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被激怒的潘金艷
“當心！”他站在小舅子陶甲天後面，低聲說道。
陶甲天的心裡惶惶不安，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從他面前飛馳而過的榆葉兒的身影。
他的妻子慢慢轉過頭來，瞅著他。於是，他低下頭來，好像在避開奔馳而過的馬，這些馬把他的身心都帶走了。
他剛才瞥見有小伙子躲在榆葉兒的裙子旁邊，像是難過極了，差點叫出聲來，現在他才恍然大悟。他們是一個檔次的農村人。
榆葉兒寧願與這些土裡土氣的農村的小伙子在一起玩樂，也不願意進入他這種高貴人的生活，他的肺都要氣炸了！這些個不值錢的農民工，一輩子都只能是打工階層！
幾輛馬車從這些表情尷尬的人群中間駛過了，他們彼此都認識，但並未打招呼。這次微妙的相遇雖是眨眼工夫，但似乎顯得時間很長。
現在，車輪已經把這批迎著涼風的打工女子帶走了，在金色的田野裡，她們越來越快樂；她們顏色鮮艷的衣角迎風飄蕩，笑聲重新揚起。
人們不時掉過頭來，調侃、張望著那些佇立在路邊的怒不可遏的循規蹈矩的人。榆葉兒掉過頭來，只見那些散步的人遲疑了一陣子，他們橋也沒過，便折回原路走了。
潘金艷倚在陶甲天的胳膊上，一聲不吭，表情沮喪，誰也不敢去安慰她。
“喂！”榆葉兒向三妹子叫道，三妹子向鄰近的車子探出頭來。
“你看見陶甲天沒有，親愛的？瞧他那副鬼樣子！我要跟他算帳……還有帥帥這孩子，我過去對他那麼好，他連個招呼都不打……他們真夠禮貌！”
榆強認為路邊那些先生女士們的態度無可指責，榆葉兒就跟他大吵了一場。那麼，難道他們跟她們打個招呼，她們也配不上嗎？
“難道隨便什麼粗俗的人都可以侮辱她們嗎？謝謝吧，你原來也是個不干淨的人，和那幫人是一路貨色。見到女人，總應該打個招呼嘛。”
“那個高個子女人是誰？”三妹子在飛滾的車輪聲中，拉高嗓門問道。
“那是陶甲天的姐姐。”榆強回答。
“對了！我早就料到了，”榆葉兒說道，
“好了，親愛的，你覺得自己應該是和她們一路的吧！她們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陶甲天那個姐姐，根本不配做記者，其實，她並不怎麼樣……是的，
“她不怎麼樣……你們知道，我是有眼力的。現在，我對她了解得就像她是我制造出來的一樣……你們敢不敢打賭，她和報社的社長睡過覺？……我告訴你她和他睡過覺！在女人之間，這種事是看得很清楚的。”
榆強聳聳肩膀，從昨天晚上起，他的脾氣就越來越壞；他收到了幾封法院的信，催促他第二天早上就去法庭應訴；而且，到鄉間來他和一群女孩子玩也覺得沒啥意思。
“這個可憐的寶貝！”榆葉兒發覺榆強面色蒼白，僵直地坐著，氣喘吁吁，突然心慈起來。
“你以為陶甲天和潘金艷看見我了嗎？”他終於結結巴巴地問道。
“啊！這是肯定的。”她嚷道，
“所以，這是我的過錯。你本來不肯和我們一起來的，是我硬要你來的……聽我說，榆強，你同意我給陶甲天解釋嗎？他那副樣子很可能會懷疑你。我要告訴她我從來沒有看見你，今天，我只是帶領姐妹們來玩的。”
“不，不，別解釋，”榆強惴惴不安地說道，“這件事還是由我自己來處理吧……如果你說多了，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我就不好做人了。”
他陷入沉思之中，竭力編造出一些依據來應付明天法庭上的責問。幾輛馬車行駛在原野上，沿著一條筆直的、望不到頭的道路前進。道路兩旁植滿了美麗的樹木。
一片銀灰色的霧氣籠罩著田野。這些女人在車夫們的身後隔著車子繼續互相大聲呼喊，車夫們暗暗笑這批古怪的乘客。
不時，有一個女人站起來向四處眺望，不肯坐下來，扶在鄰座男人的肩膀上，等到車子突然一顛，才把她扔回到座位上。
三妹子和榆強進行了悄悄地談話；他們一致認為，不到三個月，榆葉兒就會把肚子裡孩子打掉，然後回到榆強身邊來。
在他們前面的車子裡，多情的姑娘們與小伙子打情罵俏，有的小伙子因為嘴巴夠不到姑娘挺直的後頸，就隔著她們那繃得緊緊的裙子，去吻她的脊梁。
過了一陣子，大概是人們感到沒有意思了。有人就開始問：還有很遠的路程嗎？怎麼還沒有到達？
這樣的問題從一輛車上傳到另一輛車上，一直傳到榆葉兒那裡，她已問過車夫了，便站起來，大聲喊道：
