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06章 魚死網破(一)
這變故來得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唯有白飛揚手疾眼快,兩步並到侍衛身邊抽刀,上前擋在齊景杭面前大聲喝道:“護駕——”
他最擔心的是這女子乃是前來刺殺皇上的,但那女子殺了何衣衣之後,便妄圖逃走,最終還是被侍衛擒住了。
齊景杭皺著眉,臉色難看,上前喝問道:“你是什麼人,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皇後究竟去了哪裡?”
那女子卻是一句話不說,閉上眼睛,口中流出血來!
“不好!”白飛揚上前一探:“皇上,她咬舌自盡了!”
齊景杭掃視著下面的群臣,這場意外,讓他手足無措,楊千予的突然消失,何衣衣當場被刺殺,這兩件事的背後究竟是有什麼人在做推手?齊景杭一時間又是憤怒,又是疑惑,他心頭升起一股灼熱之感,劇烈地咳嗽起來。
“皇上?”白飛揚趕忙扶住齊景杭,說道:“皇上,當務之急,要趕快找到皇後才行!臣提議立即封鎖城門,禁止任何人、車馬進出。”
齊景杭咳出一口污血來,虛弱地應道:“按你說的做。”
“是!”
得翰王子走上前來,幫忙攙扶住齊景杭,讓他坐到龍椅上。白飛揚見齊景杭已然無礙,便轉身一招手:“祝將軍,隨我來!”
祝之常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與白飛揚調集全城兵馬,向著城門處趕去。
這一場封後大典竟然出了這般事,大臣們離開後,都頗感不解,而齊景杭,他急火攻心,竟然暈了過去!
“照看好你們皇上。”得翰吩咐侍女道。
“請得翰大君放心。”宮女和御醫都已經齊聚在養心殿上,為齊景杭診治。這心火來得凶險,御醫已經是急得焦頭爛額了。
得翰點點頭,便退了出去。
紅裙的大石侍女低聲道:“大君,剛剛來的消息,城門已經被封鎖了,好在娘娘的車馬已經出了城,晚上的時候估計可以抵達戎州。”
得翰回過頭看了看養心殿的方向,握緊了雙拳。他暗地裡咬了咬牙,說道:“那個何衣衣,當真是無用!一切都已經給她准備好了,竟然還能讓齊景杭看出紕漏!現在可怎麼辦,不僅解藥沒有拿到,齊景杭的毒好像還更劇烈了。”
紅裙侍女低聲道:“大君,您還為大樂的皇帝操心作甚?開弓沒有回頭箭,要想將海拉爾女神接回去,便只有這樣了!難道到了現在這地步,還能把海拉爾女神送回來嗎?”
“自然……不能。”得翰下定了決心,他此生從沒這樣迫切地想要得到什麼東西,楊千予是第一個給他這樣感覺的人,他一定要得到她才行。“走,我們去找何世明和朱曉玉,一旦齊景杭醒過來,定然要調查何衣衣一事,我們不能讓何世明和朱曉玉說出半個字來!”
何世明同朱曉玉一起坐在院子裡,焦急地等待著最後的結果。當初楊千予那封信裡面,說的正是讓何衣衣頂替她,去皇宮裡完成封後大典一事,她們姐妹兩個面容肖似,配上濃妝根本看不出區別來,只要過了封後大典,一切都已成定局,齊景杭就算是發現不對,也不會對楊千予的親妹妹如何。到時候只要何世明將解藥奉上,一切都可以變成最好的結果。
可壞就壞在,不知怎麼,齊景杭竟然看出了何衣衣的身份!得翰當真是不明白,齊景杭是怎麼看出來的?他看到穿上皇後朝服的何衣衣,根本就分辨不出來究竟是楊千予還是其他人,太像了,從模樣到舉動,都與楊千予沒什麼分別。可見何衣衣是下足了功夫的,她進殿之後,便刻意模仿著楊千予,可還是被齊景杭看了出來。
女人對於不好的事,總是有一些奇異的預感。朱曉玉總覺得眼皮突突地跳,心也總是有些發慌。
“老爺,你說衣衣……會不會出什麼事啊?”朱曉玉擔憂地問。
“……你現在知道擔憂了?早先我還以為你們不知道害怕呢!”何世明沒好氣地說道。在他看來,妻子和女兒的舉動無疑是瘋狂的,這般冒險的舉動,以何世明謹小慎微的性子,根本是想也不敢想。
可是何衣衣那灼熱的眼神,告訴何世明,她是不會罷休的,寵愛何衣衣的何世明根本無法阻止。
朱曉玉道:“我這心口,總是有些發慌,若是冊封典禮上出了事……”
何世明握住朱曉玉的手,安慰著說道:“不要太過擔憂,皇上乃是仁德之人,衣衣畢竟是皇後的妹妹,這主意是皇後親自出的,他不會對衣衣怎樣的。”
“希望如此吧。”朱曉玉說。
而就在這時,突然大門被人一腳踹開,何世明和朱曉玉都非常詫異地站起身來看過去,只見得翰帶著一個紅衣侍女站在門外。何世明還道是為了何衣衣而來,開口問道:“得翰大君,冊封大典怎麼樣了?”
