。”齊景杭說道:“以我對三哥的了解,太子這樣明顯的把柄送到他面前,他若是不抓住,狠狠地還太子一刀,那可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受。”
果不其然,當早朝開始之後,好幾位大臣都陸續遞上了彈劾太子的折子,還有幾位老臣也站出來說道:“皇上,太子殿下身為國之儲君,不思進取,蓄意殺害祝王爺的良馬,大鬧婚宴,惹得眾人非議。此等無法無天之舉,根本有辱皇家!”
諫議侍郎也排開眾人,彈劾道:“皇上,太子與三皇子之間矛盾甚多,太子身為兄長不能仁愛寬容,甚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蓄意報復!此等心思恐怕,會寒了我等的心!”
齊景杭看過去,太子的臉色已經快要趕上茅坑裡的石頭,臭的不能再臭,他站在那裡盯著那些大臣,仿佛恨不得用手裡的笏板打碎他們的頭殼。
而齊景灝則安靜地站在一旁,若不是齊景杭特地觀察,恐怕都要錯過他臉上譏諷的神色。
縱然你是皇後所出又如何?在這朝堂之上,面對眾多大臣的圍攻,你還不是要戰戰兢兢地向我這個奴婢的孩子認錯?齊景灝心裡想著,突然對上了齊景杭的目光,他神色一稟,立刻收斂了那得意的神情,做出惶恐的樣子來,上前兩步對著皇帝跪下說道:
“父皇,兒臣萬萬不敢與太子哥哥起什麼爭執。 太子與兒臣兄友弟恭,即使是有什麼,也都是誤會,還請父皇息怒,不要責備太子殿下!”
皇上聽了這番求情卻更加生氣了,看著太子罵道:“你看看你!再看看你三弟!你這樣待他,他還為你求情!你呀你,朕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心胸狹隘的兒子!你哪一點像朕?”
三皇子之虛偽,在場的眾多大臣耳清目明,都心裡有數,但是成大事者往往就是需要這般的城府,雖說三皇子齊景灝只不過是個侍婢所生,但就這副隱忍的功夫,當真是誰也比不上!
最終皇上還是重重責罰了太子,但由於死的只是一匹馬,祝王爺也沒有深究的意思,太子也只不過是被禁足在東宮裡面思過,便了結了這樁事。
“三殿下,這事兒未免太不公平。”胡管家恭敬地等著三皇子上馬車,說道:“太子做了這麼多錯事,最終也不過是不痛不癢,殿下咱們要扳倒太子,可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齊景灝看著天空的雲彩,瞥了胡管家一眼,說道:“滴水穿石,這一樁又一樁的事情,足夠啃噬太子的根基,就僅僅這幾天,前來示好的大臣便多了一倍。要扳倒太子,咱們還得先扳倒納蘭家才行。”
胡管家聞言會意地一笑,說道:“殿下,羅英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先前還催著殿下早日再讓她出手呢。”
那羅英本是五殿下的暗衛,很多人都見過的,自從在五皇子府裡呆不下去了,轉投到三皇子陣營,可是為三皇子做了好幾件大事。
齊景灝冷冷一笑,唇角勾起,說道:“那就今天晚上動手吧。”
皇後與皇上因為毒殺案一事離心,現在毒殺案無疾而終變成懸案,皇上匆匆處理了一個莊嬪敷衍了事,宮中都知道莊嬪只不過是個替死鬼罷了。明著不敢議論,但是背地裡都多有猜測,其中最多的說法就是皇後下的手。
這樣一來,當年的一樁舊事,也被重新提起了。
當初皇帝剛剛登基,納蘭家權勢滔天,又送來兩個女兒入宮服侍皇上。其中大女兒納蘭容,被冊封為皇後,濯聚翊坤宮,次女納蘭若冊封貴妃,濯居星月宮。
而雖納蘭姐妹都是絕色無雙,但皇上偏偏更愛那嬌柔小意的納蘭若,而不愛納蘭容。皇上獨寵貴妃,為之重金建造星月樓,可謂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納蘭容嫉妒成狂,終於下手在妹妹的食物中投下了時疫病人吃過的飯粒。
那傾國傾城月貌花容的納蘭貴妃,就這樣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世了。
當年這樣的說法確實是流行一時,很多妃嬪都在皇帝面前指責納蘭貴妃之死,乃是其姊納蘭容所為,而皇後百般辯駁,也終究是難以駁斥過悠悠眾口。
而令當時所有人意外的是,皇帝反而替皇後做保,稱貴妃之死與皇後無關,放過了皇後,也放過了風雨飄搖的納蘭家族,甚至連貴妃的遺子五皇子,都交給皇後撫養。從那以後,納蘭家就日漸放權還政於帝,逐漸平庸下來。
而隨著時間流逝,皇後的兒子也成了太子,這件事就日漸無人提起了。
可無人提起,並不意味著無人記得,那毒殺案中詭異莫測的紅色流蘇裙,也成了後宮之中的一件奇事,只因這裙子,皇後與納蘭貴妃曾各執一件。而因著這樣,納蘭貴妃也被重新提起。
尚衣局中,一個洗衣服的小丫鬟將手中的木桶放在地上,見四下裡無人注意,她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躲在外面牆角,從臉上撕下一層肉色面具來,這一下她的面容大變,竟然變成了當初背叛五皇子的羅英!