“還有短短十幾鐘就到了……你們望見那邊的廟宇了嗎？
就在那片樹木的後面……”
接著她又說道：
“你們不知道吧，據說寺院的女主持是文革時代的一位紅衛兵老太太……
“哦！她還是一個花天酒地的娘兒們呢，這是和尚們對我說的，他們是從老主持那裡聽來的，這樣的風流娘兒們現在可沒有了。現在她只能在小和尚之中廝混嘍。”
“她叫什麼名字？”三妹子問道。
“她叫趙·李衛紅。”
“什麼，趙.李衛紅？到底是趙還是姓李？”有人疑問道。
“她爸爸姓李，她老公姓趙，她就叫趙.李衛紅。”榆葉兒解釋說。
“趙。李衛紅，我認識她！”一個焗了紅頭發的女孩子大聲嚷道。
一行車子中，發出了一連串的贊嘆聲，隨著跑得更快的馬蹄聲一路傳過去。很多人探出頭來看紅頭發女孩子；
不少小伙子轉過頭來，跪在座位上，用手抓住掛下來的車篷，大聲七嘴八舌向紅頭發女孩子提問題，中間也夾雜著一些風涼話，但被暗暗的敬佩衝淡了。
紅頭發女孩子早就認識趙.李衛紅，大家都感到驚訝，這是遙遠的往事了，她這麼年輕竟然會認識她，人們對紅頭發女孩子不禁肅然起敬。
“啊！那時我還很小，”紅頭發女孩子說道，“不過，這也沒關系，我回憶起來了，我碰見過她走過去……有人說她在家裡很惹人討厭。但是坐在小轎車裡，她多麼有風度！
“關於她，流傳著種種精彩動人的故事，種種肮髒下流的事，種種令人笑破肚皮的狡猾行徑……她有一座古舊房子，我毫不奇怪。
“她把一個個男人的錢財搜刮殆盡，不費吹灰之力……啊！趙.李衛紅竟然會還活著！啊！我的小哥們兒，我算了算，她該快有九十歲了。”
女人們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九十歲！正如三妹子所說，她們當中沒有一個人能夠活到九十歲。
她們個個體弱多病。不過，榆葉兒聲稱，她不願活到那樣一把老骨頭，人老就沒意思了。
她們快要到達了，車夫們揚鞭趕馬，劈劈啪啪的鞭子聲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然而，在嘈雜聲中，三妹子繼續她的談話，她換了個話題，催促榆葉兒明天和大家一起回農家樂去。
飯店越來越火了，這些姑娘小伙子該回去忙碌了，這個季節的生意比她們所期待的還要好。但是榆葉兒執意不走。她厭惡在飯店裡端盤子拖地的生活，她不會這麼早就回去的。
“你說是嗎？親愛的，我們留在這裡。”榆葉兒緊緊夾住榆強的膝蓋說道，她無視三妹子就在旁邊勸告她。
幾輛馬車嘎的一聲停下來。大家都很驚訝，下了車子，那裡是在一座小山丘的腳下，滿目荒涼。一個車夫用鞭梢指指前面，他們看見了善緣寺，它隱沒在樹叢之中。這使他們大失所望。
女人們覺得她們干了傻事；幾堆瓦礫，上面長滿荊棘，一半倒坍了的鐘樓，這就是善緣寺！說真的，這確實不值得跑這麼遠來參觀。
雖然眼下顯得荒涼，但是附近卻是一片蔬菜畦子，畦子裡是一棵棵生長發育茁壯的茄子秧。茄子一個個長得滾圓，個頭很大，不知道怎麼沒摘下來？
這時，榆葉兒就下了馬車發動大家說：姑娘們看這茄子長得多喜人！咱們動動手，把它們摘下來吧！
這時，坐馬車的姑娘小伙子才知道，敢情是榆葉兒答應了要為趕馬車的摘茄子，怪不得他們乘坐馬車人家不收費呢！
好在姑娘小伙子都是干活兒的好手，人們下來一湧而上，一片菜畦的茄子一會兒就被摘下來裝到了馬車上。
摘完了茄子，車夫這時向他們指指前邊，介紹說，這兒只是遺址，剛剛建造的善緣寺花園從遺址附近開始。
他建議他們由一條小道沿著牆走，建議他們去溜達一下，馬車駛到村子的廣場上去等他們。
這是一次頗有趣味的散步。大伙接受了他的建議。
“啊唷！這老太太現在混得真是不錯！”紅頭發女孩子說著，她停在一道鐵柵欄門前，這道門朝著大路，在花園的一個拐角上。
大家默不作聲地觀看柵欄門口的一大片矮樹叢。然後，他們又踏上一條小路，沿著花園的圍牆向前走，一邊抬起頭來，欣賞路旁的樹木，高高的樹枝伸出來，形成厚厚的綠色拱頂。
三分鐘後，他們到達了另一道柵欄門前；透過柵欄門，看見裡面有一大片草地，草地上有兩棵百年橡樹，樹下形成兩大塊蔭影；
又走了三分鐘，第三道柵欄門展現在他們眼前，裡面有一條望不到頭的林蔭道，像是一條黑魆魆的走廊，在走廊的一端，太陽灑下耀眼的光點。
起初，大家默不作聲，驚奇地欣賞著，接著慢慢地贊賞起來。他們都懷著幾分嫉妒之心，想說幾句風涼話來挖苦一下；
但是，眼前的景色實在令他們感慨萬千。這個趙，李衛紅真有魄力！從這裡可見這個女人有膽識。