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虛空花
張掌事在心中暗暗祈禱，沒等她祈禱完，就聽到君離驍開口道：“私通？那是朕讓她去的。”
其他醫女聽到這句話，神情微妙。其中一個御前醫女猛地抬起頭，神情不停的變換，但只有一剎那，隨即便深深的低下頭，掩蓋了臉上的神色。
張掌事如墜入冰淵，這下子一點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她一下子失去了力氣，任憑侍衛將她拖走。
“長醫女李涵陽意圖不軌，貶到下院。”君離驍瞥了眼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李涵陽，輕描淡寫的說道。
醫女被這一連串變故刺激的還沒緩過神來，君離驍轉身就帶著浩浩蕩蕩的護衛隊走了。
身後傳來醫女參差不齊的聲音：“恭送皇上。”
這場大戲終於落幕，看著主角配角都走完了，醫女們開始議論紛紛。
王老五還跪在那兒沒起來，事情發展一個又一個轉折，聽的他嚇尿了褲子。幸虧他在這次事件裡充當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若是皇上注意到他，他肯定也得像張掌事和張首席一樣，死的凄慘無比。
朱老六在旁邊遠遠的看著他，想了一想，到底沒有去拉他起來，轉身離開了。
王老五身上的冷汗被風一吹，把王老五凍得一個激靈，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時他才回過神來，腳步蹣跚的走向平日的住所。
回了屋，王老五看朱老六正在縫著衣服，表情平靜，聽他回來，連個眼神都沒給。
王老五手笨，怎麼也學不會縫衣服，這些年都是朱老六幫他縫的。他看著這一幕，回想起他與朱老六在宮中這三年都是互相攙扶著生活，眼睛一酸，凄凄慘慘的喊了一聲：“朱哥！”
他和朱老六差不多大，但朱老六總是照顧著他，所以王老五管他叫哥。
朱老六這次倒是抬頭望了他一眼，但沒有搭理他。王老五心中有愧，也不再說什麼，挪到朱老六旁邊坐著。
兩個人都一直沉默，直到日落西山。
朱老六到底心軟，畢竟他把王老五一直當弟弟看待。便開口問了一句：“老五，和哥說說，你到底怎麼了？”
這一問不要緊，王老五直接哭了出來。平時王老五整天嘻嘻哈哈的，但骨子是個漢子。
進宮之前的時候朱老六和王老五一起淨的身，淨身多疼啊，疼的朱老六都哭濕了衣服。可王老五一聲不吭，出來的時候還嘻嘻哈哈的，像是一點事沒有。
但他現在身上一點傷沒受，卻哭的像個襁褓中的嬰兒。這是朱老六第一次見到王老五哭，雖然不知道為啥，但心裡也跟著難受。
“朱哥，你還記得韓小不？”
韓小原先和他們一樣是粗使太監，可韓小嘴甜，跟了個講義氣的干爹，就離開風清軒去別的地方當差了。
“記得啊？咋了，那小子欺負你了？”朱老六覺得不能，他們和韓小的關系很好，韓小沒事的時候還會到風清軒給他倆送兩塊糕點。
“沒有的事，韓小咋會欺負我？他現在經常出宮采買，我就托他給咱倆打聽打聽家裡的事。昨兒韓小回來，我就去問他。你知道麼朱哥？咱倆都沒了爹娘了！”
王老五越哭越厲害，一發不可收拾。
“怎麼會呢？咱把進宮的錢不都給了爹娘，肯定能度過荒年，哪些錢足夠用了啊！
”朱老六知道王老五不會誆騙他，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怎麼會呢？有了錢，就有了吃的，四個大活人還能說死就死？
“是真的，朱哥，我不騙你。韓小說咱們村兒鬧了土匪，土匪頭子拿著刀頂著咱倆爸媽的腦門，讓把錢交出來。可交出來就沒錢買糧食，也是個死。沒辦法，只能死不松口說沒有錢，土匪便發了狠，把全村啊都殺干淨了……把全村都殺干淨了啊！地主家雖然交了糧食，但也沒用，也都被殺死了。”王老五穿著粗氣，紅著眼說道。
“都死了啊……都死了？都死了？”朱老六像失了心智一樣，反復念叨著。
“就還剩了我弟，躲在了水缸裡沒被土匪抓到，聽說跑道旁邊的村子去了。我就剩了這一個親人了，我弟無依無靠的，這年頭還有自己都吃不飽，還有誰能給點飯施舍給個孩子？我就想啊，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得在宮裡攢錢，為我弟弟找一條活路啊！”
王老五喃喃自語，聲音沙啞。
“所以你就討好張掌事？你糊塗啊！張掌事就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你還想從她手裡得些什麼？啊呸！她得把你的血你的肉都壓榨干淨了不可。”朱老六憤憤道。
