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7章 納蘭皇後(二)
宮女和太監都進了屋來,四下裡看了看,問道:“皇後娘娘,可是出了什麼事?”
皇後的背上全是冷汗,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捂著心口努力平靜下來,嘶啞著嗓子吩咐青容道:“快,快去請皇上。快!”
青容連忙答應著就向外跑去,可皇後又突然伸手制止道:“等等!”
“皇後娘娘?”青容惶恐的回頭,等著皇後說話。
這個時候去找皇上,勢必會驚動院子裡的奴才們,這些人一傳十十傳百,等到了明兒,她翊坤宮鬧了鬼的事兒,就整個後宮都會傳遍了!這當口兒,傳出納蘭貴妃的鬼魂回來的消息,那些嬪妃們還不會妄加揣度?如果真的那樣,她這個失了皇上信重的皇後,又該如何服眾?
當初納蘭貴妃的事兒,她就沒辦法給自己證實清白,再加上後宮栽贓之人,落井下石之人,若不是皇上力保,她早就背上這個弒妹的罪名了。所以,萬萬不能重蹈覆轍,讓這件事再次死灰復燃!
“不能找皇上,別找皇上。”皇後堅定地說道:“去叫文太醫來一趟,方才本宮做夢魘著了,叫文太醫來給本宮瞧瞧。”
“是,皇後娘娘。”青容立刻去請文太醫來,皇後看了看屋裡的奴才,都是自己平日裡的親信,都還信得過。
“今晚的事情,都把自己的嘴管住了,若是叫我聽見有誰,在後面嚼舌頭,傳些風言風語的,別怪我不顧往日情分。”皇後沉著臉說。
月色下,羅英幾步竄上牆頭,翻身出了宮。想像中自己離開後,,整個翊坤宮會大亂,甚至會有侍衛圍捕的狀況沒有出現,看來那個皇後還有幾分頭腦,知道不能鬧出太大動靜。不過這樣也好,方便了羅英的行動。
羅英徑直去了三皇子府,胡管家就在院子裡等著她。
“回來了?主子在等你。”胡管家點頭,將羅英引入房間。
齊景灝點著一盞燈,坐在小桌前,溫著一壺酒。
“殿下,屬下回來了。”羅英單膝跪地,抱拳說道。
“辛苦你了,可有什麼發現?”
“屬下覺得,當初納蘭貴妃一事,恐怕與皇後無關。”羅英想了想皇後的反應,如果皇後當真是謀害了納蘭貴妃,那麼在冤鬼索命的時候,不應該是那般的說辭,而且皇後口中的所謂‘那個人’,又是何人,恐怕與納蘭貴妃的死關系匪淺。
“無關?”三皇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即便是無關,咱們也要讓她變得有關起來,這樣事情才有趣!”
“......是。”羅英想起自己原先的主子五皇子,沉聲說道。
恐怕就連五皇子也會認為,當初納蘭貴妃的死,是皇後一手所為吧。
納蘭皇後昨日夜裡突發夢魘,連夜叫太醫進宮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後宮。很多命婦貴女都借此機會,進宮來探望皇後。
雖說太子不得聖心已經屬實,但納蘭家根基深厚,皇後又是風華正茂,依舊還是眾人巴結的對像。
御花園裡,鶯飛蝶舞,花團錦繡。幾個妃嬪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著。
“涼妹妹,你可曾聽說了,昨兒晚上翊坤宮的事情?”冰貴人一襲水藍色挽煙裙,戴著白玉頭面,拉過一個白裙美人說道。
那白裙美人自然就是“涼妹妹”,在宮中是個四品的淑媛,聞言微微蹙眉說道:“我倒是略有耳聞,不過我聽說,皇後那夢魘可是非同一般,皇後娘娘昨日夜裡曾經高呼貴妃的名字,倒像是......夢見了貴妃娘娘似得。”
一眾嬪妃皆倒吸一口涼氣,貴妃在宮中早已是禁忌,這樣驀地提起,眾人都既好奇又避諱。
楊千予穿著一身淺藕色銀絲百合長裙,外罩一件品玉緞繡玉蘭飛蝶氅衣,收腰振袖,顯出那日趨完美的身段,頸間靜靜躺著一枚玲瓏玉鎖,不搶眼球,卻又無聲地訴說著奢華和品味。
“五王妃。”見到楊千予來了,諸位嬪妃們都不約而同的停住了嘴,向著楊千予問好。畢竟納蘭貴妃算得上是楊千予的婆婆,這樣堂而皇之地說著這些,總歸是不好。
楊千予泯然一笑,黛眉輕點,縱然是三千粉黛,也在她面前失了顏色。
“眾位娘娘不必顧忌我,我只不過是路過罷了。”楊千予輕聲說道,微微福身,踏著蓮步離開了此地。身後跟著的雲衣雲暢兩位姑娘也紛紛行禮離開。
“這位五王妃倒是個妙人兒,可惜,五皇子身子是那樣的。”冰貴人嘆息道。
“誰說不是呢。”涼淑媛望著楊千予離開的背影,也皺了皺眉,“等到太子繼位,這五皇子的日子也未必能有現在這般好過,況且他那身子,也不像個命長的。”
菀嬪冷笑著打斷她們的話,“哼,太子繼位,你們當皇上真的會讓太子繼承大統?依我看吶,恐怕三皇子的機會更大些。”
幾個品級低的不敢妄議此事,都紛紛收聲。
進宮這樣重要的事兒,楊千予就不便帶著憨憨的悠容了,是以帶上了謹慎的雲衣雲暢兩姐妹。
這後宮之中,如履薄冰,楊千予方才在御花園裡面聽到的,也讓她感慨萬千。
稍有不慎,會丟了性命不說,這些利益法度,階級森嚴,甚至連自己的私密都會被人口口相傳,拿來議論,如果前世自己不曾死去,而是坐在皇後的位置上,是否也會向納蘭皇後一般,過得既風光,又悲涼呢?