得翰大君大步走入,問道:“她很好,前生渡的解藥呢?”
何世明松了一口氣,剛想說話:“解藥在……”
“相公!”朱曉玉打斷他,走上前來,有些警惕地問道:“大君問這個做什麼?不是說好了,等到衣衣成了皇後,一切成了定局,咱們自己去將解藥呈給皇上?”
得翰大君沉默了一下,突然說道:“只怕……你們沒這個機會了。”
朱曉玉和何世明驟然一驚,卻見那紅衣鹿皮裙的侍女從短靴裡抽出匕首來,身姿如同雪狐一般竄上來,欺近朱曉玉,手臂一鉤,那匕首化作一道銀光,向朱曉玉刺來!
若是一般的普通夫人,說不定立刻便要橫死於這匕首之下,但朱曉玉畢竟是千老將軍的女兒,也粗略懂得一些武藝,這番突襲雖說來得突然,但朱曉玉反應極快,向後一躲,堪堪躲過這一招,那匕首從她眼前劃了過去。
朱曉玉躲過這一招後,大聲喊道:“得翰,你這是做什麼!”
何世明也是被驚得不輕,他瞪大眼睛吼道:“得翰大君!這是什麼意思?”
得翰根本不想跟他們多做廢話,對紅衣侍女眼神示意,侍女點點頭道:“少說廢話,留著你們,只會是大君的妨礙!”
侍女話畢,一個漂亮的轉身,手中的匕首掄成一條優美的弧線,向著朱曉玉再一次地發起進攻,直指朱曉玉的心口和脖頸!
朱曉玉雖會幾分功夫,但如何是經受過專門訓練的侍女的對手?她左支右絀,那侍女的匕首在她身上劃出了幾道傷口,朱曉玉痛呼著,向何世明喊道:“老爺,老爺救我!”
可何世明一個文弱大夫,又如何去救?他的心幾欲碎成幾塊,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猶豫了一下之後,便大喊一聲撲上去,抱住那侍女的腰跟腿,企圖以此來拖住那侍女的攻勢,救下自己的夫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闖來!找死!”侍女冷哼一聲,連踢幾腳擺脫何世明,反身一刺,匕首沒入了何世明的胸膛!
殷紅的血,染紅了雪地!
“老爺!”朱曉玉眥目欲裂,嘶聲裂肺地喊道。
何世明只覺得胸口熱熱的,似乎有什麼滾燙的液體流了出來,劇烈的疼痛襲來,但非但沒有叫他清醒,反倒有一種極其困頓的感覺湧上腦海。
不能睡。
他想。
他還要保護自己的妻女呢……
何世明只覺得耳畔妻子的聲音越來越遠,好似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他眼皮好沉啊,好像連續幾天沒睡了,眼皮上面栓了鐵塊一樣,不斷地想要合上。何世明視線中的世界越來越模糊,他依稀聽到哭聲從遠處傳來,但是聲音越來越小了,他也似乎聽到了新年之時城門處大鐘敲響的聲音,那樣的悠長悠長。
何世明對著自己妻子的方向笑了笑,說了一句:“別擔心……我、我沒事……”
隨後他一陣頭暈目眩,便仰面摔了過去。
“世明——”朱曉玉大聲哭喊,她提起裙子跑過去,伏在何世明的屍體上。她伸手摸了摸何世明的心口,那裡的溫度正在迅速的消逝,顯出一種可怕的溫涼來。
朱曉玉有些恍惚,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明明現在一切都在變好,衣衣快要是皇後了,世明也取回了解藥,自己也正要找回自己從前的身份。
“得翰大君,我們夫婦平日裡從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們痛下殺手啊?”
朱曉玉雙眼通紅,大聲質問道。
可回答她的,只有一句冷冷地“殺了吧。”
侍女步步逼近,舉起手中的匕首瞬間砍下!
天空之中的密雲層層巒巒地堆疊起來,沒多久,大片大片的鵝毛大雪便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
看著院子裡兩具堆疊的軀體,得翰重新帶上兜帽,低聲道:“走吧。”
“是。”侍女用帕子擦了擦匕首上的血,將帕子隨手丟在朱曉玉的臉上,將匕首放回了自己的小靴子裡。這座小院重新回歸寂靜。
而在得翰與侍女雙雙離開之後,那堆疊著的兩人中,本已經該是死去的朱曉玉,手指卻是微微一動。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似乎有些恍惚,疼痛和寒冷都讓她無法思考。良久,她微微爬動著,從相公何世明的身上,摸出了一個瓷瓶,倒出兩粒丸藥來,放到自己的口中。
那是江湖上常用的急救藥丸,很是有效。兩粒藥下肚,朱曉玉的肚子裡又開始發出熱量來。
方才侍女的那一刺,堪堪從她心口刺入,卻沒能夠戳破她的心肺,是以朱曉玉短暫地昏迷後,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