“是我糊塗，這次運氣好，還撿回一條命。”王老五心有余悸，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睛亮了起來，有些激動的對著朱老六說道：“你說張掌事的屋子裡可擱著好些金銀財寶吧？”
“你是說？”朱老六明白王老五想發死人財，有些慌亂。
“朱哥，你敢不敢？”王老五心中一橫。
朱老六剛剛經歷喪母之痛，心裡恨極了土匪，想著自己若不是出人頭地，一輩子也報不了仇，也發了狠，厲聲說道：“敢！”
君離驍焦急的現在林傾顏的床邊，少女臉色蒼白不復往日健康的光澤，呼吸微弱，君離驍每隔一陣就伸手探探林傾顏的鼻息。林傾顏看著實在是太虛弱了，仿佛下一秒就會離他而去。
姜太醫隔著一層薄薄的紗絹，將手指搭在林傾顏的手腕上。姜太醫感覺脈相不妙，看皇上一臉擔憂，斟酌著話語，緩緩說道：“皇上，臣雖然給林姑娘灌了老參湯勉強吊著命，但林姑娘內傷太重，恐怕是……”姜太醫沒敢接著說下去，撲通一聲的跪下了，顫顫巍巍的說：“老臣是無能為力了，皇上饒命。”
出乎姜太醫的預料，君離驍並沒有發怒，而是平和的說：“姜太醫已經盡力了，何罪之有？”
姜太醫看著君離驍像是一下子老了很多，好像一下子被人抽出去所有的力氣般。不由得擔心的問道：“皇上保重身體啊！”
君離驍嘆了口氣，說道：“朕再陪陪她，你下去吧。”
姜太醫默然。按照一般來說，受了這麼重的傷，林傾顏撐不過今晚，但皇上好似還不死心的樣子。
在宮中待了這麼長時間，姜太醫的胡子從青黑慢慢變得花白。他在宮中見過好些病症，有的他能救，有的實在是無計可施，只能看著他們慢慢虛弱再死去。那些將死之人，無一例外，眼睛中還含著對生命的渴望。但是一直沒有奇跡，他們的眼睛終究慢慢黯淡。
“皇上，天都黑了，吃點東西吧。”王公公輕聲說道。
“朕覺得傾顏一定不會離開我。王公公，朕記得庫裡還有一枝紫龍根，趕快給朕拿來。”君離驍似乎是沒聽見王公公說的話，只是自顧自的吩咐道。
“老奴這就去取。”王公公在心中嘆了口氣，皇上都快把庫裡的神藥搬空了。可林姑娘這樣，哪能再吃的下去呢？
“王公公，再快去把姜太醫宣過來，腿腳麻利點。姜太醫年紀大了跑不動，就找個身體強壯的侍衛給他背到這兒來！”君離驍接著吩咐。
“嗻。”王公公心想，這是何苦呢，折騰來折騰去的。洛妃生病時皇上也這樣，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自持，手忙腳亂的像個孩子。
皇上發話，事情辦的很快。姜太醫前腳剛慢慢挪到太醫院，下一秒就見王公公的干兒子韓小帶著一隊侍衛匆匆忙忙的跑過來。
“姜太醫，皇上急召。”韓小氣喘吁吁的說道，姜太醫有些懵懵的，下意識的點頭。
看姜太醫點頭，韓小一揮手，就見侍衛一個健步，利落的把姜太醫背起來，低聲說道：“姜太醫，得罪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很快就到了寢宮。
姜太醫見了皇上正想跪下行禮，君離驍沒讓他跪下，一個跨步走到姜太醫面前，把他扶起。語氣有些急促的說道：“不必再做些虛禮，姜太醫快看這些藥材，用這些能否救下傾顏？”
姜太醫凝神一看，還凍在寒冰裡的紫龍根、百年的天山雪松芯……甚至還有一朵虛空花！一種種極為珍惜的藥材對在那裡，隨便挑一個拿出去都是足以令天下人瘋狂。
“臣倒是知道一個偏方。”姜太醫有些遲疑的說道。“但臣是偶然在一殘破古籍中讀過，還沒有試用過。”
“你有幾分的把握？”君離驍像溺水的人，見到一根稻草也要緊緊的抓住。
“經過推算，臣覺得此法有幾分可行。但虛空花百年不遇，其記錄極其稀少，所以臣不知到底能不能救下林姑娘。臣一分把握也無！”姜太醫實話實說，不敢有所欺瞞。
“若是不用，傾顏還能撐多久。”君離驍臉色陰沉的問。
姜太醫看出君離驍不會遷怒於他，便全無顧忌的說道：“依林姑娘現在的狀態，撐不過今晚。”
“那便用吧。”君離驍下了決心，若是用了這個法子，林傾顏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用那林傾顏就真的必死無疑了。這是君離驍怎麼也不想接受的結局。
姜太醫也不再廢話，小心翼翼的捧著虛空花。這虛空花已經存放了太久，其中一點水分也無了，要稍微手重了一些就會碎掉。但那古籍上說，要想讓人起死回生，這虛空花不能破碎一點。所以姜太醫分外的小心。
“臣還需沉麝香……需要皇上從庫裡調出來。”姜太醫補充道。
“只要需要你就盡管拿走，若是還缺什麼就告訴朕，朕馬上派人去找。”君離驍從姜太醫身上看到了一絲希望，便全力以赴，不想有任何閃失。
姜太醫忙了許久，拒絕了藥童的幫忙，連熬藥都是親自上手。終於，湯藥終於熬好被端了上來，整個房間內都飄著虛無花奇異的香氣。這香氣若隱若現，時而香氣撲鼻濃烈異常，時而又變為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