更勿論杭郎的母親,那位未曾謀面的納蘭貴妃。楊千予曾經問過齊景杭,納蘭貴妃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為何會讓皇上獨寵於她。
齊景杭回想著說,納蘭貴妃曾經也是萬般厭惡皇宮,抗拒家族給她安排的進宮為妃的機會,但一次偶然的相遇,讓納蘭貴妃與皇上見面了,兩人是一見鐘情。所以納蘭貴妃又不顧家族已經安排好的,讓她大姐進宮的決定,毅然要隨嫁進去,最終造成了納蘭家一次送進兩名秀女的情況。
聽著杭郎的描述,納蘭貴妃應當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這讓楊千予的內心對這位寵愛極盛的貴妃充滿的欣賞和好奇。可這樣的一個人兒,在深宮高牆之中,又真的感受過快樂嗎?那個至尊位置之上的人,真的給過她寵愛嗎?
五皇子對於帝位,不是沒有向往的。楊千予太清楚了,若非是囿於身體原因,以齊景杭的才華和抱負,他早就可以向著太子之位發起攻勢,而且兄弟之中沒有人比他更加仁愛寬厚,憂國憂民。
她最初也是因為這一點,更是為了報仇,不想讓齊景灝成為皇帝,才決定嫁入五皇子府幫助齊景杭,可一旦齊景杭變成了那至高無上的人兒,她又將何去何從?
她會像個囚鳥一般,被困在這重重深宮之中,無法振翅遠飛麼?
楊千予是不願的。
可要她離開,她又有著諸多的不舍。
她望向重重疊疊的屋檐,那些琉璃瓦在陽光下反光,青蔥碧樹與紅牆黃瓦交相輝映,這皇宮極美,也極醜惡。
“去翊坤宮。”楊千予大步向著對的方向前行,雲衣雲暢看出她有心事,也不做聲,默默跟在後面。
翊坤宮內已經有了幾個誥命夫人坐在皇後身邊,噓寒問暖。楊千予到的時候,皇後滿臉笑容地招呼她道:“千予,快坐過來,難得你進一次宮,快來陪本宮說說話。”
“千予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楊千予可不敢在皇後慈愛的表現下就忘記了禮儀。
“嗨,這孩子,就是知禮!來千予,本宮給你介紹,這位是大理寺卿的夫人,她身邊的是大理寺卿的嫡女杜清塵。”皇後指著左手邊,穿著誥命服的中年女子,和坐在下屬的綠衣少女說道。
楊千予連忙轉過去給大理寺卿的夫人行了半禮,那夫人也客氣地回禮。接下來就是那杜清塵給楊千予行禮。
杜清塵沒有誥命,只不過是官員之女罷了,她的禮按理說楊千予是不必回的,但千予見那少女眸光清澈,不含雜質,心中愛惜,也回了半禮。
那大理寺卿夫人站起身拉住楊千予的手,半是贊嘆,半是客氣地說:“早就聽說五皇子妃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這一見吶,可真像是從畫裡頭走出來的!”
“夫人過譽了,我哪有那麼好。”楊千予與夫人雙雙入座,大理寺卿夫人又問了兩句五皇子的健康問題,那態度親切,叫人挑不出毛病。
“皇後娘娘現在可是大好了?兒妾瞧著這氣色,好似已經無礙了。”楊千予問皇後身邊的青容。
青容恭敬地福身答道:“多謝五王妃關心,皇後娘娘服過了湯藥,已經大好了。”
其實皇後的狀況根本不好,她臉上敷著一層厚厚的粉,來遮蓋臉上青色的黑眼圈。大理寺卿夫人見到皇後已經無意搭理她,便帶著杜清塵告辭離去了。
皇後見大理寺卿夫人走後,狀若無意地問楊千予道:“千予,你瞧那大理寺卿的夫人和嫡女,你覺得如何?”
皇後既然這般發問,定然不會是無的放矢。楊千予眼珠一動,立刻明白了皇後的深意,說道:“大理寺卿夫人和藹可親,那杜姑娘一見也是個通透的人兒,可惜......”
“可惜大理寺卿這一職,實乃是閑職,政事和斷案都已經傾權於刑部,大理寺空有官銜,卻無實權。”皇後接過楊千予的話,說道:“若是將來的太子妃也像你一般,聰慧體貼,本宮也就放心了。可惜啊!當初本宮有意於叫你姐姐楊千愛來做太子妃,正好叫楊相國幫襯著太子,本宮也就不會像今日這般處處小心,太子也能與杭兒一起,兄弟同心。”
“可惜啊,你們楊家,還是選了三兒。”皇後低著頭說,楊千予看不清她的臉,但聽其語氣,似乎頗為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