一個小太監走過來,與羅英擦肩而過的瞬間,低聲說道:“羅英,主子說了,叫你今晚動手。”
羅英點點頭,重新將那面具戴好,那面具戴上的瞬間,她便不再是原來的面貌,而變成了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姑娘。
羅英向著翊坤宮的方向走去,消失在花草岩石的遮掩中。
是夜,宮裡的夜晚總是顯得空曠幽深,待到巡夜的公公提著小燈籠走過翊坤宮,一個小丫鬟如鬼魅一般地從牆檐翻進翊坤宮裡來,幾步竄到屋角外,耳朵貼在牆壁上。她聽了一會兒動靜,確定裡面的丫鬟奴才都已經睡下,便幾下剝去身上奴婢的衣服,拿出一件紅色流蘇裙來,拔下頭頂的簪子,長發一下子披下來,被撥弄到額前,擋住臉。
而那張臉,赫然與皇後有著五分相似!臉上斑斑點點的血跡,仿佛是地獄而來的惡鬼一般!
她幾步登上牆壁,爬到屋頂,找到皇後寢室的位置,揭開幾片瓦跳了進去。
皇後其實睡得很輕,她今日著實是被那個不爭氣的齊景天氣的夠嗆。
真不知道這個兒子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已經是太子了,不想著怎麼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來自保,免得樹大招風,還偏偏到處惹事,拿自己太子的名頭來以勢壓人。這不,被滿朝文武彈劾,說不成體統!被皇帝申飭了好一會兒,連帶著她這個皇後也面上無光!
這些其實都不重要,皇後此時最怕的就是,皇帝已經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不想再讓他做太子了。可看皇上的樣子,又好像還不想廢太子,皇後心裡盤算著,一定要讓齊景天消停下來,多多做些該做的事,好在皇帝的印像裡扳回一局。
皇後已經吩咐太子,只要這禁足的事情一結束,就在工部給他安排一個差事,讓納蘭家的子弟納蘭祥,和工部認識的幾個大臣幫忙,做出一番好看的成績來。
到時候這些人也能對太子另眼相看。
皇後正閉著眼睛想著這些事兒,突然聽到有些聲響,頭頂發涼,好像有風吹進來。
“青容,窗子沒關嗎?”皇後心裡煩躁,睜開眼睛想叫大丫鬟去關窗,這一睜眼,可把皇後嚇壞了!
只見屋頂開了一個大洞,月光慘白地照進來,而屋梁上用白綾懸掛著一個紅衣女人,黑發披著,隨風飛舞,露出一張有些熟悉,但被血污遮掩住的面孔來!
“妹......妹妹?”皇後的臉刷地白了,她慌忙地從床上爬起來,似乎是想要辨認那人是否就是她死去多年的妹妹納蘭若!而那紅衣女人,微微搖晃著,露出一個慘兮兮地笑容來。
“妹妹!你不要這樣嚇我!你為什麼來!我沒有害你,你心裡是知道的!”皇後被這笑容嚇得崩潰大哭,大聲喊道:“你要報仇,要申冤,盡管去找那個人!當初我雖然嫉妒你,但從未對你下過手!”
屋外熟睡的丫鬟奴才聽見響動,紛紛爬起來叮叮咣咣地向著寢室跑去,一推門,門卻已經被鎖住了。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您沒事吧!發生了什麼事?”
“皇後娘娘!”
皇後的嗚咽聲裡,那紅衣女人又是一閃,像影子一般消失不見了,屋頂的洞,也重新被遮蓋起來。皇後像是丟了魂一般地癱坐在床上,良久,她起身去打開了被鎖住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